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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今夜月色正好

  將斗笠丟掉,一兩銀子隨手換了件白服素衣,用水將頭發弄散。

  簡單的易容完成,秦隱面色如常的從酒樓走出。

  等到以小路繞出此域,少年都沒再碰到呂洛妃那名魔女。

  “總算避開那娘們了…”

  畢方先長長舒了一口氣,緊接著便漲紅了臉仰看秦隱,“那連鳥毛都沒的地方張口就敢貪墨五成!!”

  “你別告訴爺說那一枚中靈銖你都準備打了兵器!”畢方怒氣沖沖的說道,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架勢。

  “當然,就這我還怕不夠。”秦隱一句話直接將畢方打入深淵。

  “鳥生無望了…”胖雀子依然不甘心,“秦隱你可是連鍛鐵的錢都湊不出來啊。”

  “做完賞單自然就有錢了。”

  少年邊走邊交錯手指,瑯琊匕以繚亂之姿在指尖飛舞。

  錦緞綢條上寫著的地點是金陽城東,距內城三里的云陽酒樓。

  約定時間是兩個時辰之后。

  永夜也當真有趣,殺掉前來刺殺之人,依然算殺人的買賣,還真是沒有違背它們的信條。

  為已經開始挺尸的畢方買過果子和吃食之后,秦隱直奔云陽酒樓。

  僅僅過了一個時辰,秦隱便確定了雇主。

  一名面色愁苦的中年人,穿著淡黃錦裳,自從進入酒樓后便選了一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倒是點了一壺茶,只是指尖總是在無意識的敲擊桌面,眼神不住回掃堂內,顯得心神不寧。

  秦隱的目光落在對方敲擊的左手五指上。

  手指修長,配著兩枚玉扳指,之所以確定對方的身份,是因為大拇指上戴著一枚鐵扳指。

  指節并不粗壯,看氣息并非練武之人。

  以前在孫吾刀的木匠鋪子,他注意到那個老頭的左手拇指同樣佩戴鐵扳指。

  那是匠人的標記。

  所以對方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能以筆刀將靈陣謄刻于外物的…靈紋師!

  只是看那氣息不穩、情緒不定的樣子,真不像那種久經爭斗殺伐的修行者。

  “倒是個謹慎之人。”

  秦隱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起身毫不客氣的落座對方面前。

  中年人瞪圓了眼睛,看著秦隱那張年輕的臉孔,“這位小兄弟,此處…”

  “不必暗自觀察,我接的單。”

  “我也會知道這數目少了點,只是購買陣圖材料消耗甚大,錢都換成了材料。報仇里值錢的是那本引靈陣圖,等三日過后定當雙手奉上。”

  中年人囁喏的話猶自回蕩耳畔。

  秦隱打量著這間坐落于城郊的大宅院。

  青磚黑瓦,桃樹四五,低矮灌木修剪得也是整整齊齊、郁郁蔥蔥。

  庭院之中還有一間涼亭,引一條溪水經過亭旁,頗有曲水流觴之意境。

  這人名余均,本人僅有氣旋一重的實力,乃是最低品的靈紋師,最擅長的也就是畫刻最基礎的引靈陣。

  因為手法嫻熟,畫刻出的引靈牌對于那些尚未入氣旋的偽靈者來說,是絕佳的修行道具。

  但是,前些日自從將十枚引靈牌賣給五名勁裝大漢后,他的噩夢就來了。

  僅隔了兩日,其中四人就找上門來,張口咬定余均的引靈牌有問題,讓他們的老五在修行途中走火入魔而死。

  這余均如何肯認!

  他畫刻靈紋近十載,面向的也僅僅是那些一心想要晉入氣旋境的偽靈者們,還從未聽說有這等人會用普通的引靈陣牌而走火入魔。

  四名大漢直接要求余均或者償他們一條人命,或者被他們帶走。

  余均自然不肯,這四人分明是存了其他心思。

  四名大漢倒是也沒有當場動手,而是冷笑一聲,說這三日里好自為之。

  得了威脅,余均自然也慌了,立即聯系上通過以往的渠道,在永夜掛了一張賞單。

  惴惴不安之際,沒想到真有人接了。

  就是這接單的人…

  太年輕了。

  算了,有人總比沒人好。

  余均心里七上八下的坐在宅內,這幾日簡直茶飯不思。

  “壯士…,少俠,我已經為你安排好廂房一間,這幾日就…”

