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梁一飛眉頭一抬,見鬼似的看著袁欣然,說:“你不會是把這個爛攤子接手了吧?不對啊,你也沒錢啊,我現在也沒錢啊…”
“你怎么猜到的?”這次輪到袁欣然愣了。
“還能怎么猜!溫玉春跑了,那么大個商場,那么多商家,這么大個爛攤子,肯定要找人接盤啊,你又那么說,不肯定是這樣嘛。”梁一飛說。
和梁一飛想的差不太多,溫玉春跑了之后,他原來公司的人、定下鋪位的老板、商場的施工隊…各方面都炸了鍋。
有困難找政府,眼看著又要過年了,政府當然不能讓它亂起來,何況,溫玉春這個商場,算是濱海市第一個大型的民營商場,也算是濱海民營企業的臉面之一,又在繁華地段,自然不能看著它衰敗下去。
于是就開始找接盤俠。
梁一飛在市里的印象十分好,有人第一就想到了他。
不過他當時不在濱海,市里也有人提出來,梁一飛最近項目特別多,有一大堆新項目上馬,資金緊張,也忙不過來。
哪知道,市里內部會議的話,就跟袁欣然家門口菜市場似的,對于她好像毫無秘密可言,第二天就傳到了她耳朵里,又過了兩三天,袁欣然居然單槍匹馬跑市里去,把這事給攬下來了。
說到這里,梁一飛的臉一點點沉了下來。
袁欣然不管怎么講,都是自己的下級,私下里,兩個人再怎么開玩笑說話都沒關系,可是,自己不在濱海市這段時間,她作為員工,怎么能用自己的名義,出頭攬事?
眼睛瞇了起來,眼神犀利的看著她。
“你別這么看我,要吃人啊!”袁欣然用一個白眼回應梁一飛的犀利眼神。
吳三手在前面說:“袁小姐是自己出面的,沒有用公司的名義。”
“嗯?”梁一飛被這個邏輯搞得有點茫然,越聽越糊涂了。
她出面,沒有用自己的名義,那怎么又說‘給你找了一樁好買賣’?
再說了,溫玉春那一攤子事,說大,以梁一飛目前的財力而言,絕對不算特別大的買賣,但是要說小,那也不是一般老板能吃得下的,就梁一飛對袁欣然家庭的了解,她家雖然有高官,但是并不是特別又錢,至少從表面上看,也就是個生活條件相對比較富裕的家庭而已,怎么可能因為袁欣然,一下子拿出這么多錢。
“我考察過,這是個好買賣,你要是愿意,那你投資,我來打理,你分我點股份,20。你要是不愿意呢,那我再想辦法。”袁欣然說。
“我要是不愿意,你拿都拿了,怎么辦?”梁一飛問。
“這么好的買賣,手快有,手慢無,先拿到手再說嘛。”袁欣然小臉一揚,說:“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沒眼光啊?”
這話連坐在前面副駕駛,向來對任何事都面無表情的韓雷聽了,都忍不住想要吐個槽。
梁一飛沒眼光???
他要是沒眼光,現在中國還有誰是有眼光的企業家?這話拿出去說,人家不笑掉大牙才怪。
“那你說說,這個一看就是爛攤子的東西,怎么到了你嘴里,就變成天大的好買賣了?”梁一飛倒是沒急著立刻表態,不急不忙的問袁欣然。
如果真的要投資,讓袁欣然管理,那這個問題就是對她的考驗,盡管上輩子的經歷證明,她有很強的商業能力和敏銳的眼光,可是畢竟這輩子她才20出頭,和自己穿越前認識的那個久經歷練的袁欣然,并不能完全算是同一個人。
“先說項目本身…”
“這不用說。”梁一飛擺擺手,目前大型商場很吃香,一二線城市大商場開張,人山人海,幾乎排隊都能排到街上去,跟后世演唱會差不會。
項目方向肯定是沒問題,不需要她分析,但具體問題,要具體對待,方向對了,但這個項目本身不代表就對,存在各種問題。
“溫玉春那個商場叫做今春百貨,今春它現在咋一看,是一個爛攤子,但是我考察過,它是價值含量其實很高。”
袁欣然就跟一個小財迷似的,掰著手指頭和梁一飛算賬。
“先說它的欠缺的,其實是三部分,第一,二期工程要繼續進行下去,要花錢蓋樓、裝修;第二,是它和那些商戶簽訂的合同必須執行,第三,是他目前欠的一部分一期工程款,還有他公司的那些人吃飯工作問題。”
頓了頓,說:“這三個問題,其實說到底,就是一個問題,只要有錢注入進去都能解決。我看過它的資料,算了一下,大概一千五百萬左右可以做到非常好,省一點的話,1200萬也行。之前溫玉春的投資很少,他那個樓一期的質量不怎么樣,如果咱們自己做,肯定要抓一抓質量,所以投資要高一些。”
“小姐,你張嘴就是一千五百萬,你知不知道,一千五百萬可以干多少事?不瞞你說,我這次拿下標王,還有幾千萬都是借來的。”梁一飛說。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這個商場的優勢所在了。”
袁欣然算賬的時候,完全不像二十多歲的少女,眼睛都放光,就跟半夜出洞的大耗子似的。
“你看啊,首先,它有這么大一棟樓,而且在鬧市區,這本身就是一筆優良資產,你剛才說到錢不夠,我就必須由衷鄙視你一下,這都什么年代了,有地皮有樓還怕沒錢?找銀行貸款啊!”
