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天邢吃了她喂的食物,想了想,才道:“因為有人校園暴力,所以…”
說到這兒,閻天邢故意停頓了下。
墨上筠挑了挑眉,好奇問:“對你校園暴力?”
“沒有。”
敢“暴力”他的,也就跟前這位了。
“哦,”墨上筠點頭,繼而問,“然后呢?”
“以暴制暴。”
閻天邢輕描淡寫道。
老師怕受影響對“校園暴力”袖手旁觀,學生被欺負怕被遭報復所以閉口不言,有正義感的同學去舉報也沒有什么用。所以,閻天邢就用暴力收了一批兇神惡煞看著就像混混的學生,見到就管一管。再后來覺得事情治標不治本,就指揮一批人組織了一次停學吸引校方注意,直接將些人給退學了。
至今都沒人知道事情是他策劃的就是。
墨上筠聽得目瞪口呆。
因為在校不管事,也就隔三差五去上個課啥的,墨上筠還真沒碰上過什么“校園暴力”,但偶爾會遇到幾個找茬的,校內的和校外的,她都是直接揍一頓讓人喊祖宗,還真沒有像閻天邢這樣在幕后操作掀起一陣腥風血雨的。
一時間,對閻天邢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真棒。”
用手指戳了戳閻天邢的臉頰,墨上筠學著他先前的語調感慨一聲。
閻天邢:“…”
起了一陣雞皮疙瘩的閻天邢,深切地體會到什么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不過你這不對啊,”墨上筠的手搭在他肩膀上,眉頭輕挑,“這都能算‘調皮搗蛋’了,你讓我們這些人情何以堪?”
“那就改邪歸正向我學習。”閻天邢面不改色地說道。
墨上筠嘴角微抽。
這厚顏無恥的本事,還真是很難學。
不過,也因閻天邢所說之事,讓墨上筠對他年少時的生活產生了一定的興趣,于是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個停。
閻天邢也沒有遮掩,她想知道的,都如實告知。
兩人聊著聊著,不知不覺間,把準備好的食材給吃完三分之二。
五根蠟燭也滅掉一根,其余的都在茍延殘喘。
墨上筠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過零點了。
抬手摸著已經膨脹的肚子,墨上筠輕輕皺了皺眉,意識到自己吃得有點多——閻天邢的手藝太好了,吃著吃著就忘了量。
墨上筠還挺少有吃的這么撐的時候。
坐在竹椅上,墨上筠倏地道:“我幫你烤。”
“不烤了。”閻天邢看了她一眼,道,“把手上的烤完就行。”
墨上筠站起身,走兩步來到閻天邢身邊,繼而瞇眼打量著他,“很久沒休息好了?”
雖然看不出明顯的黑眼圈,閻天邢也沒有表現出來,可墨上筠也不是瞎子,多看一會兒就看出來了。
想到先前閻天邢工作整晚的事…墨上筠估摸著,他連續熬夜工作這種事,也是能做得出來的。
不是沒有帶過兵,墨上筠光是在偵察營當副連長,遇到節日都會忙成陀螺——雖然上次過年因為當臨時教官躲過了,可也知道朗衍、指導員他們有多忙。永無止境的開會和報告,回首過去展望未來,太多的事情需要處理了。
說閻天邢能輕輕松松擔任GS9一隊隊長之職,墨上筠是傻了才會信。
閻天邢看著她,道:“沒有。”
確實很久沒休息了,但跟墨上筠在一起,這種事便可忽略不計。
“不過,”見到墨上筠那打量的神情,閻天邢動作頓了頓,唇角輕勾,朝墨上筠道,“剩下的可以由你來烤。”
“行。”墨上筠果斷應了,指了指自己剛坐的竹椅,“去那邊坐著。”
“嗯。”
輕笑一聲,閻天邢抬手拍了拍她的頭。
因為在外待的有點久,墨上筠的衣服帽子都被淋濕,所以剛進屋沒多久,墨上筠就將帽子給摘了,閻天邢摸到她的頭發,微微長,軟乎乎的,非常細軟,手感極佳。
他摟著墨上筠,吻了吻她的發絲。
剛拿過烤肉夾的墨上筠,微微一愣,旋即道:“快去坐著,影響我發揮。”
論掃興,也就服她了。
閻天邢敲了下她的頭,也不再干擾她,老實去一旁坐著了。
被投喂了那么久,墨上筠怕是終于憋不住了,有“大展身手”的意思,然而…閻天邢最后一批已經烤了三分之二,沒幾分鐘就被烤好了。
將其遞給閻天邢的時候,墨上筠嘗了兩口,發現味道不錯,但總有一種“閻天邢手藝”的味道。
于是她擰了擰眉,朝閻天邢問:“這分量不夠吧。要不,再烤點兒?”