  “無需。”

  秦隱回首說道:“我就在這庭院里,你就在正宅之中,三日之后人錢兩清。”

  余均的所有說辭卡住,只能點頭應是。

  畢方興致勃勃尋了桃樹上的一處凹窩窩舒服的趴了進去,準備睡他個三天三夜。

  秦隱盤坐于涼亭之中,取出追星腿法開始翻閱。

  此刻心無外物。

  此間事了,待十日之后環刀鍛好,秦隱的唯一目標就只剩晉入氣旋八重!

  秋蟬無力的鳴叫了一個下午,在余均眼中,那名少年靜坐雙盤,神態專注而平和,一頁一頁有條不紊的翻看一本書冊。

  好似心無旁騖的書生,將自己的心念與周身世界徹底隔絕開來。

  清風、流水、落花、少年,在余均眼里完美的融合起來。

  而這個畫面映入眼中,讓他想起的卻是另一個屬于修行者的境界術語…

  天人合一。

  在大戰來臨之前,心如止水。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內心始終浮動的緊張與不安,竟開始悄然消退。

  少年淡然的舉動,無形之中給了他莫大信心。

  九月的天,少了烈夏的灼熱,當的起一聲秋高氣爽。

  一個下午就在秋蟬不甘的鳴叫中悄然度過。

  紅雀在樹上呼呼大睡。

  少年靜靜坐于亭中。

  當余均揉著眼睛從正宅走出時,金陽城里已是華燈初上。

  連日的心力憔悴下,他終于睡了一個飽覺。

  但是,在他眼里,秦隱依然是那個盤坐的姿態。

  只是已改為閉目觀想的姿態。

  “少俠,抱歉睡到現在才起,讓你見笑了。我已命下人去準備些酒食,不若一起?”

  相比起中午,余均的語氣已經變得謙遜而討好。

  少年的定力與氣度,讓他越來越有信心躲過仇家。

  秦隱睜開了眼睛,目光平和的看著余均,輕輕吐出一字:“好。”

  此次觀想,結合前些日子的七百里行進,他對追星腿法的感悟再進一層。

  僅僅一個下午的時間,便將追星腿法推演至中成的近半。

  以一氣旋至小成。

  以三氣旋至中成。

  以七氣旋至大成。

  也就是說,秦隱此刻只要想,那便隨時能夠以太一心刀刻至氣旋三重!

  家中兩名仆役很快便將長案鋪于桃樹下,兩個錦織蒲團被仔細擺好,一側便是光滑擺列的鵝卵石,曲水潺潺。

  當酒食端上后,余均滿臉笑容,引臂一揮。

  “此季最有意境,院中這幾株桃樹可是罕有的九月桃。”

  “少俠請!嘗嘗我這封了五年的陳釀。”

  兩人分坐長案兩側。

  當黃酒的酒封開啟之后,桃花樹下頓時彌漫起黃酒獨有的醇香。

  桃樹上胖雀子的鼾聲戛然而止,睜開眼睛。

  月如輕紗籠下,兩人對坐。

  黃酒已溫好。

  “請!”余均端起酒盞。

  秦隱心口里的酒蟲已然探頭,端盞對碰,一飲而盡。

  溫酒入喉,一股暖流淌過牙齒,纏繞舌苔。

  最后暖洋洋滑入喉頭,將肝腸都捂熱。

  然后一股暖流順著血脈奔向四肢。

  熱了雙腳,紅了臉頰。

  “好酒。”

  秦隱閉上眼睛,回味余香。

  樹上,胖雀子紅了眼睛。

  樹下,桃花鋪滿月色。

  院外,四人抱臂,人影分立。

  “這三日,就拜托冢虎先生了。”

  余均再取出一盞溫酒,遞予少年。

  桃花再落一瓣。

  秦隱接過酒盞,卻沒有飲下。

  而是輕放于案桌,眼皮低垂。

  “不必三日。”

  淡淡的話語中,桃花驚落。

  少年立起,淡然轉身。

  “今夜月色正好。”

  身后,余均滿面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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