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眸中流露出一絲暖色,風湮對著織霞點了點頭,“你今日的話我自當放在心上。”
織霞展顏一笑,對著風湮欠了欠身,“如此,妹妹便再無牽掛了。”
說罷,只見女子周身閃過七彩霞光,最后深深看了風湮一眼,然后便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風湮的視線之中。
望著女子離去的方向,風湮眼中的暖色漸漸化作一縷淡淡的愁緒,輕聲呢喃道:“若真的有那么一日,我得替天地眾生好好的謝謝你。”
“看織霞的意思,她似乎早就料到你會遇到什么劫難。可是…你當初到底遇到了什么?”當周遭的環境再一次變得光怪陸離時,蒼無念皺著眉頭看向了畫傾城。
畫傾城茫然的搖了搖頭,“我想不起來,我只能感覺到大概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則,我怎么會說出替天地眾生謝謝織霞仙子的話來?”
蒼無念的目光凝了凝,伸手攬過女子的肩膀,讓她將頭靠在自己的胸前,低聲道:“為什么不告訴我呢?難道…當年的我不值得你信任嗎?”
畫傾城幽幽的嘆了口氣,“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我想…我只是不忍心拖累你吧。”
織霞走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風湮的生活除了再沒有那么一個靈動的女子與她彈箏品茗,其余的并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
織霞為她畫的那幅畫,她收在書房里,卻從未再打開看過,織霞彈曲用的那一把瑤琴也留在了流霞云海,她未曾帶回洛河宮留做紀念。
并非薄情也非寡義,只是于她而言,緣起緣滅皆如夢幻泡影,看過了、經歷了,留不下的便讓它們隨風而逝。
時間對于凡人來說是珍貴且短暫的,但是對于他們這些神仙來說,時間的流逝卻不是那么容易被察覺的。
是以,轉眼間兩萬多年過去了,風湮偶爾想起織霞卻只覺得不過是前幾日的事情。她從未窺視過織霞在人界的生活,倒是見過那么幾個織霞的后人飛升到天界成了仙君仙子。
這兩萬多年來,風湮偶爾的還是會感到心緒不寧,但是卻始終沒有夢境的預警。她也多次試圖破解當年那個夢境里的卦象,不過依舊是徒勞無功。
為求心安,她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親自前往魔界與各界之間的結界處巡視一遍,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保持在十分穩定的狀態,就連修羅界那與魔界之間的那一絲微不可查的松動也沒有任何加劇的趨勢。
某一日,風湮在巡視完各界的結界之后,如以往那般平平靜靜的回到洛河宮,不過當她走進琉璃暖閣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屋子里早有個不請自來的家伙在那里等著她,并且看對方那不耐的神色,似乎已經等了許久了。
“什么風把你給吹過來了?”風湮一邊從門口走進屋內,一邊淡淡的開口問道。
百無聊賴的倚靠在矮榻上的身穿鵝黃色廣袖裙的女子一聽見風湮的聲音,立刻一個激靈翻身下榻,三步并兩步蹦到風湮的身邊,伸手便攬著她的胳膊,有幾分撒嬌意味的說道:“好姐姐,你可終于回來了,我都等了你兩天了。”
毫無疑問,這個女子自然就是除了織霞之外,僅剩下的那個喜歡并且有膽量與風湮親近的少司命了。
風湮有一絲詫異的抬眼瞧她,問道:“等了兩天?你宮中的事情都打理好了?”
聞言,霜染衣的小臉立刻耷拉了下來,可憐巴巴的說道:“姐姐,我在這里等了你兩日,你也不關心我累不累,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煩,有沒有受傷什么的,竟然開口就提公務,你可真是…你對我一點兒也不好!”
風湮無奈的搖了搖頭,“如今這三界尚且安寧,你好歹也是個神女,怎么會輕易受傷?說吧,你來尋我究竟何事?”
其實還真不能怪風湮不關心她,且不說風湮幾乎不關心任何人,就沖這幾萬年來三界都一直穩定太平,她也沒有得到任何與危機有關的夢境預示,自是不必擔心霜染衣會遇到什么麻煩。
深知這位神女姐姐數萬年來都是如此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霜染衣也只得放棄從她嘴里聽見什么有人情味的話來。
拉著風湮坐回矮榻,霜染衣才開口問道:“姐姐,你近來可有什么不好的預感?”