“…”看著墨上筠那一臉‘快給個情商高的答案’的神情,閻天邢沉沉地嘆了口氣,“行。”
講道理,墨上筠一邊吃一邊給他喂,他才是吃得最多的那個。
不過,機會難得…墨上筠高興就好。
而且墨上筠難得給他做點吃的,怎么著也得把胃留出一點空間給她。
墨上筠打了個響指,馬上從泡沫箱里拿了新的食材過來,放到了燒烤架上。
當然,她也注意了分量,沒拿太多,保持在閻天邢可以解決掉的范圍之內。
“我們第一個情人節就這么過了?”
等待加熱的時候,墨上筠忽的想到已過零點的時間,不由得玩味地朝閻天邢問了聲。
閻天邢一想,半真半假地安慰道:“如果把你去‘貧民窟’的事情加上的話,這個情人節過得還是挺有意義的。”
“謝謝啊。”墨上筠似笑非笑,“第一次收到拿軍用巧克力做的情人節禮物,我也覺得挺有意義的。”
閻天邢道:“直接忘了情人節的也少見。”
可以肯定,在晚上邀請墨上筠的時候,墨上筠肯定是不知道“今天就是情人節”這件事的。畢竟,墨上筠就算再不在乎這種事,最起碼也會配合一下。而之后再翻墻來吃燒烤,儼然是不知從哪兒得知這個消息了。
“您不是?”墨上筠笑問。
意識到在相愛相殺的閻天邢,識趣地沉默了。
很快,墨上筠也意識到這一點,于是識趣地轉移話題,“馬上就要除夕過年了,我們也是繼續被放養訓練嗎?”
閻天邢慢條斯理地吃完一串烤肉,然后心情頗好地回答道:“我們放假,你們訓練。”
“…”墨上筠停頓了下,“我幫您整理一下。您的意思莫不是,我們按照訓練單自覺訓練,你們連個面都不露?”
閻天邢頗為驚訝地抬眼,在墨上筠那難以置信的注視下,勾唇道:“聰明。”
就是這么打算的。
“厲害。”墨上筠由衷道。
墨上筠自認為是很自覺的人,但從小到大,她的訓練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就是在外公岑峰的監督下學習武術,岑峰的要求很嚴格,雖然不時刻監督她,但每天都要達到他完成的標準,如果沒有達成那一晚甚至都沒可能會有休息時間;第二個階段是在被幾位師父訓練期間,雖然他們每個人的訓練方式都不同,但嚴格和監督是最起碼的,雖然是墨上筠自己要求的,但多時候也會因為他們的“嚴格”而偷偷罵上幾句。第三個階段就是…
那件事之后。
只剩她自己訓練。
但是那些訓練都是多年來積累下來的,更多的都是依賴于習慣和決心。
她經歷過一些事,不得不讓自己強大,所以不定目標,她唯一的目標就是“超越昨天的自己”。
在去偵察營之前,墨上筠每天準時起床訓練,從來不睡懶覺,無論當天的任務有多重都沒有松懈過。可是,在下連隊到現在的這一年里…
墨上筠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雖然次數屈指可數,但不得不承認,她也有幾天松懈了,沒有準時醒來。
在訓練上,更是因為工作原因而松懈,以至于無法保持“巔峰”狀態。
如果這一年都處于實戰狀態…懈怠等于死亡。
她相信這一批學員里,不是所有人都有她的經歷和決心,她尚且如此,其他人…誰愿意整天累死累活,誰不想多休息會兒?
松懈這玩意兒,只要不時刻處于警備狀態,就隨時會被入侵。
習慣被領導們抓著來訓練的戰士們,在無人看管的狀態里,一開始或許會保持自律,但時間久了,后果就不言而喻。
這才兩周,墨上筠就發現有好些學員松懈下來,其中包括個別成績特別優秀的。
不出意料的話,這樣的狀態,還會持續兩周。
到時候…
墨上筠有種預感,兩周后還會有一次“大型的”淘汰,淘汰數量不會比第一周要淘汰的少。
“想明白了?”
見墨上筠一直擰眉思索,閻天邢不由得朝她問了聲。
“…嗯。”
墨上筠倏地回過神來,有些心不在焉地翻著手里的食材,先前那種“大展身手”的欲望,在這種突如其來的危機感前,大打折扣。
“我哥…”墨上筠倏地出聲,但停頓幾秒后,才道,“在我來之前,給我打過一通電話,說你們的訓練會很不一樣,偏離常規,最有可能留下來的,沒準是第一個被淘汰的。”
墨上霜跟她說這件事的時候,她還挺放在心上的。
如果GS9的訓練過于“常規”,那她去應該也沒什么意思。
但是,就算做好了心理準備,在那連串坑里…墨上筠還是覺得背脊發涼。
——他們沒有什么安排是沒有必要的。
在面對陳科設計的訓練里,墨上筠雖然認可陳科的能力,但還是會產生質疑。可是,慢慢剝開GS9的訓練,墨上筠只覺得——媽的,還能這么訓練?!
