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烤架上木炭燃燒正旺,放置在烤網上的肉串被烤得呲呲作響,肉香四溢。
閻天邢站在燒烤架旁翻動著肉串,間或的,會通過極小的窗戶朝外面看上兩眼。
因為云城處于南方,最冷的時候也就夜間零下幾度,所以窗戶是空的,連擋板都沒有——因為沒有必要。
于是,他能看到在外面忙活的墨上筠。
墨上筠打著手電在扯生菜。
她挑生菜的時候很隨意,挨個將其扯出來,將泥土給甩掉一些后,就放到腳邊的籃子里,一如她做很多事一般的隨性。
附近有一條小溪,溪水很干凈,蔬菜可以在溪邊洗。墨上筠似乎也發現了,隨便扯了點生菜后,就拎著藍子去了附近的小溪,中間都不需要問他。
見著墨上筠拎著籃子走路的身影,閻天邢不由得覺得好笑。
洗個菜也有一種去干架的氣勢。
在第一批烤肉烤好的時候,墨上筠拎著籃子晃悠悠地回來了。
“洗好了。”
墨上筠推開門走進來,手里的籃子還在往下滴水。
抬眼看她,閻天邢勾唇,用哄小孩似的的口吻道:“真棒。”
沒來由一陣惡寒的墨上筠,默默安慰自己‘寬宏大量’,不跟他一般計較。
在溪水里浸了一段時間,雙手被凍得通紅,墨上筠將籃子放到一張圓木椅子上,便將雙手伸到燃燒的木炭上取暖。
視線從她的手上掃過,閻天邢皺了皺眉,卻也沒有吭聲。
食材有串起來的,也有分開烤的,閻天邢先是拿了一塊生菜,再夾起一塊烤肉沾了些調料放到生菜上,包好后遞到墨上筠嘴邊。
“試試。”
“哦。”
墨上筠也不客氣,直接張口,而閻天邢也配合地將包好的烤肉送到她嘴里。
嘗到味道,墨上筠略帶笑意地揚眉,慢條斯理吃完后,夸贊道:“味道不錯。”
閻天邢勾了勾唇,“辛苦了,去旁邊坐著烤火。”
燒烤架旁邊就是椅子,是竹子做的,有專門的編織方式,墨上筠小時候有竹椅的印象,見到這個多少有些驚訝。
她年少時住的地方是沒有竹子的,后來跟著師傅們去歷練的時候,經過一個南方小鎮,有些老師傅會編織竹椅來賣錢,最初做的時候是竹子的翠綠顏色,但放久了就會變成黃色的,沒事的時候墨上筠可以坐在旁邊看一個下午。
往上一坐,墨上筠朝閻天邢問:“椅子誰做的?”
“我。”
斜了一眼,閻天邢回答。
墨上筠驚訝抬眼,頓了頓,佩服地朝閻天邢豎起大拇指:“厲害。”
看得出墨上筠對此興致很高,閻天邢勾了勾唇,“有空我可以教你。”
“我會一點兒。”墨上筠想了想,道,“不過一個人做不出來。”
“哦?”閻天邢將包好的烤肉遞向墨上筠時,微微彎下腰,瞇起眼里藏有幾分危險氣息,“墨小筠同志,你還跟誰做過?”
“很厲害一人。”
墨上筠笑著回答,一張口就將烤肉咬在嘴里。
閻天邢差點兒被她咬到手指。
“誰?”閻天邢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低頭打量著她,醋味不加掩飾,一字一頓地問,“白川?”
