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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革除功名與訓斥尚書

  江浦縣生員任禮自恃自己為縉紳之人,也沒有對嚴嵩有什么畏懼,在南京秦淮河罵夠嚴嵩也風流夠后才帶著一批通過走私途徑得來的一批香料準備去蘇州發賣。

  當任禮坐在四驅馬車里帶著一大批貨物和在秦淮河買到的美人剛到關口時,江南國稅局的守關警務官便來到了這任禮面前:“牙牌拿來!車上載的什么貨物!”

  這生員任禮早對嚴嵩在南直隸去蘇州的水泥路上設關卡收厘金的事不滿,又見這國稅局的警務官不過是一普通武官,胸前一個警字更是讓他覺得和公門里的衙役沒什么區別。

  但這樣的一個低賤武官卻敢在自己一個堂堂生員面前如此傲慢,任禮也就來了氣,當即從馬車里跳了下來,就直接就朝這警務官踢了一腳:

  “混賬東西!任某乃讀書人,孔孟子弟,更是府學廩生!你不過一介小小武官,將來前程不過守門而已,有何資格敢攔我的去路!”

  這任禮說著就搖晃了一下頭,在他看來,自己頭戴方巾,就意味著自己高人一等,眼前這些卑賤的武夫就算要和自己說話也應跪著和自己說話,就像自己父親做七品御史時,高居五品的千戶武官都會給自己父親跪著回話一樣,所以心里不由得腹誹道:“眼瞎么,沒看見本公子頭上方巾嗎?”

  “他雖是小小武官,卻是正七品總旗,是大明之朝廷命官,汝不過是一介秀才,才高不到八斗,志遠不過買妓而已,誰給你的膽子敢打我公門之人!

  尋常百姓畏官吏若虎狼,你等生員倒是奇特的很,見官吏卻敢以下犯上!來人,按照規矩,毆打朝廷命官,杖責他六十!將他押下去!”

  嚴嵩這時候恰巧路過這里,也恰巧看見了這一幕,他也懶得問這生員是誰,只依仗法令行事起來。

  “慢著!”

  而任禮見嚴嵩穿的是猩紅文官袍,就先喊了一下,旋即便直接拱手道:“學生任禮見過這位大人,但學生乃是讀書人,大人也是文臣,既是如此,大人為何要為一武夫撐腰,難道大人有意要讓士林說您重武輕文嗎?”

  “本官只知道你壞了規矩,你打了朝廷命官,而他沒打你!”

  嚴嵩沒想到這人就是在背地里罵自己的任禮,說后便對自己身邊的人吩咐道:“待會往死里打!”

  嚴嵩身旁的警務官以前是錦衣衛系統的人,自然也知道該怎么打才是往死里打,便點了點頭:“大人放心!”

  而這時候,兩名警務兵便走過來捉住了這任禮。

  任禮這時候開始有些害怕起來,色厲內荏道:“這位大人,學生家父乃是朝廷御史,你若毆打學生,你就不怕家父找你尋仇嗎?!”

  “本官向來剛正不阿,不懼權貴,別說令尊是家父,令尊就算是閣老,本官也一樣要按規矩辦事,不過,你可以告訴本官你家父是誰,本官正好參令尊一個教子無方之罪!”

  嚴嵩說后,任禮的一管家忙走了過來:“這位老爺得罪了!我們家少爺不通世事,冒犯了您,還請您見諒,通融一下,這是五百兩皇家銀行的匯票,您看能否饒了我們家少爺一頓打?”

  “正德五年由三法司提議,陛下親準的《反貪律》明文所載,賄賂上司在五百兩以上者,徒五年!將這個老管家帶下去!沒收其賄款!”

  于是,嚴嵩白白得了五百兩,還把任家的管家抓起來做了免費勞動力。

  任禮見此大怒,但卻無法反駁,只咬牙道:“好,好一個剛正不阿的青天大老爺!”

  任家管家這時候已經跪下來只知道磕頭,求饒道:“大老爺饒命啊!小的沒有要賄賂老爺的意思,小的只是賠償剛才我們家少爺打了守關老爺的銀子!”

  “既然如此,按照賠償條例,你也應該是賠償一千兩,正七品文武官員被百姓毆打,按律,庶民若想免罪需賠償白銀一千兩,再交五百兩!”

  嚴嵩這么一說,這任管家只地再交五百兩。

  任禮也因此被放了出來,而嚴嵩則沒打算放過任禮,繼續指著這任家的車隊,問道:“你們運的是什么貨物?”