簡直被打開了新世界大門。
而,想要留下來的欲望,不知不覺間似乎加深了。
去過那么多地方,墨上筠都沒有那么強烈的感覺——想留下來。
她想看看,這里到底有多特殊。
她想知道,這里到底有多另類。
留得住那么多強悍的人,又能在這樣本該統一的地方給他們發揮空間,讓每個人的個性都得到拓展,而非將那些渾身是刺的戰士們打磨得千篇一律。
“感覺怎么樣?”閻天邢笑了笑。
墨上筠聳肩,“他說的…還蠻有道理的。”
最起碼,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失望。
盡管…習慣各種嚴酷訓練的她,不太適應這種寬松的管理方式。
閻天邢的視線朝燒烤架掃了眼,提醒道:“再不翻面就要焦了。”
聞聲,墨上筠下意識往下看去,爾后將肉串翻了一面,結果…唔,沒有一點烤焦的跡象。
一抬眼,卻見閻天邢在笑,很淺的笑意填滿了眼底,不肆意擴展,掌控了分寸,于是讓人欣賞他的“美顏”時,瞬間沒了脾氣。
墨上筠默然地將烤串翻了回去,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閻天邢聊著,但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于手中的烤串上。
難得可以給閻天邢“露一手”,必須要好好表現。
時間一點點過去,烤串的香味漸漸擴散,終于,她手里的幾串烤串完美成熟。
“來,試試。”
墨上筠第一時間將烤串遞給閻天邢。
閻天邢也不客氣地接了過去。
在墨上筠的注視下,閻天邢嘗了一口,有點燙,但并不影響口感,外焦里嫩的,味道確實要比想象中的要好。
嘗完一口,本想將烤串給吃完,但注意到墨上筠的眼神后,閻天邢由衷評價道:“好吃。”
墨上筠便揚了揚眉,有那么點兒得意。
只是,沒有太明顯表現出來。
——形象還是要的,包袱到哪兒都不能丟。
墨上筠時刻有這個自覺。
閻天邢道:“一起吃。”
看著剛烤好的烤串,本來已經吃撐的墨上筠,卻點了點頭,“好。”
自己一個人吃,確實沒什么意思。
準備坐下時,墨上筠倏地想到什么,又從泡沫箱里翻出沒有烤過的蘿卜和藕片,就翻出幾串,來了個葷素結合。
反正多三串和多六串,在這個時候,都沒什么區別。
再者說,他們也不趕時間,聊聊天,說說話,慢慢地就給吃完了。
差不多一點,墨上筠和閻天邢才將吃的徹底解決,燒烤架上的炭火已經燒完了,稍微處理一下即可。
花了十來分鐘,兩人把動過的東西整理了一下,而沒有吃完的食材泡沫箱,被閻天邢給放到了木床下面,說是明天會有人來處理。
墨上筠便沒有再管。
回去的時候,洗禮的小雨已經停了,外面夜色暗的深沉,雨后的山上沒什么聲響,一切都像是歸于寧靜。
坐在車上吹著風,墨上筠有種難得的放松,因為選拔而積累的緊張全然被拋于腦后。
不過,這種心情,在愈發接近學員宿舍樓的時候,漸漸也消散了。
她想到從閻天邢話語里摸透的那些,預感接下來的日子沒那么好過,而她——也確實該好好動一動筋骨了。
再按照計劃訓練幾天,然后就可以驗證一下,她的實力究竟恢復了多少。
視野里破舊宿舍樓的影子越來越大,墨上筠微微瞇起眼,神情里夾雜著明顯可見的趣味。
仔細想想,教官們不管事的話,她玩起來的空間就更大了。
越野車在宿舍樓樓下停了。
這個時間點,就算有徹夜無眠的也都待在宿舍里,訓練場空空蕩蕩的,于是沒有一個人發現這輛越野車。
閻天邢偏頭,朝墨上筠叮囑:“墨小筠,好好表現。”
解安全帶的動作一頓,墨上筠勾唇,果斷應了,“好。”
閻天邢道:“晚安。”
“晚安。”
墨上筠應了一聲,爾后拉開車門走下去。
她一路走向宿舍樓,在即將抵達樓梯的時候,意識到沒有聽到車的動靜,于是動作倏地停下來,回過身,她朝越野車方向看了一眼。
透過車前的玻璃,見到閻天邢注視著自己的視線。
因于無形,卻飽含力量。
見她回頭,閻天邢勾了勾唇。
墨上筠擺了擺手,然后才進了樓梯。
一直等她抵達三樓,徹底消失在視野里,閻天邢才將車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