聽到這個有些遙遠的名字,墨上筠愣了一下,然后意識到閻天邢此刻的反應,當即打了個冷顫,回過神來。
“不是,”墨上筠慢慢將食物咽下去,然后才道,“小時候的鄰居。”
眉目微微舒展開來,閻天邢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你可以慢慢說,我有時間聽。”
“說實話,就燒烤這手藝,您跟他比…”墨上筠勾了勾唇,“還差那么點兒。”
“有機會跟他見面,我會好好請教他的。”
閻天邢加重了‘請教’這倆字。
墨上筠樂了,改口道:“其實你手藝更好。”
上一次嘗那人的手藝,還是十多年前,許是當時氣氛太好,所以墨上筠記憶很深,但——十二三歲的孩子,就算手藝再能耐,跟現在的閻天邢比還是差一大截的。
“現在改口,晚了。”
閻天邢將烤好的肉串遞給她。
墨上筠全然接過,自己吃了一串,又拿出一串喂給正在忙碌的閻天邢吃。
“我上次是不是跟你說到我四歲的事兒?”墨上筠倏地問。
閻天邢遞給她一個涼颼颼的眼神。
墨上筠卻笑得很開心,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墨上筠道:“他叫蘇恒,是我外公的半個徒弟。”
“另一半被剁來做燒烤了嗎?”閻天邢頗為不爽地接過話。
“小氣,”咬了口烤肉,墨上筠不緊不慢道:“沒有正式收徒,他有事沒事來逛一逛,稍微學過幾招。司笙那種拜了師的,才叫‘整個’。”
閻天邢點了點頭,“繼續。”
“他奶奶很會做飯,但身體不太好,所以他四五歲就開始學做飯…這是他說的,畢竟他四五歲的時候我沒見過。”墨上筠道,“不過他做飯確實好吃,學習能力一流,什么菜看一眼菜譜就會,所以我跟司笙都喜歡外公出門…哦,外公一出門,他就會來照顧我們的伙食。”
閻天邢將烤串翻了一面,看著墨上筠邊說邊吃烤串的模樣,嘴角微抽,心想他應該給墨上筠貼上個“吃貨”的標簽。
“因為伙食費有限,所以偶爾會去賺點外快啥的,賺到了就讓他弄燒烤…”墨上筠不緊不慢地說著,也沒有個重點,單純地跟閻天邢閑聊。
其實她對蘇恒的印象很淡了,記憶中最后一次跟蘇恒搗亂是在小學畢業的暑假——她的作文題還是蘇恒幫忙寫的。
從那之后,她搬去了京城上初中,第二年暑假再去外公家的時候,蘇恒已經搬去市里了——好像是他那個改嫁的媽通過關系讓他去市里上高中,算是跟他斷絕關系的一筆交易。
再后來墨上筠就有了幾位師父,寒暑假基本都被訓練給占據,也很少再去外公老家了,跟司笙見面的次數都少之又少,同蘇恒的聯系就更少了。聯系方式一直都有保存著,只是鮮少會去主動找對方聊天便是。
蘇恒是個很聰明的人,說學神都不為過,只是吊兒郎當的從不肯好好學,什么看一遍就會,學習也是看一遍就能掌控知識點。可就是這樣一個受上天眷顧的奇才,明明什么都會,卻是一“逃課·打架·鬧事”的學渣。
連大學都沒上,據說是落榜了。
不過這里面肯定有水分就是。
墨上筠在南方小鎮里旁觀竹椅制作的時候,想到蘇恒,就拍了個視頻給蘇恒發了過去,沒想蘇恒過兩天就給她發了一用藤蔓做的椅子,按照“竹椅”的編織方式,竟然還真有個椅子的模樣。
說是覺得有趣,做著玩兒。
后面兩人見過一次,閑得無聊他們就打算制作一下“竹椅”,結果還真做的有模有樣的,雖然比真正的老師傅做出來的要差一點,但用來“坐”還是沒問題的。
墨上筠說著說著,發現閻天邢的神情有些不對勁,眼睛眨了下,隨后笑道:“他現在結婚了。”
于是,閻天邢收斂了眉目里幾乎遮掩不住的殺氣。
“跳級生,你小時候有調皮搗蛋過嗎?”墨上筠笑著問。
閻天邢給她塞了口烤肉,肯定道:“沒有。”
一怔,墨上筠頗為質疑,“真的?”
“我像是會做那種幼稚事情的人嗎?”
“…”墨上筠錯愕,“這需要疑問嗎?”
話音剛落,一個暴栗就敲在了她腦袋上。
墨上筠依舊沒有躲過。
好在,閻天邢的動作不重,反而挺輕的,躲不躲都沒什么兩樣。
墨上筠一如既往地寬容,不跟他計較。
頓了頓,閻天邢道:“確實有做過一件‘調皮搗蛋’的事兒。”
“啊?”
墨上筠包好一塊烤肉喂給他吃。
略帶討好的動作,充滿求知欲的眼神。
儼然在期待閻天邢的“后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