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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李綱同學

  和吳延恩暢談了一番開辦船政學堂的暢想之后,武好古就借口要陪潘巧蓮去天涯鎮訪客,推掉了吳家的宴席。離開吳家大宅之后,武好古帶著潘巧蓮和奧麗加直奔米友仁居住的宅院而去了。米友仁在朐山縣城外的田莊宅子,可是不小。占地大約數十畝,是三進九出的格局。

  這宅子并不是米友仁到海州做官后購置的,北宋的地方官在任內是不許在任官地方購置產業的。這處宅邸是米友仁妻子王氏的陪嫁,那王氏武好古也認得,是王詵的一個侄女,家里面也是將門資本家。在端王選妃的時候,武好古和米友仁一起去給她畫了像。誰知道竟讓米友仁和人家王家小娘子看對了眼,在米友仁高中進士后,便風風光光把王小娘子娶過了門,海州的宅院正是王小娘子的陪嫁之一。

  武好古和潘巧蓮、奧麗加在米友仁的宅院外下馬,正要把馬拴好,卻見米友仁陪著一個二十歲不到的青年從里面走出來,兩人看上去是談笑風生。

  “咦,老師,十八姐,你們怎地來了?”

  米友仁看到武好古,顯得格外熱情,快步就從門階上迎下來。

  只是他一下來,卻把那青年撂在一邊。

  不過那青年并未生氣,臉上帶著一抹溫和的笑容,令人倍感親切。

  只是那抹笑容中,武好古卻看出一些孤傲清高。擁有這種氣質的青年,多半是個進士文官的二代,十有七八還是個大才子——武好古可是在潘樓街賣過書畫的,各種才子見得多了。

  “元暉,這位郎君是何人啊?”武好古看著那位風度翩翩的青年發問。

  “啊,那是大宗正丞李斯和家的郎君李伯紀。”

  說罷,他扭頭對正從那臺階上下來的青年道:“伯紀,這位就是家師崇道先生,也是東坡先生新收的弟子。”

  李斯和?李伯紀?武好古想了想,沒有什么印象。古人都喜歡用什么“字”啊,“號”啊的,不熟悉的人根本不知道在說誰?

  “李綱見過崇道先生。”

  武好古正糊涂的時候,那青年終于拱了拱手,自報姓名了。

  李剛?呃,不對,他應該是大名鼎鼎的李綱!就是那位“坑”了宋徽宗、宋欽宗兩大家子人都抗金名將了。呃,這么說也不是完全冤枉李綱,因為沒有他在靖康元年正月金兵第一次南渡黃河時堅決主張抵抗,甚至不惜煽動護駕逃跑的禁軍,宋欽宗早就帶著宗室親貴逃出開封府躲去襄陽府了。

  雖然開封府多半會早幾個月陷落,但是卻不會有后來的“二帝北狩”了。

  “原來是李伯紀,久仰,久仰。”

  武好古可不敢在未來的宰相面前充大儒,也連忙拱手還禮,然后笑著問:“伯紀兄來海州也是為了聽家師東坡先生講課嗎?”

  米友仁插話說:“有話也莫在大門口談啊,伯紀兄,不如就在我家用個便飯吧。”

  李綱笑著,“那就叨擾了。”

  米友仁做了個肅客的手勢,然后領著武好古、潘巧蓮、李綱一塊兒往宅子里面走去,奧麗加則在米府大門口的耳房里面候著。

  四人在米府的中堂坐下,有女使奉上茶點。米友仁這才說:“伯紀兄是心懷天下的大才,所以不急著科舉,而是云游四方以求學問。聽聞東坡先生在云臺辦學授課,就慕名而來,想向東坡先生請教學問。”

  米友仁并沒有說要拜入蘇門,只是請教學問。因為李綱他爹李夔是個知兵的進士,曾經跟隨鄜延經略安撫使呂惠卿多年,立了不少戰功。在黨派上無疑屬于新黨陣營的人物,在呂惠卿的關照下,他的官運也非常不錯。

  因此作為李夔的兒子,李綱即便再仰慕蘇東坡的學問,也不好公然拜入門下。要不然就讓他的父親李夔難做人了。

  武好古喝了一口水,面帶微笑:“是這樣,東坡先生在云臺辦學乃是官家的意思,日前已經復了龍圖閣學士,授了朝散大夫,現在就等提舉云臺學宮的差遣下來了。

  而這所云臺學宮,并不是為科舉而立的,所傳的學問,一是實用之學;二可以傳播于海外的儒家經義道理。”

