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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火焰

  朱鸞縮回了手,站起身來,瞇起眼睛,看著面前戴著面具的男人。

  白玉面具的上面光澤流轉。

  朱鸞的眼神冷了下來。

  她第一次進天牢,是在十一歲的時候。

  公主升入登極境,進入皇家玉碟后不久,被委托的第一項工作居然是參與天牢的改造。

  讓十一歲的小女孩去那種人間煉獄,正是當時的成宗皇帝的命令,按照皇帝陛下的說法,這是“皇族的義務”。

  好在公主天生不同凡響,既然皇帝讓她去,她就去了,同時指出了天牢設計中的三十余處漏洞,讓把守天牢的黑甲衛的工作量翻了三倍。

  而在天牢之旅中,最讓朱鸞記憶深刻的就是號稱“鐵獄”的牢中之牢——寒冰天牢。

  大周天牢,高墻厚重,鐵壁森森,高墻四周設有一條灌滿“亡水”的壕溝,任何東西落入都會瞬間腐蝕地尸骨無存,也被稱為亡者之河。

  高墻之內,設有外牢和內牢,墻體和內外牢之間,均有機關無數,另外有黑甲重兵三千,晝夜拱衛,燈火通明,晝夜不息。

  外牢的守備已經堪稱天衣無縫,但和內牢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

  因為這座內牢,是是根本不需要守衛的。

  大周的天牢是在在前朝舊牢的基礎上設置改造的,因為前朝統治過于殘暴,嚴刑峻法惹人發指,所以大部分不人道的設施都被廢除,但唯有這座寒冰之牢被保留了下來。

  整座牢房全部由千年玄鐵打造,寒冷徹骨,這種冷不會馬上把人凍死,但會滲透進人的每一絲骨髓,每一滴血液,成為跗骨之蛆般的寒毒永久的留在被關押者的身體里。

  就算是未明境宗師都無法抵御這份寒冷,連黑甲衛都無法靠近,自然不需要守衛。

  寒冰天牢是天牢中最高一級的牢中之牢,關押的都是涉及皇室和軍機的要案重犯。根據史書記載,從前朝寒冰天牢建成之始,雖然耗資巨大,但真正被關押進這座牢獄的人寥寥無幾,幾十年才用上那么一次。

  但即便如此,在這座天牢里待過的人,除了出來受死的,沒有其他人活著走出來。而在這座冰封煉獄呆過的要犯,最低標準也是甲等貴族,所犯的罪名,至少也是謀逆叛國這樣誅九族的大罪。

  可謂是罪大惡極。

  不過讓朱鸞驚訝的不是這個。

  起碼不是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很可能是名留青史朱砂寫就的寒冰天牢牢犯名冊中閃閃發光的一員。

  寒冰天牢是大周的天牢。

  大周的。

  通常而言只關押的大周的罪人。

  朱鸞俯下身,目光流轉,長久地停留在宋懷竹的臉上。她伸出手,觸到宋懷竹臉上冰涼的面具,下意識地在白玉的表面描摹,指尖一陣陣發麻。

  她沒有見過他的面容,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但朱鸞還記得那個被她從懸崖上打下的,和宋懷竹關系匪淺的女子,出身西涼劍閣。

  同樣還有他的師弟,段立崢都無法敵過的,那個高深莫測的雪齋和尚,不像是大周境內的高僧。

  在朱鸞和晉陽公主對這個男子身份的猜測中,包含了諸多可能,但沒有包括他是周人的可能。

  他在暮云樓里,就像是遠道而來的貴客,他在靈巖寺中,就像是與世隔絕的高人。

  就算是他真的是周人,但寒冰天牢里不可能有活人走出。

  除非未明境以上的大宗師來劫獄,大宗師整個大陸只有那么幾位,大周境內只有天后娘娘,成宗皇帝,和古石,如果有這樣的宗師做靠山,一開始就不會被關進去。

  倒是是怎么樣的天時地利,才會出現眼前這男子這樣的情況?

  朱鸞定定的看著宋懷竹。

  連她也不曉得,他到底會是什么人,一個極為年輕的未明境宗師,一個本該受到各方勢力瘋搶的少年天才,卻既和西涼人關系匪淺,又身中大周天牢的寒毒。

  他,到底是誰?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謎團,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謎團沒有解開,還像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

  寒氣愈來愈濃,眼前男子的氣息愈來愈兇險。

  原本強大無比的他靜靜倚靠在這里,宛如要和這冰天雪地同化一般。

  朱鸞的視線落到男子的腰間,看到了那把眼熟的長刀。她伸出手去,費了不少力氣把凍住的刀給拔了出來。

  雪亮的刀身反射出冷冷寒光,朱鸞端詳了一會兒,執刀的手腕輕輕翻轉,刀尖在空中劃過一道明亮的弧線,隨后她用刀尖迅速地在她另一只手腕上淺淺的劃了一圈。

  朱鸞纖細的手腕上出現一道鮮紅的血線,有血珠爭先恐后的沁出。

  隨后,在寒冷的冰雪中,出現了一道火光。

  朱鸞手腕沁出的血靜靜燃燒著,灼熱,明亮,溫暖。

  她將流著血的手腕靠近宋懷竹的心口,就像當年對待那對在死人堆的雪山族兄弟一般,用朱雀神魂的火焰去溫暖他的胸膛。

  周圍肆虐的寒氣被驅散了一些,朱鸞蹲下來,靠得更近了一些。

  火光照亮了黑夜,也照亮了眼前的人。

  在自己的鮮血化作的火光下,朱鸞第一次近距離地端詳宋懷竹。之前的每次相見都在生死危急之時,他的強大和掌控能力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這樣一動不動的樣子還是很少見。

  那平日里霧靄迷深令人捉摸不透的雙眸如今閉得緊緊的,此時火光下瞧來,高高在上的宗師像是落到了人間,為他平添了幾分真實感。

  男子臉龐的線條堅毅又不失優美,即便戴著面具也依舊賞心悅目。但是還是少了些什么。朱鸞的視線在宋懷竹的臉上流連,隨后落到他耳邊面具的節扣上。

  朱鸞的心里驀地冒出一個念頭來,現在這個情況,自己是不是有機會能看到他的臉?

  朱鸞突然對心中這個想法產生了興趣,挪動腳步湊得更近了一些,伸手輕輕摸到了宋懷竹面具旁的節扣。

  在他清醒的時候絕對做不到,但現在,朱鸞很清楚,只消輕輕一撥,便能窺得他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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