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的時候,差不多兩點,墨上筠本以為她們都睡了,但一推開門,就見到靠近門口的床上有一團陰影,剛入眼的那一瞬,墨上筠眼皮子跳了跳,有種瞬間邁入恐怖片的節奏。
還好很快,那一團下面投射出的光線以及聲音,緩沖了這種有恐怖氣氛的錯覺。
“你輸了。”
先是游念語冷冰冰的聲音。
然后,就是蘇北的詢問聲:“回來了?”
“嗯。”
知道這話是沖自己的說的,墨上筠應了一聲。
很快,一只手抓住那團被子,將其掀開,手電筒的光線頓時擴散開來,同時也照亮了盤腿坐在床上的游念語和蘇北二人。
她們面對面地坐著,中間空出一點空間,上面是用紙片做的卡牌,此外,兩人的形象也大有改變——兩個人臉上都貼著紙條,在手電筒光線的襯托下,陰森森的。
‘幼稚’二字涌到嘴邊,但最終還是被墨上筠給忍住了。
被子是游念語掀開的,而蘇北只是第一個轉身看向墨上筠,她道:“那我們聊聊唄。”
“我沒有跟傻子聊天的興趣。”
對著那張貼滿了紙條的臉,墨上筠淡淡說著,迅速利落地收回視線。
她走向自己的床鋪,拿起上面的背包,拉開拉鏈,找到洗漱用品,以及一套換洗衣服。
陽臺被封了,但隔壁就能洗漱和洗澡,影響并不大。
只是,沒有熱水。
蘇北因她那句“傻子”而愣了愣,就這么會兒功夫,她就已經拿著衣服和洗漱用品出了門。
這時,游念語扯下臉上的紙條,打算收拾東西。
蘇北斜乜著她,“不玩了?”
“嗯。”游念語先是應了一聲,過了幾秒后,又捅刀,“我也覺得,太傻了。”
看著這位臨場倒戈的伙伴,蘇北不由得抽了下嘴角,心想遇人不淑。
然后,蘇北問:“不說了?”
游念語道:“困了,明早再說。”
她們玩到現在,就是想等墨上筠回來,沒想到墨上筠這么晚才回來。她們還要早起,再這樣等下去,沒準等墨上筠洗完回來,她們再聊完就沒有幾分鐘的休息時間了。
想到這兒,蘇北也沒有再計較的心情,跟游念語回到各自的床鋪,被子掀開往身上一蓋,便閉眼睡了過去。
她們入睡很快,墨上筠回來的時候,她們都知道,但也沒醒來。
這接近零度的氣溫里,用不知從哪座山接來的水洗了個澡,墨上筠也沒閑心去做別的事,回到宿舍后就在床上趴下了。
不得不說,游念語和蘇北這倆人做的“床”還有模有樣的,最起碼跟地面溫度隔開來,讓身體溫度能在短時間內得到回升。
墨上筠差不多能理解她們為何要不辭辛苦地做“床”了。
——如果是洗了熱水澡再睡地板,或許還可以承受,但洗了冷水澡還得睡地板…簡直就是折磨。
這兩周來,陸續感冒的學員也不少,女學員居多,其中大部分都是睡“青色·房間”的。
從某個角度來講,這兩位為了讓自己來“青色·房間”,所承受的代價也是蠻大的。
翻了個身,墨上筠閉上眼。
四點半,墨上筠第一個睜開眼。
翻身起來的時候,身邊兩位都陸續有了動靜。
“早。”
最開始是蘇北的聲音。
然后,就是游念語的回應,“早。”
伸了個懶腰,墨上筠心情頗好地道:“早。”
蘇北和游念語在黑暗中對視了一眼,隨后蘇北問:“機會難得,要不要一起訓練?”