“等等,一千多萬從銀行貸?”梁一飛琢磨了一下,朝后過上十年大約是可行的,可是現在嘛,濱海乃至南江任何一家銀行給民營企業貸款一千萬以上,都需要有絕大的魄力。
梁一飛自覺的,如果是自己出頭,能貸到,但是出于某種考慮,他短時間內,不想和銀行打這樣的交道。
“你放心,我這20不是白要的,只要你答應以你的名義,貸款我去跑!”袁欣然一挺胸膛,大咧咧的說:“市里知道我們現在困難,還把這么重的任務壓給我們,開玩笑,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哪里行?想要我們來收拾這個爛攤子,市里就得讓銀行給貸款。”
梁一飛被她的樣子逗樂了,果然是立場不同,觀點截然相反,剛才還是‘好項目’,一轉眼,就變成了‘爛攤子’。
“還有,我看過他們簽的合同,你猜怎么著?”袁欣然買了個關子,然后自己忍不住講出來了,說:“目前一期二期的鋪面,總的租出去了大概70,還剩下來30掌握在我們自己手里靈活機動.那個溫老板大概是急著要跑,就這70里,又有差不多70,只付了一部分房租!我們接手下來之后,這部分租金也是一筆現成的收入。”
袁欣然說著,似乎覺得有點口渴,拿起隨身帶著的保溫杯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才繼續說:“但是我建議,后面的這些錢咱們暫時不要收,而是去談。商場的租客,簽的基本都是三年的合約,我覺得咱們這樣肯定吃虧,說不定到了明年,房租都要漲一倍不止,他溫老板急吼吼的想跑,我可是想要把商場做起來的,現在正好乘著人心惶惶的機會,把三年談到一年,租房子的老板們不用再拿朝里面砸,可以持幣觀望,我們后續也更加靈活,免得被這個低房租給侵吞掉太多的發展紅利。”
“那管理呢,你想過沒?”梁一飛說:“你別看賣場,好像不是什么高科技,可是都是鋼精水泥建筑,有的就生意好,有的就門可羅雀,這里面的差距就在管理上,越是看起來沒有技術難度的,越是要側重管理。”
“這我也想了,咱們走高檔路線,聘用專業的物業團隊,最起碼,一開始向外國的一流物業學習,找他們取取經,打造一個專業化、現代化的物業管理團隊。”袁欣然說。
“嗯…”梁一飛沉吟了片刻,說:“那按照你的意思,豈不是我一分錢都不要掏?”
“那當然不是,之前的公關交集談判和過渡期的各種開銷,你肯定要先拿錢,當然不多,等銀行貸款下來就好了。”袁欣然想了想,補充說:“我正確在一個月之內,貸款批下來。”袁欣然自信滿滿的說。
這份自信當然是有原因的,以袁欣然的家世,她去跑貸款,估計比梁一飛本人出面都要更管用。
“怎么樣老板,行不行?”她問。
梁一飛沉吟了片刻,忽然搖搖頭,露出一個有點無奈的苦笑。
“這樣都不行啊?梁老板,你太謹慎過頭了吧。”袁欣然嘟著嘴說。
“不是不行。”梁一飛看著窗戶外面,搖搖頭,有些感慨的說:“聽你這么一講,還真是那么一回事,這個百貨商場只要能熬過這一段,安安穩穩營業下去,未來的前途很大,可惜了,溫玉春捐款逃走之前,身邊沒有一個像你這樣的明白人,能開導開導他。”
前排,吳三手說:“溫老板大概也是徹底絕望,沒臉再留在這里了,所以選擇了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