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的情形,沈衣雪是背對著界河,與言寂面對著面,所以,言寂只要一抬頭,就可以看到界河的情況的。
此刻界河上空的霧氣已經被沈衣雪眉心的混沌天魔珠吸收了個七七八八,只剩下了稀稀落落地幾縷在河面上飄來蕩去,整個界河,簡直就是一目了然!
就見平靜的河面突然炸開一朵水花,緊跟著寒光一閃,分水劈波,一個黑色的人影,猶如一條受驚的黑魚,朝著界河上空就直沖而出!
聲音急切中帶著憤怒,還有一絲無可奈何,赫然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既然沈衣雪能夠從界河一而再地進入神界,那么再有一個人同樣通過界河進入神界,也勉強可以說得通。可讓言寂感到無比驚詫的是,那人的全身,竟然隱隱地籠罩著一層紫幽幽的魔修真氣!
要知道,這里可是神界,這片天地,是不容于魔修的!
佛修,道修,其中包括以劍入道飛升的,以刀入刀,以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方式入道的修者,甚至達到一定程度的鬼修,都可能進入神界,可唯獨魔修是個例外!
魔修有其獨立的域界——魔界,而魔界一向又與神界水火不容,除了上一次面前的少女進入神界,一怒之下改變神界的天地靈氣為適合魔修的真魔氣,引得魔修大舉入侵之外,哪里有過魔修進入神界的先例?
可現在,就算是界河上空的天地靈氣一時被沈衣雪眉心的混沌天魔珠吸收,可她也是無意為之,更沒有置換出真魔氣來,怎么還有魔修能進來?
言寂突然覺得有些頭大了,怎么每一次這個丫頭進入神界,都要和魔修扯上關系?
許是沈衣雪的外面太能迷惑人,言寂心中總算不自覺地將她當做一個普通少女;更也許是因為戰天劍神的關系,他竟一時都要忘記了她的身份,魔界千年出世的天魔女,怎么會和魔界沒有關系?
只是現在說什么都晚了,那人如同離弦之箭,似乎要刺破這神界的天空,然而卻很快醒悟到什么,身形驟然一頓,人在半空當中就開始四下打量起來,隨后朝著言寂與沈衣雪所在的方向就猛地沖了過來!
也就是同時,一陣轟隆隆的巨響,自北方遙遙傳來,讓言寂的心中,再一次升騰起不安的感覺來。
沈衣雪也聽到了背后聲響,又見言寂神色變化,也忍不住心中好奇,扭頭去看,就見一個黑衣男子,全身如同被暗夜籠罩,黑色的長發朝腦后飛揚而起,露出他蒼白瘦削的臉來,漆黑的長眉下,狹長邪魅的眼中中,此刻焦急尚未完全褪去,就已經被詫異和驚喜取代。
那一聲“丫頭”讓沈衣雪整個身上都是一顫,似乎那呼喚直接透過她的雙耳,鉆進了心底深處最柔軟的地方,隨之而來的是恍如隔世的熟悉。
“夜流觴?”她驚喜開口,眼見黑衣男子雙足落地,就如同一頭歡快的小鹿般跳了過去!
那黑衣男子卻是一楞,目中流露出一絲復雜地無法形容的情緒,不過歲就就被巨大的驚喜取代,張開手臂迎接著歡快地跑跳著而來的沈衣雪,一雙眼睛卻是上上下下將眼前的少女打量了無數遍。
“丫頭,是你,真的是你?”
男子的聲音中滿是不可置信,渾身都在微微顫抖著,似乎是想要將眼前的少女擁進懷里,卻又生怕少看了她一眼,一時竟只是伸著兩只手臂不動,只顧貪婪打量著沈衣雪。
沈衣雪點了點頭,對于男子激動不已的神色露出些許迷惑和不解來:“當然是我。”
男子猛地一把將眼前的少女抱著,力道之大,幾乎都要將她的骨頭勒斷,就差將她整個人都勒進他的體內!
沈衣雪被他勒得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然而根本就掙扎不過,手舞足蹈了半天,依舊還是微絲不動,反而是一旁的言寂看不下去,喝道:“放開她!”
說話的時候,言寂的拳頭就到了黑衣男子的面前,卻又小心地避開男子懷中的沈衣雪,因此力道并不大,就連真氣也沒有動用。
在言寂看來,對方雖然是抱住了沈衣雪,想必應該還不至于動用真氣,只是因為男子力道都要比女子大的緣故,故而沈衣雪一時掙扎不脫,而他卻是不同。就算對方是個魔修,可他同樣也是道修,半斤八兩,同樣不動用真氣,同為男子,力道自然也是旗鼓相當,怎么也能迫這魔修男子松開沈衣雪。
卻不料對方竟然完全不避不讓,更有可能是根本就沒有留意,竟任由言寂這一拳落在自己的手臂上!