“按照誰的來?”墨上筠穿好外套,不緊不慢地道,“你們的就算了。”
蘇北也爽快道:“那就你的。”
“行。”
沒有異議,墨上筠一口答應了。
如果不影響她訓練的話,無論身后跟著多少人,她都無所謂。
不過,她以為這只是蘇北的臨時起意,卻沒有想到,這本來是蘇北和游念語打算用“床”來做交換的“條件”。
現在她睡了“床”,蘇北和游念語昨晚就打算同她說這件事的,結果熬到兩點才等到她回來。后來決定早上,可是一開口,墨上筠就同意了,無需多費口舌。
蘇北和游念語便決定就此作罷,對“床”的事情打算閉口不談。
簡單收拾了一下,蘇北和游念語便同墨上筠一起離開宿舍樓。
四點半到七點,兩個半小時,三個人全程在一起,而,蘇北和游念語也是頭一次見識到什么叫“海陸空一體”的訓練。
物盡其用。
墨上筠的訓練路線上,結合了各種地形制造關卡,并且都有難度,一條路線到底,無需走回頭路,倘若稍微慢一點,就有可能錯過今早的早餐。
得虧蘇北和游念語的訓練量都很大,不然就連跟上墨上筠都很為難,隨時有被墨上筠被甩在后面的危險。
兩個半小時下來,連帶墨上筠在內,三個人剛抵達終點處,都全部趴了下來。
三人重重喘著氣,一個個筋疲力盡的,久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差不多五分鐘過后,蘇北才啞著嗓子出聲,“你平時就這么練的?”
墨上筠仰頭看著蒙蒙亮的天,回答道:“以前四點開始。”
四點開始的話,提前半個小時,時間會寬松一點,如果狀態好一點的話,她還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差不多七點左右,就能跟其他學員一樣,混在人群里抵達食堂。
但今天因為睡得晚,所以晚了半個小時,雖然這兩周的拉練效果明顯有所提升,縮短半個小時完成訓練也沒有壓力,可明顯要比以往要累一些。
當然,這樣的狀態再堅持幾天,身體就差不多能適應了。
墨上筠決定明天四點起來,再適當地加上一點體能訓練。
技巧性的多數都需要裝備,而且她掌控的都差不多,只有體能是需要長時間積累的,這個月她也是以體能為主進行訓練。
“哦。”
蘇北眉頭動了一下,覺得有些能理解了。
再喘兩口氣,蘇北手肘撐在地上,慢慢坐起身。
很快,墨上筠和游念語也從地上起身。
盡管這么一番訓練下來,連骨頭都是軟的,一休息什么力氣都使不上,但這么躺著也不是一回事兒,這里趕去食堂需要一段時間,能留下來吃飯的時間怕是不多。
更重要的是,食堂素來只給他們留半個小時時間,每個人獨一份,不允許外帶,所以一旦錯過就沒得吃了。
拍了拍訓練服上滾落的樹葉碎屑,墨上筠打算朝食堂方向走。
可是,沒有走多久,隱隱聽到些許動靜的墨上筠,便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秦雪和秦蓮正在爭執。
當然,因為聽不到她們具體在說什么,所以墨上筠只能從秦蓮那“憤怒的表情”和“過大的肢體動作”上來推測這個“爭執”。
見到這場面后,墨上筠動作停了下來,但很快的,秦雪就朝這邊看了一眼,然后低頭朝秦蓮說了幾句。
秦蓮氣呼呼的,也朝這邊看了看,注意到墨上筠后,適時地將憤怒的神情收斂了一點。
秦雪又說了幾句。
雖然會唇語,但距離有些遠,墨上筠看不太清,什么都沒分辨出來。
說完之后,秦雪就走了。
秦蓮憤怒地踢了踢腳下的石頭,然后跟秦雪一前一后去了食堂。
就這么會兒功夫的時間,蘇北和游念語都來到墨上筠身側。
“什么情況?”墨上筠朝她們倆問了句。
“你不知道?”蘇北先是疑惑出聲,但很快又露出了然神情,肯定道,“對,你確實不知道。”
見她繞來繞去的,墨上筠頗為不耐地問:“所以?”
