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怎么指揮的?我們只有五千人,這就死了二百人?”
當敵人離開,商人胡賽菲特就從后軍沖了出來,大聲質問赫斯拉莫。
他全然忘了,負責穩固后軍的他,在剛剛敵人鋼鐵洪流沖上來的時候,差點帶頭逃跑。
赫斯拉莫沉默著,他從地上抓了一把土,在手心中涂抹一番,然后才抬起頭,望向這個肥大的,讓他厭惡的商人。
“如果你想領軍,我可以把位置讓給你。”
赫拉斯莫的語氣中沒有任何挑釁的味道,他就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但這個事實,足以讓商人胡賽菲特閉嘴。
“我們的騎兵不能阻攔他們么?”
旅人首領站出來,輕聲詢問道。
他倒不是像商人首領那樣找茬,只是真的不懂,所以才詢問。
“沒有板甲的騎兵,對沖重騎兵是在找死。”
不等赫斯拉莫說話,牧民首領已經替他解答了。
“接下來他們會怎么做?你又想怎么應對?”
商人胡賽菲特穩定了情緒,開口問道。
牧民首領和旅人首領也都望向赫斯拉莫,等待著他的回答。
赫斯拉莫用沾染了土的手在劍把上摩擦了幾下,抬起頭道:“披甲戰陣他們撞不動,所以后軍才是他們的突破口。”
眾人隨著他的目光,望向亂糟糟的后軍。
前面兩千披甲軍士,雖然也不是多么專業的軍人,卻是屬于無名之城的守軍,行進中還有軍人的模樣。
后面這三千余人,卻是純粹由小偷、盜賊、商販、牧民組成,說他們是戰士,不如說他們是希望發戰爭財的小民。
這種情況下,他們成為全軍的弱點是必然的,赫斯拉莫能看出這一點,已經不易,畢竟他也不是軍官出身。
“這…”
聽了這個猜測,最驚恐的便是商人首領,后軍歸他掌管,若是出了事情…他貪財,還怕死,可不想以身犯險。
“我來前軍,你去組織后軍,一定要擋住敵人,不能崩潰。”
商人首領的話讓旅人首領和牧民首領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可以,但卡塞爾多的騎兵要給我。”
赫斯拉莫說道。
后軍三千,其中一千是由牧民和部分強盜組成的騎兵,他需要這些騎兵。
“好。”
不等牧民首領回答,商人胡賽菲特便替他應道。
牧民首領皺了皺眉,沒有反駁,但隱隱間三人對商人都有些不滿了。
商人也感覺到氣氛的詭異,但這個時候他卻不會顧及這么多。
大軍出征,軍糧都是他資助的,他自認為有這個主導權。
再加上此時保命最重要,更不可能謙讓。
“就這么辦,速速整軍,敵人也要攻過來了。”
商人胡賽菲特催促著,便離開三人,呼喝著讓前軍立好戰陣。
三人對視一眼,都能從彼此目光中窺到一絲異樣,但他們什么都沒說,而是轉身去了后軍。
城墻下,兩千騎兵已經重重新列好戰陣,準備出發,但這時,馬奴卻找到了逐馬。
“我覺得,應該放棄甲胄敵人,只沖后軍。”
馬奴擔憂的望著逐馬,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上來說這話。
按道理說,若是逐馬死了,自己能掌控西涼城是再好不過的結果,可此時他卻不這么想。
他希望逐馬活著,希望他能實現心中宏愿。
突兀的,他想到駁老師的一段話。
他曾說,有些人,生下來就是英雄,他們激情澎湃、光芒萬丈,總是引得人為他生,為他死。
記憶中,他問老師,遇到這種人要怎么做。
老師說,作為奸細,你能遇到的這種人都是敵人,最好的選擇,就是陰死他。
這句話,老師是用玩笑般的語氣說的,而在他入西涼為奸細的時候,也沒人跟他說過,西涼城是敵人。
這里只是一個聯盟必須有所把控的門戶,僅此而已,本質上講,逐馬不算敵人。
他用這個理由安慰著自己。
“即便把后面三千人全部殲滅,也不會摧毀敵人的意志,只有打破他們最強的一點,才能真正的讓他們恐懼。”
逐馬頭盔下的臉上,帶著笑容,他伸手拍了拍馬奴的頭盔,又收回手,在胸口上捶了捶:“別想太多,有戰無退。”
“有戰無退。”
馬奴應了一聲,回到自己的隊伍。
兩隊騎兵整肅完畢,馬奴便領著屬于自己的西涼鐵騎兜轉向敵人的后隊。
而逐馬的隊伍等待一會兒后,開始緩緩加速。
千余西涼鐵騎,在他們的公爵逐馬的統領下,殺入戰場。
