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心的眼中劃過一絲茫然,隨即苦笑著搖頭,“沒有,沒想起多少事情,只是感覺到自己可能從上輩子,上上輩子,甚至更早,就已經愛上你了。”
“那又怎么樣?別說上輩子,上上輩子,即便你有下輩子,下下輩子,只要我高興,你依然會是我的傀儡!”季子安咬牙切齒道。
“是嗎?那為什么偏偏這輩子要讓我離開?”姬無心嘴角揚起了戲謔的笑意。
季子安聞言只覺得心口又是一陣窒息的疼痛,冷汗頓時順著他的額角流了下來,大喘了幾口氣,他才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玩膩了!”
“哦。”姬無心收起了笑容,死死的盯著季子安的雙眼。
玩膩了,所以要踹開了嗎?想得美!
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人,這兩人大概已經魂飛魄散不知道多少回了。
就這么僵持了許久,姬無心摁在季子安肩頭的那只手忽然動了一下,很輕,但是卻很突兀。
季子安心頭猛然一驚,剛想使把勁將身上的女子推開就覺得脖頸微微一疼,像是被什么蟲子叮咬了一下。
連一句罵娘的話都沒時間脫口,他就立刻感覺自己的身體燥熱了起來,緊接著氣息也變得粗重,身下怒龍正不由自主的慢慢覺醒。
季子安是用蠱高手,他自然在須臾之間就意識到了姬無心對他做了什么,眼下的情形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他太過放任事態的發展還是他太過自負以為姬無心不敢對他如何,總之,他已經沒有了說不的權利。
,好你個姬無心,你還真敢…”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季子安已經雙目赤紅,反客為主的將姬無心壓在了身下。
而這一刻的姬無心卻收斂起了一開始尋釁的態度,只是眼含秋水溫柔無比的盯著他,紅唇微啟,柔聲道:“子安,別忍了,我就在這里。”
忍?開什么玩笑。中了催女也會變成蕩 婦,更何況他季子安是個男子,并且還是個早已不認為自己是正人君子的那種男子。
她的召喚就像是咒語,徹底點燃了季子安體內奔騰的血,分身也在此刻傲然昂首,清脆的裂帛聲之后,所有的言語化作了低吟和喘息…
中了蠱的男子完全失控了,可是姬無心卻是細細的將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聲喘息每一個神情都記在了心里。男子毫無理智的侵襲讓她感覺到疼痛,而她的一顆心卻好似在嚴寒與酷暑間來回穿梭,痛苦卻帶著一絲瀕臨崩潰的快意。
——子安,對不起,就讓我自私一回吧。
——我不想離開你,哪怕,生生世世做你的傀儡…
季子安是在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中醒來的,此時天還未亮。
伸手觸碰到一個細膩光滑的胳膊,他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滋味復雜。但是理智告訴他,該放手了。
起身穿好了衣服,他頂著朦朧的天色,獨自一人跌跌撞撞的離開了“一家客棧”。
接連十日,季子安都沒有再出現過,就連季延和鳳歌也無法聯系到他。沒有人詢問姬無心她與季子安之間到底又發生了什么,而是因為從姬無心的眼神中他們看見了和自己一樣的疑惑和擔憂。果然,這個男子的心思不是常理能夠揣度的。
這十日,畫傾城和蒼無念的法力以驚人的速度在恢復,任誰也想不到這兩個人一個多月前法力盡失幾乎喪命。
這十日,姬無心每天都坐在一家客棧的大門口盯著遠處發呆,她想等那個人回來,她想跟他道個歉。
這十日,他們所能確定的只有一點,那就是季子安還活著,因為傳音蠱蟲還沒有失效。
畫傾城的法力恢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替姬無心畫心,可是姬無心卻只是搖搖頭,說自己的身體最近似乎沒有什么問題,就算是要畫,她也想等季子安回來。
她知道季子安會對她做什么,但是至少讓她在忘記對季子安的感情之前,她想聽他一句真心話。
如此這般又過了十日,季子安依然沒有回來,他們催動傳音蠱蟲,好說歹說就差威逼利誘了,依然得不到任何回應。
姬無心這下算是真的明白了,她一日不換心,這個男子便一日不會回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想起來的東西越來越多,而她不知道的是,在這過程中那個男子承受的痛楚也越來越多。
“傾城,為我畫心吧。”季子安消失的一個月后,姬無心主動對畫傾城開了口。
“你,還是執意不忘記這份感情嗎?”畫傾城輕聲問道。
姬無心的眼神微微閃了閃,隨后搖了搖頭,“讓我忘記吧,重新回到我剛成為他傀儡時的心境。”
畫傾城無聲苦笑,當初那個感受不到愛情的傀儡,對于季子安只有本能的畏懼和臣服且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困擾。即便是這樣卑微的活著,也不要離開這個人嗎?