蘇北笑問:“想知道?”
這笑瞇瞇的模樣,讓墨上筠的心情不是很爽,于是果斷道:“不想。”
說完就走。
蘇北跟上她的步伐,逗弄道:“叫聲姐,我告訴你。”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學員都知道的事兒,我為什么非得問你?”墨上筠給了她一個白眼。
剛剛蘇北一句“你不知道”,儼然是大部分學員都知道了。
更何況,她還有燕歸這個消息通在,問誰都不如問燕歸。
被識破后,蘇北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但嘴上卻不閑著,“秦雪和柴心妍的隊伍矛盾愈發明顯,所以昨天考核之初,雙方約定打了個賭,哪個隊伍輸了就解散,再也不準。各方選出10個人來,青旗為1分,綠旗為2分,黃旗為5分,橙旗為8分,赤旗為10分。秦雪那一組,秦雪、尚元廷拿到20分,秦蓮拿到8分,其他零碎加起來,共計40分。但柴心妍那一組,兩個8分,其余的都是5分,加起來56分。”
墨上筠問:“所以秦雪的隊伍解散了?”
“嗯。”
蘇北應聲。
“那她們倆爭執什么?”墨上筠莫名其妙。
要爭執那也是昨晚的事兒了。
蘇北道:“昨晚就有傳言,說是柴心妍找人拖秦雪隊伍的后腿,還收買了幾個人當‘間諜’,那幾個人直接拿了青旗了事。昨晚沒得到證實,但今個兒應該有確切把握了。”
墨上筠揚眉,“因為那幾個人加入了柴心妍的隊伍?”
“你怎么知道?”蘇北訝然地看她一眼。
墨上筠聳了聳肩,朝某個方向偏了下頭。
蘇北和游念語抬眼看去,赫然見到浩浩蕩蕩一批人走向食堂,正是柴心妍那一批,其中確實有幾個是秦雪那一批的。
這樣確鑿的證據擺在跟前,若說她們沒有什么貓膩都不可能。
就秦蓮那暴脾氣,見到自己隊伍被坑得這么慘,肯定會想著去算賬的。秦雪不是這么沖動的性子,剛剛應該是在勸阻秦蓮,所以才會發生爭執。
“說起來,”游念語倏地出聲,問,“秦雪為什么要組隊?”
這話倒是問到點子上了。
秦雪從來很少管隊伍里的閑事,任由她們不滿、鬧騰,被柴心妍給挖走…就連被坑了,也心平氣和的接受。
她就像個旁觀者,一點都不為所動,什么都輕易接受。
這樣的人,怎么著都不該是一“領導者”。
她更適合單獨行動。
但是,為什么會接收爛攤子?
隊伍成立之初,只要她說聲不,就不可能成為領隊,她也沒有非得接受這個隊伍的理由。
“不知道。”蘇北擺了擺手,“不過我知道,再晚點兒,我們就進不去食堂了。”
一句話,立即扭轉了重心。
墨上筠和游念語都沒再計較這種事,加快速度走向食堂。
在距離還有十分鐘的時候,墨上筠、游念語、蘇北三人成功抵達食堂。
然而,沒到門口墨上筠就撞見燕寒羽那張陰沉嚴肅的臉,在被燕寒羽盯上的那一瞬間,墨上筠恍惚在他頭頂看到了飄舞的紅旗。
一句“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差點兒脫口而出。
墨上筠扶額。
她對燕寒羽簡直有心理陰影了。
“怎么這么晚?”
一見到墨上筠,燕寒羽濃眉一皺,便沉聲問道。
墨上筠立即規矩站好,道:“報告,訓練太認真,不小心忘了時間!”
聽到墨上筠忽然抬高的聲音,以及那一本正經的語調,游念語和蘇北腳下一滑,差點兒摔倒。
——靠!她們算是發現了,一到燕寒羽跟前,墨上筠就會瞬間變身!若不是她們心里有數,沒準還真覺得墨上筠對燕寒羽有意思呢!