  李綱一聽,頓時來了興趣。

  科舉對他而言難度并不是很大。之所以這一科沒有去應,是因為他父親李夔認為兒子的學問都在應舉上,便是中了也做不好官——對于高中倒數第一名進士的武忠義而言,高中就是成功!而對李綱這樣前程似錦的“進士二代”而言,進士不過是塊敲門磚,薦躋兩府才是目標。

  而要薦躋兩府,光靠錦繡文章是不夠的,必須有經世致用的學問,否則做個翰林學士也就到頭了。

  可經世致用的本事上哪兒去學呢?大宋朝的書院到處都是,不過大部分都是為了應試而開辦的,瞄準的都是科舉考試。即便有幾家是做學問的,也都是以求大道為目標,涉及的實學并不太多。

  至于國子監管轄的國子學、太學和武學,雖然早在王安石當政的時代就想用它們來培養合格的官僚,但是搞了那么多年,還是個科舉培訓班。

  而想學實學,整個大宋最好的去處,大約就是瓊林苑里面專門給沒卵子的宦官讀書的地方了——雖然北宋文武官員的實干才能比之漢唐明顯不足,但是北宋宦官的素質和操守倒還是不錯的…

  李綱當然不能去瓊林苑讀書了,所以對云臺學宮就有了興趣。而且據武好古所說,云臺學宮將是官辦的學校,還是官家親自交代的,那么就是超越黨派的存在,就和太學、武學和國子學一樣了。

  “伯紀兄想要入學,可以參加考試。”武好古輕輕撫掌,對李綱道,“云臺學宮目前雖是草創,但是招生還是要講求公正的,通過考試才能入學。

  考試分兩科,一是儒家五經,有經義和論,同科舉差不多;二是才藝雜學,可以自報一門,伯紀兄有家傳的兵學,應該可以順利通過考試的。

  另外,我們對入學云臺的生員還有年齡和國別上的要求。年齡超過30歲者是不收的,不是我大宋臣民,也會有所限制。”

  李綱皺了下眉,“年齡超過30歲就不收了?這恐怕有違圣人的有教無類吧?”

  真是多事兒!武好古看了眼年紀比自己好小幾歲的李綱,笑著解釋道:“伯紀兄有所不知,官家設立云臺學宮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向海外傳播儒家的道統…海上風波險惡,非是年輕力壯者不可。若是30多歲入學,學成后起碼是三十四五的年紀,便是身體不錯,也干不了幾年了。”

  “學成之后要出海傳儒?”李綱可不想去海外。

  他現在想學點實學,還是為了日后好好做官,可不是想飄洋過海去外洋傳教布道。

  “也不是一定要去的,”武好古笑道,“伯紀兄的前程自是在東華門外的。”

  武好古不會禁止云臺學宮的弟子去應舉——他也沒這樣的權力,而且如果將來能有一些云臺弟子通過科舉入仕,對他的事業也沒壞處。

  當然了,他也不會招收太多的“才子”入學,免得以后都去科舉了,沒人往外面去傳教。不過李綱是“必中”的前途,武好古當然要把他招入云臺學宮,有可能的話,再讓他入自己門下,傳以“萬惡為首之道”——就是賺錢之道啦!也不知道李綱有沒有興趣?

  聽了武好古的表態,李綱頓時松了口氣。

  “那就勞煩崇道先生引在下入東坡門下了。”

  大家各自達到了目的,心情也變得格外舒暢。

  當下,米友仁便在家中設宴,招待武好古和李綱。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正當武好古和李綱推杯換盞的時候,門外女使突然來報,“有州衙公人前來,在門外求見。”

  米友仁一怔,忙站起身來。

  心里面感到奇怪:莫非有賊要自己去捉嗎?

  他的本職還是朐山縣尉,為大宋捉賊才是他的工作。當然了,他是不怕賊的。因為他爹米芾給他派了兩個幫手,都是開封禁軍的雜品武臣,打仗是不會的,但是功夫還是有一點的,肯定不會讓米友仁給毛賊捉去。

  當下,米友仁就和武好古、李綱道了一聲“少陪”,便出去見州衙派來的公人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米友仁又興沖沖回來了。

  “元暉,是有毛賊要捉嗎?”武好古也以為海州鬧了賊。

  “不是有賊要捉,”米友仁道,“是進奏院來人了。”

  “是有詔書給東坡先生?”武好古猜想一定是委任蘇東坡當提舉云臺學宮的詔書到了。

  米有仁點點頭:“有一封是給東坡先生的,還有一封是給老師的詔書。”

  “給我的?”武好古一陣迷糊。

  自家和官家說過了,明年上元節后就回開封府去,然后再北上界河商市的。現在趙佶怎么就給自己下詔書了?難道進奏院的人搞錯了,把官家的書信當成了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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