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之后,風湮苦苦冥思了一整天,卻是駭然發現這一次她從夢里所知曉的東西比上一次更少。
原本因為霜染衣帶來的消息就已經夠讓她不安的了,因為在她想要算一算青龍王嚴正和南海鮫王素琴之間究竟存在什么問題的時候,她已經發現自己的法力和對未來的感知變得薄弱了許多。
如今又出現了這么一個幾乎堪破不了的夢境,這給她造成了極大的危機感。
于是她在祭壇里整整停留了七日,雖算不得閉關,卻也與閉關沒有太大的差別了。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好像總有一層撥不開的迷霧蒙住了她的雙眼,讓她怎么也看不清自己想要弄明白的事情。
這不是風湮有生以來遇到的第一次瓶頸,但她不得不承認,這是她數萬年生命中最大的一個瓶頸。
連著七日憑借法力參悟夢中的卦象,使得她的力量消耗得有些過了頭。眼下她是又一次嘗試破解卦象,結果卻又一次失敗了。
此時的她面色有些蒼白,氣息也變得渾濁粗重,一雙往日平靜無波的眸子在這一刻卻溢滿了憂慮。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劫難,憑借她如今傲然于天界巔峰的法力都無法感知。
這天底下能夠對三界的秩序造成威脅的就只有修羅界和魔界,但是這兩者卻有著本質上的區別。修羅生性好戰,熱衷于挑戰一切與他們旗鼓相當或者是比他們更強大的存在,所以天界眾神仙一直將他們視為洪水猛獸。
但平心而論,風湮并不認為他們如果真的改寫了三界對神的認知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為至少他們不會去欺辱甚至是毀滅那些比他們弱小的生靈。
只要眾生依然橋歸橋路歸路的在各自的軌跡上正常行走,或輪回或消亡,誰是神,誰是修羅又有什么要緊,無非一個稱呼罷了。
而且修羅界如今的修羅王年歲比風湮還要大,能耐怕是還在她之上,他統領了修羅界這么多年,一直以來都還算平穩,雖然偶爾還是會爆發一些沖突,但總是很快就得到平息。他的力量讓人忌憚,他的作為讓人不解,他算得上是修羅史上將亦正亦邪發揮到極致的一位王者了。
將一切串聯起來,風湮心中不得不有些疑問:這樣的修羅王究竟是不屑攻打天界,還是他一直按兵不動,只為了尋找最合適的時機將天界一舉攻陷?
至于魔界,風湮反倒沒有太多的憂慮,這兩萬多年她一直密切關注著魔界與各界的結界,一切都安穩如初。只要結界不被毀滅,魔族就不可能大舉進犯三界,魔尊坤休就算是實力再強,率領他麾下最得力的干將強行越過結界,他們的法力也會受到一定的壓制,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思來想去,風湮還是認為這堪不破的夢境和修羅界的關系最大,為了進一步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有誤,她決定要動用一次洛書殘片的力量。
當然,動用洛書殘片的消耗是極其龐大的,過程也是十分的艱巨,稍有不慎,她幾萬年的修為可能就會付之一炬。
為了將發生意外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她必須要將自己的狀態調理到巔峰,最好是能夠在修為上有更進一步的突破,這樣就算不能保證一定能夠成功窺視天機,至少她能夠自保。
從祭壇回到洛河宮沒多久,她的宮中卻迎來了一位連她都感到有幾分意外的客人。
當那一道青藍色的光芒化作一個人影出現在洛河宮門口的時候,蒼無念和畫傾城都不由得愣了愣。
“他…是青龍王?”畫傾城眨巴著眼,很是意外的問道。
蒼無念點了點頭,“看他那張臉就知道了,除了比青辭看上去成熟威嚴一些,這父子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可不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再怎么說,嚴正和青辭都是青龍一族極其少有的血統最純正的青龍,二者又是血脈相連的父子,無論是真身還是人形,他們都是最相像的。
“他來這里找我做什么?”畫傾城又問道。
蒼無念雙手一攤,無奈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不過我現在比較關心的是,我們這一個擦肩而過就是兩萬年,到底要等到什么時候我才能與你正式見面?”
聞言,畫傾城有些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你啊,你這腦子里整天都想著什么呢!”