黑衣男子后知后覺地抬起頭來,似乎直到此刻才發現還有一個言寂在旁邊,被打擾了與沈衣雪之間的重逢喜悅,他似乎一瞬間就暴怒起來,隨即變為單手摟住沈衣雪攬到身后,朝著言寂就沖了過來!
沈衣雪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覺得眼前一花,那黑衣男子已經于言寂你來我往,拳打腳踢地打在了一處!
黑衣男子似乎沒有真氣可用,言寂則是不屑,二人一時之間,就好像是普通人般,你一拳我一腳,竟是比起了招式精妙,力氣大小。
見慣了修者動不動就馭氣乘風,動不動就真氣外放,凝聚成各式各樣的殺人武器,這種你來我往的拳腳功夫,反而變得十分新鮮,沈衣雪一時竟然連阻止二人,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
言寂的銀發飛揚,如同月夜下的雪地,清冷中年透著孤高,黑衣男子黑衣黑發,飛舞如同潑墨,一臉暴怒,讓人想到即將噴發的火山,兩個人一黑一白,一冷一熱,身形交錯,拳來腿往,一時間打得煞是好看。
當然,這樣的念頭,沈衣雪也只敢在心中想一想,若是被這兩個人聽到哪怕直言片子,她只怕也的吃不了兜著走了。
言寂一拳打過去,黑衣男子偏頭讓開,同樣報以老拳,卻不料對方的腿也跟著踢了過來,黑衣男子反應也快,同樣抬腳迎了上去,兩個人拳對拳,腳對腳,大力襲來,同時跳開,各自后退兩步,虎視眈眈地盯著對方。
言寂道:“你是什么人,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黑衣男子道:“我還要問你呢?你又是什么人,怎么會在丫頭身邊?”
兩個人就連目光也是互不相讓,幾乎同時扭頭看向沈衣雪,黑衣男子叫道:
言寂也叫:
黑衣男子大怒,又是一拳打過去:“丫頭不是你能叫的!”
言寂繼續以拳相迎:“那你又憑什么叫得?”
眼見二人竟有越打越幼稚的趨勢,沈衣雪也回過神來,連忙出言阻止二人:“夜流觴,不要打了!”
又朝言寂道:“那個,道宗宗主,你也住手可好?”
言寂嘆了口氣,收回拳頭,后退兩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卻不料黑衣男子卻是語氣一顫:“丫頭,你叫我什么?”
沈衣雪一愣,但還是道:“夜流觴啊,不然該叫你什么?”
言寂不出手,黑衣男子的心神就又都會到沈衣雪的身上,轉身走到她面前,定定地看著她:“那你還記得軒轅昰嗎?”
沈衣雪又是一愣,只覺得心中某處柔軟再次被觸動,忍不住喃喃重復道:“軒轅昰?”
“對,軒轅昰!”黑衣男子定定地看著沈衣雪的眼睛,試圖從她帶著迷茫的眼睛中看出答案來,“我是軒轅昰。”
軒轅昰,這個名字好熟悉!
沈衣雪皺起眉頭,再一次陷入了冥思苦想當中。可眼前這個黑衣男子,不應該是叫做夜流觴么,怎么他非得說他叫軒轅昰?是他說錯了,還是自己的記憶出錯了?
要不然她怎么會記不住言寂,還認錯了這個黑衣男子呢?
越想,她就發現自己越想不起來,越想不起來,就越想要想個明白,結果就是頭痛欲裂,腦海中突然變得一片空白!
眼看著眼前少女的眉頭越皺越緊,就連一章俏臉也開始變得蒼白起來,言寂終于忍不住朝軒轅昰開口:“這丫頭的記憶似乎出了錯,你且莫要逼她…”
軒轅昰目光一厲,正要再說那句“丫頭不是你能叫的”,可看到沈衣雪逐漸變得痛苦起來的表情,心中也是不忍,又想到她的真魂不過才剛剛融入身體不久,一時記憶出錯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這樣的丫頭,讓他該怎么辦?
逼,不忍心,不逼她,難道就任由她忘記了自己?
軒轅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識地轉身朝著界河的方向看了過去,想要尋找那個同樣銀發白衣,也同樣讓他看不順眼的人影。
今世的真魂融入前世的身體,所有的主意都是歷劫的,可這個家伙現在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丫頭都從水中出來,自己也緊隨其后,這么長的時間都不見歷劫出來?
等下見到歷劫,一定要仔細問一問他,像這個丫頭的這種情況,到底對記憶會有什么影響。
軒轅昰甚至惡意地揣度,歷劫是不是故意的,為的就是讓這個丫頭的記憶混亂,不再記得軒轅昰這個名字!
沈衣雪和言寂都不知道他為何突然看向了界河的方向,于是也都一頭霧水地跟著看了過去,眼前的景象卻是讓二人同時變了臉色!
清澈地沒有魚蝦水草,比水晶都要透明的界河河水,不知何時,竟然被暈染了一層淡淡的青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