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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很久很久以前

  媧姆抱著呼呼大睡的媧小兮走了。

  順帶著,她帶走了巫女,說是自家的第一個孫女,她要好好的玩幾天。

  玩幾天…

  巫鐵不能理解自家母親的這點小心思,反正,她開心就好。

  一番長談,巫鐵弄清了自己父親和母親的過往,弄明白了媧族那些稀奇古怪讓人頭痛的規矩,也弄清了現在巫金的狀況。

  一切,都有希望。

  希望,就有無盡的可能。

  巫鐵心里暖洋洋的一片,一種很妥帖、很踏實的感覺讓他覺得很舒服。或許是因為修煉有成精力太旺盛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剛剛一番長談讓他過于興奮。

  睡不著,也不想睡,更不想去修煉。

  巫鐵升起了客廳的壁爐,精挑細選的無煙煤塊發出通紅的光,照亮了壁爐前的大片地板,暖暖的熱力更是驅散了虛日熄滅后客廳內的那一絲陰寒。

  公孫家在地窖中存有好酒,巫鐵讓兩個巖石侏儒挑了幾壇年份最老的好酒上來。

  “魔章王,你有故事,我有好酒…你說,我們聽。”巫鐵將自己同行的伙伴召集了過來,除了老白不知道竄去了哪里,其他人都圍坐在壁爐前,端著碩大的金屬酒杯,期待的看著魔章王。

  實力低微,卻能覺醒天賦神通,這證明魔章王的血脈很是不凡。

  能夠引來數千人的追兵,耗費好多年一路追殺,魔章王的身份顯然也很有故事。

  在媧谷這靜謐、祥和的夜里,烤著暖烘烘的壁爐子,喝著上好的美酒,聽人講遠處陌生地域發生的故事,在這個該死的世道中,真是一種無法形容的享受。

  更不要說,白天里巫鐵在角斗場上,剛剛贏了那么一大筆錢。

  看看巫鐵左右手腕上戴著的七八個大手環,那里面的資源和錢物堆積如山。所有人的心情都很不錯,聽聽魔章王說故事,這也是極好的。

  魔章王的心情有點憔悴,臉色有點黯淡。

  今天發生的事情,他一一的看在眼里。媧姆和巫鐵的母子情誼,讓他很羨慕。這讓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過往,這讓他本來就低落的心情,變得更加不好了。

  坐在壁爐邊,肩膀斜靠在壁爐上,端著色澤淡黃色的烈酒,魔章王喝了一口酒,從巖石侏儒送上來的托盤中,抓了一條大蜘蛛腿塞進了嘴里。

  抬起頭,看著客廳暗沉沉的,用金箔描繪出了華麗裝飾圖案的天花板發了一陣呆,魔章王嘆了一口氣。

  “我叫,戈摩羅…但是這個名字,我早就不用了。我是魔章王,我也只是魔章王。”魔章王低沉的開口了,他的十指蠕動著,指頭詭異的拉長到了七八尺長短。

  他的指頭用一種極其詭秘的方式,好似沒有骨頭一樣,繞著自己的身體纏繞了兩三圈,然后又慢慢的回復了正常。

  “那群小家伙說,我就像傳說中海洋中的章魚一樣柔軟,我,還會一些小魔術,小戲法…所以,我在飄零劇團,就有了魔章王的外號。我喜歡這個稱呼,因為,是那群小鬼給我的。”

  魔章王娓娓道來,慢悠悠的說出了自己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三連域,一個比大龍域都要龐大許多的三連域大域中,經過漫長的戰爭,經過無數利益的兌換和陰謀詭計,在無數尸骸和血腥壘成的祭壇上,一個統一的大勢力出現了。