轟隆隆聲響中,逐馬扣上面罩,隊伍開始加速。
“陣型,陣型再嚴密一點,給我守住,守住。”
商人胡賽菲特在隊伍中嘶吼,他從來不知道戰爭是如此的恐怖,如果他早知道這一點,他發誓他根本不會踏上這片土地。
“放槍。”
逐馬的頭盔中傳來一聲悶悶的軍令,隨后他手中的長槍放倒,身后的戰士也跟著放下長槍。
他的雙腿開始拼命的夾緊戰馬,讓戰馬瘋狂的向前沖鋒。
眼前是如林的長槍,逐馬沒有絲毫退縮。
透過盔甲的縫隙,可以看到他的眼中充斥著興奮與狂躁,這是他的戰場,這是他此生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敵人。
無論是暗中奪取人王位,還是與其他幾城的明爭暗斗,在他看來,那都不是他真正的戰場。
他渴望的敵人,正是如眼前這般,既強大,又無可爭議。
逐馬知道,這是因為他受聯盟文化影響太深,總把這片大陸,看成是一個整體。
這是因為聯盟內如今最盛行的學說,就是大一統。
他并不抗拒這樣的思想,只是受此影響,總覺得內戰不算戰,而這種戰斗,才是他渴望的戰場。
戰馬臨敵,拼命嘶吼想要尋找長槍的縫隙沖殺過去,可眼前又哪里有縫隙。
逐馬右手猛拉馬韁,身體向上一提,戰馬明白了他的心思,猛的跳起。
身著重甲,還背著體格碩大的逐馬的戰馬并不能跳躍的多高,但只要不讓那些長槍筆直的刺入體內就足夠了。
沉重的馬身和甲胄,帶著逐馬一起砸向敵人,一下子就壓倒了身下的長槍,身體更是兇猛的沖向敵人。
“嘭。”
一聲悶響,最先一人直接被逐馬撞的向后飛去,他身上如鐵板一般的板甲,更是被砸出一個大坑。
“殺。”
逐馬怒吼,手中長槍用盡全力向第二排的敵人捅去。
“咔。”
長槍生生破開甲胄,捅到敵人體內。
“嘭嘭嘭…”
整個戰線上,騎兵瘋狂的向前沖,騎兵與步兵全面接觸到一起。
逐馬顧不得左右,右手一松棄了長槍,直接從戰馬左側拿起長刀。
長刀無鞘,為了方便抓取廝殺被直接掛在馬身上。
因為騎兵都身著重甲,所以并不怕傷到自己。
他拿起長刀,瘋狂的向左右砍殺,而敵人后方的長槍也捅了過來,不是對他,而是對著他坐下的戰馬。
那長槍上,覆蓋著一股晦澀的光芒,是敵人口中斗氣的力量。
“噗。”
長槍順著馬嘴,直接把戰馬頭顱捅了一個對穿。
槍頭從馬頭后方甲胄中穿插出來,刺入逐馬腹部,入體一寸左右。
“啪。”
逐馬揮刀砍斷敵人的槍身,直接拔起敵人的槍頭,身體則因為戰馬的跌倒而滾向地面。
這種時候若是落在地上,實在是太危險了,但他心中無畏,起身便揮動長刀,要殺死周圍的敵人。
“咔。”
一把寬劍擋住了他的長刀,震得他差點握不住手上的長刀。
他身后的騎兵也知道公爵危險,瘋狂的前沖,撞飛他左右幾個敵人,讓他暫時處于安全狀態。
可那些深入敵陣的鐵騎,幾乎瞬間便被敵人打下戰馬,然后被剁成幾段。
敵人的戰力,遠超他們。
千余重騎兵的沖鋒也緩緩停下,這個時候,是鐵騎最脆弱的時候。
只能到此為止了么?
逐馬在心痛,他右手持刀,左手持槍尖,茫然的站在戰場上,看著自己的戰士瘋狂的前沖,然后被敵人剁掉。
“殺。”
他怒吼著,踏過敵人的尸體,開始前沖。
就在他準備不顧生死,殺入敵人陣營的時候,身后傳來戰鼓聲。
周圍的鐵騎也都聽到了戰鼓聲,這特殊的韻律,代表著騰開空間,讓友軍前沖的指令。
馬奴?
一瞬間,逐馬想到這個人,因為除了他,西涼城中再無鐵騎。
逐馬沒有再前沖,而是開始緩緩后退,身旁的騎兵也是且戰且退,同時緊緊的聚集在一起,留出幾條縫隙。
“西涼鐵騎,有戰無退。”
身后喊殺聲響起,隨后那些縫隙中,無數騎兵瘋狂的沖殺而來,如他們之前一般,毅然的沖入敵陣。
剛剛想要反攻的敵陣,瞬間被瘋狂撲殺上來的騎兵壓制住。
后退中,逐馬看到馬奴的身影,他高高的躍起,一往無前的撲入敵陣之中,被敵陣淹沒了身影。
“撤退,整軍,再來。”
逐馬深深的看了一眼馬奴身影消失的方向,一邊后悔一邊怒吼。
失去速度的騎兵操控著戰馬后退,很快就撤離出戰場。
而此時,支援而來的友軍也陷入了困頓,完成整軍,逐馬搶來一匹戰馬,再次率軍殺入戰場。
西涼鐵騎,有戰無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