燕寒羽微微的點頭,道:“進去。”
“是!”
墨上筠干脆應聲,然后一步一動地走進食堂。
游念語和蘇北互相對視一眼。
如此相信墨上筠“訓練太認真”的燕寒羽,從某個意義上來講,也是一個奇葩。
礙于燕寒羽的強大氣場,游念語和蘇北也規規矩矩地進了食堂。
許是有燕寒羽在門口監督,所以平時人聲鼎沸的食堂,此刻鴉雀無聲,晚到的學員規矩地吃著自己的飯,真有什么話要說的話,那也是壓低嗓音悄悄說幾句,連嘴型都不敢讓燕寒羽看到了。
墨上筠憑借良好的聽力,稍微聽到了點消息——大致就是燕寒羽忽然抵達這里,監督那些想要將早餐帶出食堂的學員。
至于原因,沒有人知道。
墨上筠也沒有多想,埋頭吃著自己的早餐。
而,站在食堂門口的燕寒羽,在瞥見不少偷偷在附近轉悠,然后用相機咔嚓的隊友時,臉色漸漸黑了幾分。
——這是GS9的傳統。
每年除夕的時候,都會收集一堆照片貼在墻上,有各種各樣的名義,有“今年第一次輸在閻爺手上”、“打游戲失敗后被懲罰”、“演習獲勝卻被罰,理由是成績不理想”、“某某在戰友們籌謀劃策下表白成功的狂喜”、“因為私下里吐槽閻爺被發現而被罰跑”…之類的。
這些照片的存在,原本是為了警惕來年的他們不要犯下同樣的錯誤,但在閻天邢的帶領之下,漸漸他們就放飛自我,成為記錄去年各種有意義事件的存在。
而,每每到即將過年的時候,諸多隊員們將會沉迷于挑選、制造各種能貼上去的照片,樂此不疲。
現在,因為燕寒羽多了一個“因情人節單身而被抽簽懲罰,結果被閻爺派來學員食堂看門”。
至于所謂的“監督學員不準帶早餐出食堂”的理由,完全是燕寒羽“靈機一動”想出來的。
那些隊員在周圍晃動,看起來都一本正經的樣子,實際上是在調整角度,為了拍攝一張能被閻爺選中放上去的照片。
——據說他們還打了賭,一旦自己拍的照片被閻爺選中,大年初一就能第一個吃餃子。
唔,反正很幼稚很傻就是…
燕寒羽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配合他們。
七點半,燕寒羽消失在食堂門口。
在學員不知道的情況下,他拎了幾個拍照最夸張的,狠狠揍了一頓。
學員們只當教官真的是來檢查他們有沒有外帶早餐的,心里各種警惕,還感慨著這些教官都快過年了還這么“敬業”。
墨上筠倒是沒有被糊弄住,雖然想不出具體的理由,但總覺得怪怪的。
至于燕寒羽來“監督”一事,在她離開食堂之后,就將其拋在腦后。
剩下半個小時,墨上筠回了趟宿舍樓,簡單整理了下宿舍,然后收拾自己的物品,最后稍微在宿舍樓里晃蕩了一圈,招攬了無數警惕的視線后,就晃悠悠地來到訓練場。
她幾乎剛去訓練場,集合哨聲就被吹響,所有的學員集合。
然而,接下來,連帶著她在內,都被吹哨的那個陌生“教官”給震懾到了——
“你們教官說,他們要為了過年做準備,沒空來這里監督。這一周的訓練都貼在樓下的黑板上了,你們自己去看!”
這位說的非常隨意。
學員隊伍懵逼半響。
最后,有人顫抖著嗓音問:“那您是——”
那年輕的“教官”朝他們笑了笑,回答道:“哦,我是后勤部的,過來跑跑腿。”
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