  “回稟大老爺,是香料”,南直隸地區不禁止百姓經商,因而這任禮的管家也就如實回了一句。

  “香料屬于奢侈品,當征三倍稅,這么多車的香料,估價早已超過百兩,不能免稅通關,守關的胡總旗,叫你關上的經歷文書去點點,要核算準確,不可多征,以致商民無利可賺,但也不可少征,使朝廷無銀款養路,明白嗎?”

  嚴嵩怎么一說,守關的胡總旗站了出來:“下官明白!”旋即便帶著守關的一干人來核算,且直接找這老管家索要賬簿。

  這時候,任禮見此憤然拱手道:“大人!這些皆乃民利,且是士子等謀生之計,還望大人優待我等士子,免征繳之利!”

  “爾等將香料以高價賣之于百姓,使百姓傾家蕩產卻只為奢侈之風,爾等乃害民之利,怎配民利二字,重稅課之是要阻止我大明士民染此奢靡之風!不能不繳!他們若抗稅,則直接押走!”

  嚴嵩這么一強令,任禮也只得認栽。

  而這時候,嚴嵩又看見馬車里坐著一美人,便問道:“此美人一臉嬌媚,衣衫半露,不似良家女子,她乃何人?”

  “學生在秦淮河買的名妓,大人若是喜歡,學生可以送給大人,當請大人這次容學生不繳這奢侈稅”,這任禮渾然忘記了嚴嵩之前說過的禁止賄賂一事,還天真的想和嚴嵩做起交易來。

  “本官早已嚴令過,為整肅學風,南直隸各州府縣的生員游學各處不得嫖娼宿妓,以辱士林文風,好你個任禮還敢頂風作案,革了他的功名,將他頭上方巾取了!”

  嚴嵩突然拉下臉來,大喝一聲。

  任禮沒想到眼前這名官員卻突然因此要摘自己方巾革自己功名,不由得大為驚愕:“這位大人,您是,您是誰?”

  “你應該猜出來了,本官乃南直隸巡撫嚴嵩,兼領學政,你在報刊上假借“西山門客”之筆名潑本官臟水,本官不忍阻斷士林言路,沒把你怎么樣,可你也不能有恃無恐,無法無天到帶著秦淮河的妓女周游天下!爾即為生員,理應潛心于學問,埋頭于書海,或求學于天下,而你卻仗著自己的功名,經營買賣不說還敢納妓回家!真是大膽!”

  嚴嵩說著就從底下的人手里接過這任禮的方巾,然后策馬而走,并吩咐道:“立即吩咐各府縣正堂官與學官到巡撫衙門議事,本官三令五申,整肅學風,但在南京城,依舊還有生員風流,他們是怎么辦事的!”

  任禮被嚴嵩革除了功名,而也因此讓一干江南士紳對嚴嵩更加憤恨,但又都拿嚴嵩沒有辦法,因為嚴嵩現在搞得是整肅禮制整肅文風,這些都是文官士紳們自己提倡的,嚴嵩現在只是讓他們嚴格遵守而已,所以也沒人敢明著反對。

  江南的士紳們叫苦不迭,但又不能明著反對就只能暗官把嚴嵩調走,如同歷史上海瑞任應天巡撫期間為庶民撐腰整治江南士紳而沒多久就被升到南京當閑官一樣。

  不過,朱厚照可沒打算調走嚴嵩。

  南直隸有嚴嵩坐鎮,朱厚照是放心的,他相信也只有嚴嵩這種狡詐的官員做南直隸巡撫才能和江南那些士紳們斗心眼。

  誰也沒想到嚴嵩會借著內閣首輔在明建設的機會,在南直隸地方搞起了恢復禮制的活動,把一干官紳富商罰得不敢再隨意奢侈浪費。

  而其他各省的官員也開始依樣畫葫蘆,也在自己管轄的區域內搞起了恢復禮制的活動。

  內閣首輔王華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提倡的精神文明建設,真的會這么有實際意義,一場恢復禮制與整肅社會風氣的運動讓自己大明朝廷多了數百萬兩的收入,甚至連帶著皇家銀行的儲備也增加不少以至于自己這個皇家銀行股東跟著有了不菲的收益。

  更讓王華欣喜的事,因為他首先主持精神文明建設,導致禮部尚書朱恩進而提出倡節儉、正風氣之論,旋即又讓嚴嵩等地方官紛紛開始整肅風氣起來,而使得朝廷受益甚大,同時又的確抑制了社會奢靡之風,而使得朱厚照給他加了個“太傅”官銜,讓他同馬文升、焦芳一樣,在生前成為正一品官。

  同樣升官的還有朱恩,朱恩成為了禮部尚書,不過他卻高興不起來。

  此時,他的學生任鑒書正對他說道:“恩師!這嚴嵩在江南以整肅風氣為名大肆盤剝士紳,使得士林里怨聲載道,您若再不想辦法,到時候朱家也會深受影響啊,您養在任家的兒子任禮就被嚴嵩借著違規納妓為由革除了功名!”