這個問題讓風湮微微蹙眉,腦海里閃過那個自己一直未曾堪破的卦象。這兩萬多年來,除了當初為織霞掐指粗粗算了一卦之后做了那么一夢,倒也沒有什么別的不好的預感。
于是她搖了搖頭,答道:“并無任何預感。”
得到這個答案,霜染衣反倒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奇道:“不應該啊!姐姐,你是不是不知道青龍王的事情啊?”
“青龍王?”風湮有些疑惑的看著霜染衣。
“對呀,青龍王嚴正啊。他最近和南海的鮫王在一起了,你不知道嗎?”霜染衣一臉不可思議的盯著風湮說道。
風湮頓時深感無語,她有些疲憊的嘆了口氣,道:“他和誰有姻緣那是月老的事情,我有什么非知曉不可的理由嗎?”
風湮說的可是大實話,天界眾神各有其職責,她身為洛河神女,肩上的使命本就是重中之重,哪有那個心思去關心別人的紅鸞星何時動,如何動。
可霜染衣卻是急了,“哎呀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鮫王如今已經懷有身孕了,可是…可是那孩子的命格大有問題啊!我…我在想…要不要勸他們就此作罷,放棄那個孩子。”
此言一出還真是有效,只見風湮立刻蹙起眉頭,寧心靜氣的掐指算了起來。
不過讓霜染衣意外的是,這位向來處變不驚的神女在算過之后,兩道秀美非但沒有舒展開來的意思,反倒是糾結得更狠了幾分,看得她沒來由的有些緊張。
她小心的拉了拉風湮的手,輕聲問道:“姐姐,你算出什么來了?那孩子是不是有問題?”
風湮卻是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很快恢復了平靜,淡淡道:“你先回去吧,此事你不要插手。”
“啊?”霜染衣一頭霧水的瞪大了眼睛,“姐姐,我才跟你說了沒幾句話你就要趕我走啊?那個孩子可能真的會出大問題的!”
誰知一貫沒什么情緒的風湮竟然破天荒的冷了幾分面色,沉聲道:“讓你回去你便先回去,你只要負責好子嗣問題便可,旁的事莫要多做追究。”
風湮此時的模樣比她那平日里便一臉冰冷的大司命哥哥還要讓人膽寒三分,霜染衣見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只得乖乖聽話,對著風湮行了個禮,然后離開了洛河宮。
待到霜染衣離開了風湮所能感知到的范圍,她繃著的臉才驟然松弛了情緒,清冷的眼眸之中竟是涌上了一絲淡淡的惶恐。
“少司命說的那個孩子,莫非就是青辭?”一旁看得心急不已的畫傾城忍不住開口問道。
蒼無念點了點頭,“她說青龍王與鮫王,那二者的孩子自然是青辭無疑。當年的鮫王素琴只有青辭這么一個孩子。”
“可是,我為什么會是這樣一副表情?難道那時候我就知道青辭未來的路不好走嗎?”畫傾城心疼的問道。
這一次蒼無念卻是搖了搖頭,“我猜,這時候的你并不是為了青辭的事而憂心。按照事情發生的時間來推斷,眼下記憶幻境里的一切應該是發生在一千七百多年前,你不可能為了一個尚未出世的嬰孩而耗費神力去預知他的未來。”
“那…”畫傾城還想再問什么,卻覺得腦子忽然有些犯暈,只說了一個字便踉蹌了一下,軟軟的靠在蒼無念的懷里,清澈的眸子里滿是迷離。
蒼無念心中一驚,急忙摟緊她,“湮兒,你怎么了?”
畫傾城的眼皮沉沉的眨了幾下,好半晌才緩過勁來,輕輕搖了搖頭,有些虛弱的說道:“沒事,就是方才覺得頭暈,好像…好像有什么東西被壓制住了,著急的想要尋找突破口。”
“是記憶,還是法力?”蒼無念問道。
畫傾城慢慢站穩了身子,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風湮,幽幽道:“應該是記憶,但還是看不真切。”
周圍的環境一陣扭曲旋轉之后,風湮再一次獨自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之中。
不過這一次所在的地點卻是一個古老的祭壇,在蒼無念的記憶中,這個地方是不允許外人進入的,就連當初的他也僅僅只是在外面遠遠的看過一眼。
此時的風湮并沒有開壇做法,她之所以來到這里,是想讓自己的心能夠平靜下來,試著不要依靠洛書殘片的力量來解決她近日里的煩惱。
可是結果卻是讓她失望了,她發現這一次的問題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嚴重得多。
霜染衣離去的那天夜里,她再一次做了一個夢,這個夢似乎是兩萬年前那個夢的后續,夢里依舊是各種旁人終其一生都無法理解的奇異符文形成的卦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