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想!
沈衣雪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點頭,同時心中又有些疑惑,她一醒過來就在水中,之前的記憶一片凌亂,除了歷劫和軒轅昰,幾乎是再無其他,言寂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竟然敢說能幫她整理記憶?
言寂是什么人,幾乎是一眼就看穿了面前少女的心事,嘆道:“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的眉心,那里有一顆小指指甲大小的珠子,氤氳著一層淡淡的七彩光澤,間或一絲細細的金色光芒一閃而逝,給她原本略顯張揚的氣質,平添了三分嫵媚。
只是,大約她自己都不曾留意過自己眉心的這顆混沌天魔珠吧?也或者是她當真什么都忘記了,自然也忘記了這顆混沌天魔珠的用途。
然而饒是如此,明知道沈衣雪對于自己的防備是人之常情,言寂心中卻仍舊難免生出一絲失落來,沉默許久,終于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前提是,你得信我。”
對方這是知道自己在懷疑他?
沈衣雪心中有些無奈,好像自己腦子里的每一個念頭,對方都知道。這個發現讓她有些氣悶,然而卻又不知該如何破解眼前的局面,只好賭氣一般地道:“我哪有懷疑你?”
“真的沒有么?”言寂明知故問。
沈衣雪頓時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沒好氣地道:“你是不是會什么讀心術,凡是我想的,你都知道?”
“不會,”言寂搖搖頭,“那都是寫不入流的東西,神界的人,一般也多不屑與此。”
“那…”
沈衣雪正要追問,言寂卻已經淡淡開口:“神界的人,全都是飛升而來,哪一個不在修真界數百上千年,歷經世事?經歷地多了,許多事情自然是一眼便能看透。”
最后,他又補充了一句:“更何況,修者,感悟天地,吸收天地靈氣修煉尚覺時間不夠用,哪里還會有那么多的閑情逸致去研究別人心里想什么?”
可是,這樣的解釋,反而放沈衣雪更加地泄氣!
合著面前的這個男人,竟然是個活了不知千年萬年的老妖,怪不得一眼就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可是自己呢,連記憶都是一片混亂!
言寂再次毫不客氣地拆穿:“我只是修煉的時間比一般人長一些,卻不是妖修。若是你想要知道,我可以介紹你認識。”
這個小丫頭,竟然敢說自己是千萬年的老妖?
言寂有些哭笑不得,其實他是個很好看的男子,只是卻讓人無法看透他的年紀,乍一看山股權好像十幾歲的,不諳世事的輕狂少年,若是再看,又好像是二十多歲,逐漸沉穩下來的年紀,再一眼看去,卻又帶著中年人的睿智沉穩,怎么也看不出活了幾千年的樣子。
沈衣雪覺得自己快要吐血了,這個人,就不能不這么直接干脆么?還說是歷經世事,怎么反而一點人情世故都不通,就不知道給自己留點面子?
這一次,言寂沒有再開口解釋什么,可是他的表情卻讓雪兒知道,自己方才心中所想,他還是看地一清二楚!
這樣一個人,怎么和他對話?自己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
想到這里,沈衣雪就如同賭氣一般,瞪了言寂半晌,終于決定岔開話題,于是道:“既然你說你是神界道宗的宗主,那么這里是什么地方你總該知道吧?”
言寂點頭:“界河。”
原來還真是條河。
不過言寂也總算是想起來,自己跑到這里來做什么了。他自然不是料事如神,知道沈衣雪這個“故人”要從界河里冒出來,所以特地跑到此地等候的,要不然一開始也不會問沈衣雪是“什么人”,然后還打了一拳過來了。
他之所以趕到界河來,是因為感覺到了界河上空他天地靈氣的劇烈波動與銳減,卻不想竟然又是這個丫頭在作怪!
回想起當初,幾百年前她第一次出現在神界,也是出現在了界河的上空,引起了天地靈氣的波動,進而引起了佛道二宗的注意來,想不到這一次又是如此!
言寂的心中突然泛起一絲苦澀,他在這神界將近三千年,感悟天道,以求更進一步,本以為就算無法真正窺破天機,最起碼道心堅定,卻不想在見到這個小丫頭之后,一切就都亂了,竟連初衷都忘的一干二凈!