似是看出來畫傾城的心思,姬無心接著說道:“只有這樣,我才有辦法如他所愿的離開他。畢竟那時候,我是真的畏懼他,無時無刻不想著脫離他的掌控。”
畫傾城微微一怔,隨后心底泛起了淡淡的疼痛。
是誰說過,在愛情當中,付出得多的那一方便總是先妥協的那一個。他們兩個終究是有一個要妥協的,但其實真正先退一步的,是所有人都未曾理解過的季子安。
“好。”這是畫傾城拿起蜃光時說的唯一一個字。
房間里只擁有三個人:畫傾城、姬無心、鳳歌。
之所以只有三個女子,是因為畫傾城今日要做的是為姬無心換心。而女子的心口那個位置,自然是不好被男子所見的。之所以沒有將其他女子也留下,這是出于姬無心的要求。
雖然眾人不解她為何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但是大家都尊重她的意愿。若非中途需要鳳歌施蠱來幫助姬無心護住命脈,鳳歌也不會被留下。
畫傾城割破了姬無心的手腕,放出了一碗血,這是這一回她決定用來畫心的顏料。沒有再用羊皮紙,鬼使神差的,畫傾城拿出了一顆碧綠色的珠子——萬年青蓮子。
這東西是當初在神禹墓穴的時候獨孤錦送給她的,拿在手里就能感覺到一種清凈超然的力量。蓮本就是這世上最純潔的花,而不知為何,畫傾城心中隱隱有種直覺——用青蓮子為姬無心重塑一顆心,似乎才會是最契合,最完整的。
當她提起涌動著金光的蜃光蘸取姬無心的血時,她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感覺自己似乎看見了姬無心被塵封的記憶。
記憶很混亂,很繁雜,歷經久遠。可是在那所有的記憶中,畫傾城卻看見了鐫刻在她靈魂中的同一張男子的面孔——季子安。
這難道就是姬無心過去幾世的記憶嗎?可是這也說不通啊,姬無心的身體明明是屬于萬桑國長公主夏柔夢的,直到她死去之后才有了姬無心這么個傀儡。
而且在那繁雜的記憶之中,畫傾城能夠感覺得到,過去幾世,她一直都是凡人,連仙根都沒有,更別說有什么通天的本領。可是她明明沒有這樣的本領,又是如何能夠將記憶保留下來,塵封至今讓畫傾城來發現?
不知不覺間,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畫傾城的眼中滑落,滴在了她手中的萬年青蓮子上,這碧綠的蓮子似乎感應到了什么似的,發出了淡淡的綠光。
畫傾城緩了緩神,將蘸了血的筆尖放在了蓮子上,可還沒來得及畫上一筆,筆尖的鮮血就奇異的被青蓮子吸收了進去。
這詭異的一幕不僅是畫傾城,就連邊上看著她作畫的鳳歌都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畫傾城凝了凝神,又一次蘸取了姬無心的血,可是筆尖再觸碰到青蓮子的時候,血液又滲透了進去。
就這么來來回回,一碗血馬上就要見底了,畫傾城才終于勉力在青蓮子上勾勒出了心臟的輪廓。那原本泛著綠光的青蓮子終于是變了樣,呈現出了透明的青綠色,而內里卻是有絲絲血痕在流轉。
最后一滴血用完的時候,萬年青蓮子在畫傾城閃爍著金光的雙手之中變成了一顆心臟的模樣,不大,但卻生機勃勃,透明的淡青綠色的外表下,血液的鮮紅形成的脈絡清晰可見。
在鳳歌的幫助下,姬無心早已沉沉的睡了過去,在毫無知覺的睡夢中,她的胸腔被畫傾城打開,露出里面那顆已經潰爛的、流出黑色膿血的心。
這一幕本來是十分令人作嘔的,可偏偏畫傾城只覺得心疼,想流淚。
小心翼翼的將那顆潰爛的心摘了出來,然后將萬年青蓮子畫成的心臟輕輕的安了進去。就此,姬無心徹底成了一個正常的人,她一直以來心心念念的東西,終于跳動在了她的胸腔里。
“這樣就算成功了?”看著嘴唇發白一臉疲倦的畫傾城,一直未有言語的鳳歌終于開口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