  “什么!這,這,老夫還準等他考取進士后和他相認,這嚴嵩竟先斷了我此念!這不是讓我們父子無法相認嗎,老夫這就上疏!”

  朱恩說著就憤然去了書房開始寫起了奏疏。

  “陛下,雖說禮法乃朝廷根本,天下理應節儉,但若有奢靡之風,朝廷申斥勸誡便可,但如今各省官衙卻以整肅禮法為由頻頻擾民,輕則罰款斂財重則抄沒家產乃至羈押治罪,實為不得民心之舉也!

  況如今,天下興盛,民殷國富,綾羅綢緞已賤如苧麻,米粟膏粱則堆積如山,盛世之民當以錦繡為衣,方咸圣皇文治之功,此時卻任由綾羅綢緞爛于家,米粟膏粱霉于庫,而為遵循太祖時之禮制,可為不合時宜也不近人情啊,陛下!”

  現在,很多御用文人以及改革派的地方文官都打著朱恩的論點在地方上大興整肅禮制運動,以至于士紳們叫苦不迭,并因此恨上朱恩,甚至開始揭露朱恩各種不遵禮制和奢靡的行為。

  禮部尚書朱恩很為自己提出的倡節儉、遵禮法的觀念后悔,再加上任禮功名被革除的事更刺激了他,所以他趕緊上了一道奏疏,希望可以補救一下自己在儒林士紳間的名聲。他自然也不敢直接說嚴嵩的不是,畢竟他也知道嚴嵩是簡在帝心的。

  朱厚照看見朱恩這樣一道奏疏后,宣旨召見了朱恩,并問著朱恩:

  “朱恩,之前你的奏疏上說天下民困,尚有饑民難有每日之飽,在你家鄉,每至冬季更有百姓因嚴寒而被凍死,因此,你建言朕為君當開節儉之風,當停各地采辦,罷天下鎮守太監,乃至不應擴建宮殿,除了采辦與鎮守太監沒撤回以外,朕很多都依了你,乃至現在都還蝸居于這狹窄的乾清宮內!”

  “既然民生如此艱難,為何如今你奏疏你又言天下興盛,民殷國富,綾羅綢緞已賤如苧麻,米粟膏粱堆積如山,照你這樣說,天下豈不是早已無饑寒之民?!

  也罷,朕也信你,那么朕問你,既然綾羅綢緞已賤如苧麻,那現在大明每年棉布產量是多少、絲綢產量是多少,糧食產量多少,能否滿足天下百姓之衣食?”

  朱厚照冷言問著朱恩。

  朱恩一時不知該作何回答,他沒想到陛下會聯系自己前后上的兩道奏疏詰問自己,更沒想到自己不過依據如今的社會現象比喻了一下大明綾羅綢緞很多糧食也很多而已,卻被陛下問起大明每年棉布絲綢產量與糧食產量起來。

  “回稟陛下,臣言語不當,請陛下治罪,但臣言天下有饑寒之民是肺腑之言,言當朝乃極盛之朝也是肺腑之言!至于棉布、絲綢、布匹等糧食產量,此乃戶部之事,臣分屬禮部,自然不敢過問。”

  禮部尚書朱恩回道。

  “皇明報正德九年三月版第二期,一行黑色大字將大明正德八年糧食、棉布、絲綢等產量數據寫在了第一面頭面,你沒看還是沒記住,連街頭百姓都知道大明戶部每年收多少糧食,偏偏你這個禮部堂官,正三品大員還不知道!你既然不知道,誰給你的膽子在朕面前信口雌黃!綾羅綢緞賤如苧麻,米粟膏粱堆積如山,你當君前奏事是寫文章嗎!可以隨便瞎扯嗎,今天民富,明天民困,朝堂問政豈能如同兒戲!你這禮部尚書是怎么當的!”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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