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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算是朋友了

  十二月的開封府,冬色怡人。

  氣溫雖然很低,但是因為沒有風,也不潮濕,所以太陽照在身上就能感覺到幾分暖意。

  如今的大宋帝國正處于最好的時代,不僅對西夏的戰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勝利,國內也算是風調雨順,作為帝國首善之地的開封府,更是沉浸在一片繁華富庶之中。

  大概是受了大宋開國以來便極力推崇的重文輕武思想的影響,如今開封府的街頭巷尾,酒樓茶肆之中,人們談論的最熱門的話題,卻不是西線的大捷,而是圍繞李師師、墨娘子、武好古和趙小乙這四個展開的一段佳話…

  才子佳人,風花雪月,才是這座溫柔富裕之城的最愛。

  趙佶和王詵都在鎮安坊的青衣樓上,一塊兒聽李師師唱曲兒。

  王詵這段時間非常低調,因為他是大宋駙馬界的反面教材!

  再過不久,德國公主就要下嫁左衛將軍潘意了。所以為了敲打潘意,讓他好好對待德國公主,官家趙煦上個月還在朝堂上把王詵揪出來批斗了一番…

  現在還有傳聞說,官家準備把他貶到天涯海角去和蘇東坡作伴!

  這可真是嚇死王駙馬了,每次上朝都是戰戰兢兢,生怕官家金口一開,他就要去“亞龍灣看海”了。

  而趙佶還是非常夠朋友的,并沒有因為王詵走霉運而疏遠他。不僅在哥哥面前給他求了情,而且今天退了朝還請王詵到鎮安坊聽李師師唱曲兒。

  一曲唱罷,師師躬身而退,屋子里面只剩下了趙佶和王詵。

  “駙馬,我和官家求了情,不會把你貶太遠的…”

  聽了趙佶安慰人的話,王詵剛剛好看一些的臉色就垮下去了。

  還是要貶啊!

  只是不去和蘇東坡作伴。

  看到老駙馬沉默不語,趙佶拿出一個畫卷,在老駙馬面前展了開了。

  “你看這里如何?”

  老駙馬掃了一眼,圖上云山霧罩的,看著倒是挺有味道的,不過他哪有這個心情啊?

  “這是武好古的《云臺山居圖》。”趙佶說。“沒想到他的山水畫也有大家風范啊…寫實工筆的山水,真是難得。”

  “云臺山?”王詵一聽到云臺山,就想起了蘇東坡,哭喪著臉道,“唉,昔日蘇東坡就去過云臺山,還留下了佳句:郁郁蒼梧海上山,瀛臺方丈有無間…不想今日卻人在天涯海角了,也不知道今生還能不能再回中原?”

  趙佶一笑:“駙馬,把你貶到云臺山如何?”

  真的要貶了?

  王詵一蹙眉頭,就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云臺山素稱仙境,肯定比亞龍灣好,可是怎么能和開封府相比?

  自己年紀都一大把了,一輩子不得志,現在還要去海州,真是太倒霉了。

  半晌后,王詵輕聲道:“是編管海州嗎?”

  宋朝的貶官也是分檔次的,最好的貶出知州,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受的待遇,通常是宰執一級的高官才能在失勢的時候出京去做知州。而一般的官員被貶都是跑去偏遠州郡做通判、別駕、監督、團練副使什么的。再慘一點,就是削去一切職務,某地安置。而最重的處罰就是追奪出身以來文字,某地編管了——也就是剝奪官身,再加一個發配邊遠監視居住了。

  “沒有恁般嚴重的,怎么可能是編管呢?”趙佶連連搖頭,“就是海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而已。”

  團練副使這官聽上去蠻大的,但實際上是加在被貶官員身上的虛銜,“安置”則有監視居住的意思。

  王詵嘆了口氣,說道:“這也不輕啊…和昔日蘇東坡烏臺詩案后一樣了,再貶就是去天涯海角了。”

  “不會再貶了,”趙佶安慰王詵道,“官家說了,到海州止了,你去那里安心居住,過上兩年就讓你回來。”

  “也只得如此…”

  王詵也沒辦法,誰讓自己倒霉,娶了公主后又遇上公主早死?其實公主的死和他沒什么關系…雖然他身邊有不少女人,但是蜀國長公主并沒太吃醋,還是和他非常恩愛的。

  而且公主病重之前,王詵已經因為被蘇東坡的“烏臺詩案”牽連給貶到外地去了。蜀國公主怎么可能被一個見不著的駙馬給氣病了?因為見不著駙馬相思成疾才差不多!她臨終前還求高太后讓王詵回家呢,她怎么可能是被王詵氣死的呢?

