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揚從外面回來,又抱了一堆賬冊。
習慣性的往廚房瞄,只看見岳母大人忙活的身影。
爐子上燉的豬蹄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縷縷白煙在上空盤旋,豬蹄的香味滿院子亂竄,勾的人肚子咕咕叫。
腳尖微微轉個方向,徑直走到堂屋,只見媳婦右手支頭,左手食指一下一下的點擊在桌子上,沉浸在思緒中,眉頭緊鎖。
胖兒子則在一邊堆積木,積木的高度已經超過小小的他,手里的一塊怎樣都放不上去,他抓耳撓腮的想往小凳子上站。
“媳婦。”許揚輕輕的喊了一聲。
銀杏如夢初醒,抬起頭,“你回來了。”又指著旁邊的凳子,“快點坐,我給你講啊…”
許揚放下賬本,很有耐心,“嗯,你說,我耳朵認真著了。”
銀杏不想貧嘴,把從沈潔那兒得來的消息一字不落的重復給許揚聽。
雖說只有短短的兩句話,可許揚還是從中分析出重點,“如此看來,是進價有問題。”
銀杏贊同,“我也是這么想。進價的話,最大可能是…”
倆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
“山貨。”
電器和服裝是大頭,售價高。進價都和南方那邊簽了合同的,不了隨意更改。就算有變動,無論是增加還是減少,都必須經過她的手。
商店種類繁多,但走的批發市場的路子。李大力沒事時就愛去批發市場轉悠,對物品的價格亂熟于胸。在這方面,忽悠得了別人,糊弄不住他。
反倒是山貨,從始至終都是別人在處理,主動權在人家手上。
余光頭的小弟們去鄉下收山貨,到底給的多少錢一斤,只聽他們嘴上說,實際上銀杏這邊并沒有到現場核對過。
山貨緊俏,賣的一向不錯,特別是木耳香菇,經常供不應求。
香巧腦袋活,深覺那是條財路,雖然是在服裝店當會計,可她下過鄉,位置離t市不遠,坐車得三四個小時。
趁著放假的時候,她找到村里的村長,說服對方幫忙收山貨,達到一定數量后就送到她家。
銀杏知道后,并沒有反對。
是人都有私心,香巧聯系的貨源,功勞理應歸她。鄭重承諾只要山貨質量賣相沒問題,每斤都有提成。
和余光頭的小弟們待遇一樣。
回頭仔細看看,其實漏洞頗大。
既然有了入口點,剩下的就好辦了。
李大力沒想到,昨晚上姑娘和女婿還在愁眉苦臉,今兒個就有眉目了。
他自告奮勇的要去幫忙查。
許揚趕緊打消他的念頭,岳父腿不方便,鄉下的路彎彎曲曲,萬一出個啥事,媳婦不得自責死。
“爸,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在商店坐鎮,那邊缺你不行。山貨那邊,我自有安排,找個生臉幫忙查,免得打草驚蛇。”
田雙在一旁幫腔,“等你走到地兒,天都黑了。”
崔紅也勸,“大力,商店人來人往,大壯一個人忙不過來。”
李大力心有余,可大家皆不同意他往鄉下跑。他心里其實也清楚,曉得大家是擔心他,怕他又摔倒。
“女婿,能找到人幫忙吧?”不放心的再問一遍。
“爸,我辦事你一百個心,肯定可以。”
事情就這么說定。
許揚晚飯后,就出去找人了。
對方叫武德,也是做生意的,本地人,人面廣。
幾年前,趙志剛過來t市開電器鋪子時,認識的他,而后又引薦許揚和他認識。打得主意就是,以后有個什么事,能相互幫個忙。
“呦,許老弟,稀客稀客。”伍德和許揚握握手,又往外掏煙。
許揚連忙擺手,“戒了戒了。”
媳婦本來就不喜抽煙的人,十六出生后,更是明令禁止他在家抽,說什么他抽一手煙,他們抽二手煙。只要他嘴里有點煙味,就得刷牙,不刷不給進門。
“啥時候的事?”
許揚,這話聽著怎么這么別扭了。
“快一年了。”
武德給許揚倒了杯茶,“嘗嘗,剛買的茶具。”
許揚喝了一口,“回味無窮。”唇齒留苦,兜里好像還有顆糖。
默念道,兒子,對不起了,老爸吃顆你的糖,回頭還你十顆。當然前提是,你媽媽同意你吃。
“我這輩子就這點愛好,喜歡茶。”武德享受的不得了。
“不瞞武哥,我這次過來,其實有點小事想請你伸伸手。”
“許老弟,見外了不是。咱們誰跟誰,還跟我客氣。”
武德來了精神,許揚和他的小媳婦,生意做的風生水起,分店一家接一家的開,他看著都眼紅。
這是有人忍不住,朝他們下手了?
可沒聽說市面上最近有啥大變動呀,整體風平浪靜,個體戶欣欣向榮,勢頭良好。
“想找武哥借幾個人,幫我跑趟腿。”
“只跑腿?”
“再幫我問個事。”
“沒其他的?”武德不可思議。
“沒。”
武德,“許老弟一句話,武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武哥嚴重了。”
武德的速度很快,就打聽個價格,兩天的時間,把事情問的一清二楚。
銀杏這邊聽到“事實”后,無比失望。
員工的心養大了。
只是,她得確認,確認余光頭到底知不知情。
許揚卻堅信余光頭沒問題,一個在地上撿到錢,哪怕沒人看到,也要拾金不昧的人,怎么背地里欺上瞞下。
銀杏想想也是,可是她不查個清楚,始終不安心。
許揚直接把余光頭叫過來,當面問。
他對余光頭始終有兄弟情誼,不愿意私下查。哪怕以后鬧崩,也崩的光明正大。
“哥哥嫂子,下午好啊。”
許揚吼了一句,“嚴肅點,有事問你。”
余光頭自發的坐在許揚對面的凳子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哥哥請問。”
“山貨的進價多少,你曉得不?”
余光頭本來正襟危坐,以為又有啥“重大發現”,比如東西丟了,又來內鬼。待聽到如此簡單的問題,松了一口氣,“哥,你是不是傻了,我咋可能不知道。”
“你手下收的多少你也知道?”許揚緊緊盯著余光頭,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
“那不是廢話嗎,我要記賬,所有物品的價格都印在腦袋里。”余光頭說完,嘰里呱啦的背了一長串。
許揚和銀杏對視一眼,余光頭說的非常坦蕩,沒有半點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