  大孔雀王朝,一個強盛至極的勢力,建立之初它的統治范圍就包括了三連域以及周邊的五個大域,子民數以億萬計,更因為它得到了一個古老的遺跡傳承,擁有堪稱恐怖的底蘊。

  龐大的王朝軍力鼎盛,歷代君王都有著開疆拓土的雄心,或者不如說,他們有著和強大勢力匹配的龐大野心,所以大孔雀王朝不斷向四周大域發動戰爭。

  巔峰時期,大孔雀王朝的直轄統治范圍超過三十個大域,周邊更有無數勢力俯首稱臣。

  三十個大域,含括了無數大小石窟,無數礦洞甬道,無數幽深的秘境險地,無數的子民,無數的奴隸,更有數以百萬計的精銳戰士…

  這已經是大孔雀王朝掌控的極限。

  廣袤的領土,巨大的疆域,大域和大域之間漫長的距離,幽深蜿蜒的甬道帶來的地理隔絕,時不時的天災引發的交通甬道的變遷,以及四面八方陌生地域中不可測的巨大風險,王朝邊界線外蠻荒地域中的恐怖生物族群…

  這一切都讓大孔雀王朝達到了巔峰的極致,再也無力向外擴張。

  于是,大孔雀王朝的統治范圍固定了下來,強盛的王權固定了下來,接下來的大孔雀王朝的歷代統治者,他們沒有外界的挑戰,沒有了任何風險,他們就一代代的…享受龐大的領地、無數的子民帶來的窮奢極欲的生活。

  各種匪夷所思的糜爛生活在大孔雀王朝成為了風氣。

  王朝的繼承人,不再需要強大的天賦,強大的實力,不再需要過人的智慧,英明的決策,只要他們會溜須拍馬,只要他們能討得上一代君王的歡心…

  最得寵的,就是下一代王朝之主。

  如此,短短數代之間,或許是血脈的詛咒吧,或者是其他的一些緣故,總之,短短數代之后,大孔雀王朝已經徹底的腐化墮落…

  什么酒池肉林之類的,都無法形容大孔雀王朝王族的糜爛。

  “你們無法想象那種糜爛。”魔章王鎮定的看著巫鐵等人:“舉一個例子,三連城有一位著名的美女阿雅黎,她分別為我的祖父、我的父親、我的兩位哥哥和一位侄兒生下了不同的兒女…”

  聳聳肩膀,魔章王瞇著眼,神色詭異的說道:“你們看,我長得很英俊,在那個被詛咒的王族后裔中,我的這張臉,應該算是長得最好的那幾張面孔。”

  灌了一大口酒,魔章王看著巫鐵,毫無情緒波動的說道:“所以,不是我的錯,而是阿雅黎,在一次酒宴后,我喝多了,她和她的侍女,把我弄上了她的床…”

  巫鐵張大了嘴。

  石飛張大了嘴。

  魯嵇瞪大了眼。

  炎寒露雙手下意識的撫摸著腰間佩刀的刀柄,一副隨時想要拔刀劈死魔章王的樣子。

  唯有鐵大劍鎮定自若的喝了一大口酒,含含糊糊的咕噥著:“這種事情,不稀奇…這狗日的世道,越是強大、越是穩定的大域,那些大家族…越是糜爛。”

  “我曾經問過我的師尊,他說…這是一個黑暗的,沒有前途,沒有希望的世界…失去了外界的生存壓力,所有靈魂中的黑暗都會肆意的彌漫。”

  “靈魂中的黑暗,勢必帶來墮落的肉體,勢必帶來腐爛的世道…所以我們六道宮的弟子,必須嚴苛的對待自己的靈和肉。我們不能墮落,我們心頭,必須有光芒存在。”

  鐵大劍突然好似被酒嗆了嗓子,他劇烈的咳嗽起來:“可是,可是…”

  可是現在看來,六道宮的某些弟子,似乎也墮落了。

  巫鐵看了鐵大劍一眼,默默的在心里為鐵大劍補全了他沒有說出來的話。

  “你們不敢相信,我十二歲的時候,被勾引著有了第一個女人,然后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魔章王喝著酒,不緊不慢的繼續述說著他的過往。

  “最初,是那些女人主動往我的床上爬…因為我是父王最受寵的兒子…而我受寵的唯一原因…”

  魔章王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因為我最能玩…最會玩…和父王最像…”

  “后來,主動送上來的那些女人,我膩味了,我開始主動的去搜尋女人…”魔章王淡然道:“年齡大的,年齡小的,嫁人的,沒嫁人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各色各樣的女人,我看上了,我就能得到…”

  “那時候的我,就好像一頭發情的野獸,反正,那樣干讓我的身體很快活,所以,我就每天不斷的那么干…”

  “不用學任何東西,因為我沒必要學任何東西…什么事情,都有人幫我想,幫我做…”

  “我也不用修煉,因為對我而言,力量有什么用呢?就算是命池境的高手,那些各大家族的長老什么的,都得跪在我腳下親吻我的腳…我一句話,就能砍掉他們的腦袋…”

  “我只要盡情的吃,盡情的喝,盡情的玩,盡情的享受…足夠了。”

  “然后呢?”巫鐵看著魔章王:“玩完了?”