然而隨即他又釋然,他的初衷是界河天地靈氣變化的原因,而這個原因就是眼前的少女,也就是說,他的初衷,不就是這個少女么?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言寂突然覺得,自己的心,瞬間就成了被吹皺的一池春水…
所以,當沈衣雪問出“那你這個道宗的宗主,跑到界河來做什么”的時候,他竟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因為你…”
出口之后才覺得有些不妥,然而卻已經無法收回,只得連忙頓住,清咳一聲解釋道:“界河,源自葬神山,自北向南貫穿整個神界,卻在神界也沒有任何記載,然而神界的天地靈氣,卻全都是靠界河上空的靈氣支持。”
他頓了一頓,盡量讓自己的神色顯得嚴肅:“可以說,界河,是整個神界天地靈氣的源頭。”
沈衣雪點點頭,言寂方才所言,雖然她自認為是第一次聽到,然而在腦海中,卻似乎是有印象的,甚至與,對于言寂口中,界河的源頭,葬神山,也好像有著某些印象。
一個悲傷的記憶。
她不知那悲傷從何而來,卻又恍惚覺得,自己曾不止一次地體會過那種悲傷,那種失去血肉至親,再無依靠的,無助的悲傷。
“葬神山,是不是有個叫做‘葬神淵’的地方?”
沈衣雪問出這句話來的時候,言寂的眼睛忍不住一亮:“你想起來了?”
這算是間接承認了沈衣雪的問題,然而他隨即又想到當初發生在神界,發生在葬神淵的種種,一時竟有些怔忡起來。
沈衣雪自然不知道眼前男子在頃刻之間,心境已經發生了幾個轉圜,依舊還沉浸在自己莫名的情緒當中,垂下眼瞼,道:“只是聽你說起這三個字來的時候,突然覺得很悲傷,似乎我曾經在那里失去過什么…”
言寂終于忍不住再次動容,望著面前的少女,心緒竟一時間莫名復雜起來。
然而隨即又想到葬神淵的問題,神色又禁不住變得凝重,就連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
一個葬神淵就已經讓他焦頭爛額,如今竟然又多出了這個總會讓他道心不穩的丫頭!
想當初她第一次闖入神界之后發生的種種,言寂不禁有些懷疑,眼前的少女,是上天再一次派來考研整個神界,考驗他的道心的!
只是,他又到底是否能經受得住這個考驗?
神界,道宗,宗主,名義上雖然說的好聽,但實際上只不過是一個精神的領袖,說難聽一些,其實就和跑腿打雜的一樣!
這里是神界,修者皆是從修真界飛升而來,人數完全不能和修真界相比。同樣也因為這些人都是飛升而來,一門心思只有感悟天道,大多數時候都是處于修煉當中,很少關心外界的事情,于是這才有了所謂的“宗主”產生。
也因此,只要不是涉及整個神界生死存亡的大事,基本上都難以驚動那些老家伙們。
所以,葬神淵的事情,目前也就只有言寂和佛宗的兩個修者在密切關注。
如今又多出這個丫頭來,真不知道是好是壞,是巧合還是必然,只希望不要如當初那般將整個魔界的人都引了來,再出現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
言寂的嘴角不自覺地溢出一絲苦笑來,看著界河上空再次變得稀薄起來的霧氣,知道自己的道心,怕是又要亂了。
不然怎么一見到這個丫頭,就什么都忘記了呢?
他不但忘記了他趕來界河的初衷,就連界河上空天地靈氣凝成的霧氣被眼前少女眉心的混沌天魔珠吸收,他竟也一時忘記了阻止,只顧著和她…敘舊。
而且,還是他一個人的“敘舊”!
言寂嘆了口氣,道:“葬神淵,你的確是曾經去過,也發生了許多事情。我也可以都慢慢告訴你,只是…”
他頓了頓,苦笑:“丫頭,你能不能先讓你的混沌天魔珠,停止繼續吸收界河上空的靈氣,總不會你要將這好不容易恢復的神界,再給攪個天翻地覆吧?這一次可真的經不起你折騰了。”
沈衣雪愣楞地聽著,一臉迷糊,只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對方在說自己眉心的珠子。
言寂點頭,目光盯著少女眉心泛著七彩光芒的珠子,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借機看的,是眼前這張在幾百年來,總會在某個時刻,突然浮現在他腦海中的小臉。
沈衣雪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自己的眉心:“你是說它?”
小巧白皙的手指如同剛剛剝好的春蔥,嬌嫩地恰到好處,也讓言寂再一次失神,半天才點了點頭。
卻不料沈衣雪依舊是一臉茫然:“可是我該怎樣讓它停下來呢?”
言寂被沈衣雪這個問題問的一愣:“混沌天魔珠是你的東西,自然是以你的意志為主。”
沈衣雪似懂非懂,正要追問,卻聽背后的界河突然發出“嘩啦”一聲巨響,一個人猛得就從水底冒了出來,直沖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