蒼無念一挑眉將美人攬入懷中,理所當然道:“整天都想著你啊,已經想了一千多年了,改不掉了。”
這種情話有些肉麻,聽得畫傾城忍不住面紅心跳,但是不得不承認,再怎么直白的情話從這個男子的嘴里說出來都不落下流,反倒能夠輕易撩動女子的心弦,讓人情不自禁的便想要沉溺在他的寵愛之中。
不過此時此地非常的不適合談情說愛,為了避免自己與這個男子再多說幾句搔得心癢難耐,畫傾城很是果斷的閉上了嘴,認真的盯著面前青龍王嚴正的一舉一動。
當宮中的小仙娥對風湮稟報說青龍王來訪的時候,風湮原本因為疲累而顯得有幾分慵懶的神色立刻變得凝重了幾分。
她吩咐那小仙娥將嚴正請到正殿,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然后便抬步踏出了自己的琉璃暖閣。
被請進正殿的嚴正心中其實是頗為忐忑的,且不說這位身份尊貴的神女數萬年來都是深居簡出極少與其余仙家往來,就單單是她的實力,都能憑白的給人造成很大的壓力。
他這一番連張拜帖都沒有提前遞上來便巴巴的登門求見,他是真擔心這個在傳聞中極其淡漠疏離的女子會不會一個氣不順就將他打出門去。
不過,當那一道清冷但絕世的身姿出現在嚴正的面前時,他還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曾經雖遠遠的見過這位神女一面,但是并沒有看清其真容,如今她就這樣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之中,嚴正當真是為她這一副傾世之姿而深深的感到震撼。
這一刻,他的腦子里只冒出了一個所有人在見到風湮的第一眼時都會出現的想法,那就是——如此驚才絕艷的女子,究竟要何等顛倒眾生的男子才能與她相配?
嚴正短暫的失神在對上風湮那雙清冷中帶著些許疲憊的眸子時便霍然清醒了過來,他急忙對著風湮行了一禮,有些惶恐的說道:“見過宓翎神女,貿然登門拜訪,還望神女見諒。”
風湮對著他微微頷首,“龍王不必多禮,請坐吧。”
說罷,風湮自己先隨意尋了個離他不遠的位置坐下,素手金光微微一閃,她面前的桌子上便出現了兩只冒著熱氣的茶盞。
嚴正看了一眼茶盞所在的位置,頗有些受寵若驚,他這么唐突的來訪,卻能與宓翎神女同坐一桌共飲香茗,這著實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坐下之后,風湮便只說了一句“請用茶”,然后就自顧自的拿起了茶盞,慢條斯理的輕啜杯中茶水。
如此態度讓嚴正看得有些愣神,他實在是不了解這位神女的脾性,不知道這茶自己是該喝還是不該喝。
而且他今日是有要事想來尋求風湮的幫助,哪怕是給出一點點有用的建議他也是千恩萬謝的,可是如今這人是見著了,但是對方卻沒有開口詢問他前來的目的,他這滿腹的焦灼更是不知道該如何啟齒了。
若是讓風湮知道嚴正眼下正在進行激烈的天人交戰,她怕是會無奈的笑著搖搖頭。她對待眾生皆一視同仁,今日無論上門來尋她的是誰,她都會是這么一副不親不疏不咸不淡的態度。
況且無事不登三寶殿,她與旁人無甚交情可言,頂著壓力找到她洛河宮來的人,必然是有什么事想與她商議或者有什么困難想借她的神力給予一些指點,反正無論怎么樣,總不可能是像現在這般來此與她相對而坐共飲香茶的。
等了好一會兒,見嚴正還不說話,風湮只好放下手中的茶盞,淡淡的問道:“不知龍王今日來此尋我,可是有什么要緊之事?”
這個聲音雖然清冷無情,嚴正卻覺得仿佛聽到了天籟之音,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是落了下來——神女既然開口詢問了,那就表示自己或許能有一線的機會。
這么想著,嚴正站起身來又對風湮恭敬的行了一禮,道:“不瞞神女,在下此番前來,是想求一個破解之法。”
風湮聞言,腦海中立刻閃過八日之前霜染衣對她說過的話,她說青龍王嚴正與南海鮫王走到了一起,而如今鮫王已然有孕,且腹中孩子命格大有問題。
眼下看來,嚴正怕是也看出了鮫王腹中的孩子可能會對什么事情造成很大的影響,所以才來貿然的來到她的洛河宮,為求一個破解之法。
風湮不由得垂了垂眼,心中涌起一絲焦慮,她不是不想幫助嚴正,而是她在七日之前已經試過,卻發現自己算不出這青龍王與鮫王之間最后會是什么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