  “哪,玩完了。”魔章王攤開了雙手,他左手端著酒杯,魯嵇麻溜的給他倒滿了一杯酒:“徹底玩完了…我們以為大孔雀王朝的統治堅不可摧,但是只是一個晚上…僅僅一個晚上…”

  “所有的大家族聯手叛變,幾乎所有的王朝將領帶著士兵叛變,還有無數的平民、無數的奴隸…”魔章王瞪大眼睛,眸子里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哈,當我看到那些平民、奴隸臉上的兇殘模樣時…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罪有應得…”

  “不過,就算是再腐爛的王族,還是會有幾個死忠的硬骨頭。”魔章王苦笑著:“作為最受寵的王子,父王讓一群忠誠的護衛帶著我逃離了三連域…”

  “逃啊,逃啊,逃啊…”魔章王又將一大杯酒灌進了肚子里,魯嵇又給他倒了一大杯。

  “逃跑,追殺,死亡,血腥…大孔雀王朝徹底完蛋了,取而代之的是三連城邦,王族被徹底覆滅,取而代之的是三連城邦最高執政會的十二執政家族…”

  魔章王低聲的咕噥著:“我其實…從骨子里是一個廢物吧?應該是,我對此有著清晰的認識。”

  “我明白自己是一個廢物,而父王也給我說,沒指望我能重建大孔雀王朝什么的,那不是我能干的事情…他只求我,能夠活下去,能夠多生幾個孩子,讓大孔雀王朝的大孔雀王血脈能夠延續下去…”

  “所以,我的要求也不高,我只求能夠活下去就好…”

  “所以,一路逃跑,一路被追殺,我的那些死心塌地的蠢貨護衛都死了…有些人死了,甚至我連他們的名字都不記得…他們甚至連一句話都沒給我留下,就替我去死了…”

  “再后來,我被重傷,被飄零劇團的那群小鬼給救了。”魔章王低沉的咕噥道:“我身邊的最后一個護衛也都為了我死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就跟著劇團東奔西走的,這日子我覺得,也還不錯…”

  “后來…我覺得團長蠻好的,我想和她生兒育女,然后讓我們的兒女繼續帶著劇團…”

  魔章王的眼眶通紅。

  他的皮膚下面,有色澤各異的圓環不斷的閃爍,他突然抽噎了起來…

  “我還沒來得及對她說,我喜歡她…我也不敢說出口,畢竟,我是一個廢物,而她…比我好很多…”

  “一個廢物,我甚至不能讓那群小鬼有足夠的食物…為了讓他們吃飽一頓,我只能用吃飯不給錢,讓人暴揍一頓的下三濫法子…”

  “可是一個廢物,我能做什么呢?”

  魔章王終于控制不住的,兩行眼淚流淌了下來。

  他就這么流著淚,端著碩大的酒杯一口一口的喝著酒:“我已經…放棄了一切,我只想,做一個開心的廢物快快活活的活下去…哪怕劇團是多么的不好…我只想做一個廢物,哪怕是泥濘中的蟲子一樣活下去…”

  “為什么…就不能呢?”

  炎寒露靜靜的看了魔章王一眼,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后起身離開了客廳。

  石飛輕輕的拍打著肥碩的肚皮,渾身肉浪一波波的翻滾著,他低聲的咕噥道:“這就…哎,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你們家的事情,可真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情,哎…”

  搖搖頭,石飛扭頭看向了巫鐵:“可是,巫鐵啊,那群娃娃,總是無辜的吧?三連城邦的那群混蛋,他們不能連娃娃都殺,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巫鐵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咚’的一聲響,客廳的大門被暴力撞開,一身是血的老白狼狽的竄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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