  可是神宗皇帝偏偏遷怒王詵,沒過多久又把他貶去了均州,直到元祐元年才被知道真相的高太后召回復職。

  不過高太后一死,哲宗皇帝又看他不順眼了…

  “駙馬爺,小乙哥,武大郎和米小乙來了。”

  李師師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武大郎?”趙佶一愣,“是來找我的吧?他該知道我這些日子都在鎮安坊。”他朝王駙馬一笑,“駙馬,那個武大郎還不知道趙小乙就是端王趙佶呢,所以就只能到鎮安坊來找我了。”

  會不知道?王詵尋思著:半個開封府都快知道了,武好古多機靈一個人?會不知道?他也就是在陪你玩…這份心思,倒也頗深,將來說不定能成一番事業。

  可惜這人在儒學上沒有多少功力,終究難成大器啊!

  不過他也沒點穿,只是站起身拱拱手:“老夫要回去收拾行李,好準備去海州居住了,便先告辭了。”

  趙佶笑著點點頭,“安心吧,不會有甚難過的。”

  然后他又對門外的李師師道:“師師姐,送駙馬從后門離開吧。”

  “知道了。”李師師應了一聲,便拉開門,把駙馬王詵帶去了后門,讓他悄悄離開,然后又親自去把武好古和米友仁請上了樓。

  “小乙哥,你也在啊。”

  武好古一進門,就看見穿著一襲月白長袍,耳鬢插著支梅花趙佶在朝自己微笑,連忙上前去拱了拱手,“方才還和米小乙提到你呢。”

  “是嗎?”趙佶笑吟吟道,“提我何事?”

  “小乙哥,你先看看這個。”米友仁將自己背著的畫板遞給了趙佶。

  趙佶接過來一看,上面是一張宣紙,宣紙上用黑灰線條畫了個栩栩如生的美人,正是墨娘子。

  “這是…碳條畫?”趙佶伸手輕輕摸了摸,然后又看看手指,“不是碳條?”

  “是鉛筆。”武好古道。

  “鉛筆?”

  “就是鉛槧的鉛。”米友仁又從自己的筆袋里面取出了一支簡易鉛筆遞了過去,“我師父叫筆匠作了這么個鉛筆,這可是習畫的至寶啊!”

  “這個是習畫的至寶?”

  趙佶接過鉛筆看了又看,怎么都不像是寶貝啊。

  米友仁解釋道:“此物加上家師所創的速寫之法,可以將練習繪畫的速度加快百倍!畫個人像只需半刻鐘,一日寫真數十紙也不費多少時間。”

  繪畫也是要講熟能生巧的,中國古代的畫家習畫將近“費紙三千”,也就是畫上三千張,技術自然就好了。而武好古現在的畫技則是建立在幾萬張也許十萬張(具體多少他也記不清)的高強度訓練上的。

  而這種高強度的繪畫訓練,不可能是油畫和國畫,只能是鉛筆和碳條素描。鉛筆相比碳條容易使用和攜帶,可以走到哪里畫到哪里。

  以趙佶的財力,自然不會買不起紙,有了鉛筆和速寫,他練習繪畫的效率就會大幅提高了。

  聽了米友仁的這番話,趙佶終于明白武好古的畫技為什么會那么高明了!

  一定是畫仙人傳了他“鉛筆”和“速什么寫”的。現在武好古又把這個看家本領傳給了自己,真是夠朋友啊…

  “原來如此!”

  趙小乙終于明白了武大郎一片“好心”,沖著武好古一拱手,笑道,“大郎,多謝了…有了這鉛筆和速畫之法,我的畫技可就要突飛猛進了。

  從今往后,我們就是朋友了!”

  米友仁聞言頓時面色一變。

  這話…端王可沒和誰說過!他是君王,君王是孤家寡人,沒有什么朋友的!據米友仁所知,趙佶也就是把王詵當個朋友。

  現在,武好古也是趙佶的朋友了。

  “好!我們現在就是好友了。”武好古哈哈笑了笑,“今日我先給李娘子畫幾張速寫,然后我們再去燒豬院吃酒如何?”

  “燒豬院?”趙佶哈哈笑了起來,“是不是大相國寺的和尚開的燒豬院?”

  “是啊,”武好古道,“燒豬院和尚慧明的徒弟臨政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常去那里吃酒。”

  “臨政和尚?”趙佶問,“他也會燒豬嗎?”

  武好古笑道:“他現在去了日本國做外來和尚了。”

  “日本國做外來和尚?”趙佶聽了覺得好玩,“怎么回事?”

  武好古笑了笑,“且等我給李娘子寫了真,去燒豬院的路上再說吧…很快的,只要一刻鐘就行。”

  “一刻鐘?”趙佶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大郎,聽人說你在宮里面還畫了默寫?真有這事兒?”

  “有啊,”武好古道,“都是熟能生巧。”

  “熟能生巧?”趙佶點點頭,沖著李師師一招手,“師師姐,就讓大郎畫幾張,也叫我開開眼界吧。”

  李師師甜甜一笑,“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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