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趙官家前世怕是沒了鳥兒的閹人,端的沒骨氣!”
“自然是沒骨氣的。叵耐萬里江山敗壞到恁地境地,人早該披發遮面而死,無顏見列祖列宗了。”
“說的正是。這趙家靠欺負人孤兒寡母得的江山…”
河東大同府的一處酒樓里,正值飯時,二樓一二十張座頭已然滿了七七八八。人聲鼎沸,叫聲嘈雜,男人們喝酒談天,討論事宜是各有不同。但很顯然,那南面傳來的新鮮事兒,正教百姓們熱議中。
蜀宋與陸齊間的‘破冰之旅’就像那春風一樣,迅速席卷了大江南北,四面八方的每一個角落。
大藝術家竟然卑躬屈膝到這等的境地,稱臣納貢送女兒,端的是厚顏無恥,軟的沒了骨頭!
消息傳揚開來,民間是一片鄙夷。而陸皇帝一刀砍了張邦昌,雖也引起了一點波瀾,但張邦昌罪有應得,民間反倒是更多的叫好聲。
想想這沒了骨頭的趙官家,再來看霸氣強硬的陸皇帝,人心中都有一股驕傲生出來。
大江南北瞧不起趙官家的人多了去了,而這北地的大同府,以及東邊的燕京府里,就有更多的人瞧他不上了。這等不是男人的作為,叫人實是無法茍同!
你若是打仗到了山窮水盡之時,這般做且還情有可原,可現在蜀宋顯然還沒到那一步。趙佶這般做就顯得太不是男人了。
臨窗一屏風隔出的雅座,楊溫正與年紀小小的孫兒楊再興多面而坐。二人聽著樓上酒客對趙佶的鄙夷之聲,臉上早沒有半分怒色。
如今都這般境地了,趙官家與楊家又有鳥個關系?
“翻遍青史,軟如趙官家之君王,千年未見一人。”那漢獻帝且還有反抗,后蜀皇帝孟昶也是幾次敗于宋軍之手,川蜀無有大將,自身且欠軍略,這方才無奈投降。可眼下這位趙官家,卻端的有可能只被人一嚇,便就一片降幡出城頭,十四萬人齊解甲!
“而同是縱覽史書,強硬霸氣如今rì大齊皇帝者,亦恐只有大秦始皇帝可比!”
面對興盛的北方胡族,漢有和親之恥,唐有渭水之盟,隋朝建國之初也被突厥打的難堪,數十萬突厥軍深入掠奪武威、天水、安定、金城、弘化、延安、上都等隴右朔方六郡。那突厥沙缽略可汗本來還想繼續南侵,但因為其侄染干與叔父達頭可汗發生糾紛,只好率軍北返。到了趙宋就更不用提了。
翻遍華夏青史,能在建國之初就摁著被巔峰之中的塞北精兵痛打的,且是一副要開疆擴土模樣的皇朝與帝王,唯獨卻匈奴七百余里,叫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的大秦始皇能與陸皇帝相提并論。
楊再興不說話,他知道自己祖父對陸皇帝的推崇。事實上他也對之敬佩不已。橫掃中原是本事,但掃蕩中原后就馬不停蹄的征討契丹,打崩女真,這就更是真英雄。
休管那趙官家是怎樣的推崇文人,書中怎么的有顏如玉和黃金屋,吞噬tsxsw東華門外唱名的怎么就是好兒了,這驅除北虜,恢復中原故土之功業,那是誰也抹殺不了的大功。更是被楊家這般將門之后認可并推崇的。
北宋一朝的武人,哪個不想著恢復燕云?
若說東漢三國、李唐、朱明等朝的武將,那最高之追求是勒石燕然,封狼居胥,北宋一朝的武將之最大追求便是恢復燕云,一如南宋的主戰派要恢復中原一樣。
而趙宋皇帝和文人墨客,嘴上‘不在乎’收復燕云之功,但若是真的不在乎,那宋神宗就不會在遺詔中留下“復燕云者王”的許諾了。
自己平rì只能在遐想中期頤的最高目標,似很輕易的便被陸皇帝給實現了。中原士民揚眉吐氣之余,如楊溫楊再興祖孫這般的武人,對于陸皇帝的崇拜,就已然視為神人了。
可以毫不客氣的說,收復燕云,打崩了女真主力后,陸皇帝在天下黎民的心中,其地位都陡然一躍。早前且還有文人會用山賊水寇來蔑稱他,但燕云一復,陸氏代宋,那就似帶有幾分天經地義的意味了。
“祖父放心。此番上陣,孫兒定爭一份頭功來。”
三月里春風已經吹遍了大地,不只是江南中原春意盎然,就是北地也一片春暖花開。而這同樣也是齊軍出擊的大好時機。
寒冷的冬季過去了,兩邊的戰馬都在掉膘,此時戰馬的素質遠不如秋高馬肥時候。而這也是陸齊最是有利的出擊時機。
與塞外契丹人的戰馬一樣,齊軍手中的戰馬狀態也不是最佳水準。但他們有充沛的飼料,甚至是精貴的細料和青貯飼料。
可惜陸皇帝只聽說過青貯,對其具體之做法便說不上了。這青貯飼料且還是紫髯伯皇甫端弄出來的。
在這廝投效梁山之前,陸皇帝早就叫人著手去實驗青貯技術,換來的卻是一次次的失敗。而那皇甫端端的是’地獸星’,水滸上的第一獸醫。上手后,只兩年時間便初步有了成果。
以至于功成之rì,陸皇帝親自寫下詔書,封其為開國男!
皇甫端這位平rì里素來沒有甚存在感的人物,在詔書下達后,一時間都成為了益都城內的熱門話題。
只是青貯窖投入不小,又因為時間緣故準備不充分,去歲寒冬時候的青貯飼料還有很大不足。故而,在蓄養戰馬的時候,青貯只能作為細料的替補。
財力糧秣充沛的齊軍,青貯不足,細料來補!在雙邊歇息后,齊軍的戰馬并未繼續掉膘,養到二三月時,狀態較之停戰之時已經有了很大的恢復。
而現在,楊志認為,這個時候就是他手下馬軍最好的出擊之時。已經轉回益都的劉法不提,種師中甚是認可楊志的想法。
雙方馬力我強敵弱,此刻齊軍的優勢正值最大時,此刻再不出擊,莫不是要等到秋高馬肥時候,契丹人自己氣勢洶洶的打來嗎?
那天祚帝與回離保、耶律大石、郭藥師等已經匯合,本人更是從云內進到了中京大定府。女真人也知趣的讓出了原先的遼中京道與上京道。
從某種意義上說,現如今的契丹,比之得燕云之前的契丹也就少個遼東。
單純的來講,契丹的國運從最危險時刻的近乎滅絕,到現在依然是直線拔高了。可是天祚帝他們也清楚,這般‘飛速壯大’的后果并非沒有半點危害。
首先,被女真人掃蕩后的中京與上京道,契丹的忠實力量和在東部草原上的影響力已大幅度消弱。
——草原上多的是墻頭草,隨風倒。便是那契丹人,底層的契丹人,也能身子一轉,去做女真順民,只要女真人能一直強大。
所以,后者在此處的統治是全部癱瘓的,中京道與上京道的政治態勢也已經重回到了部族時代。
所以,天祚帝的地盤看似擴大了,可他手中的實力卻沒有實質性的增長。反而因為地盤的擴大,而攤弱了兵力!
其次,女真人如此痛快的退出了中京道與上京道,這是心懷叵測,是希望天祚帝的‘擴張’能吸引去齊軍的注意力,是拿天祚帝來頂缸,為自己做肉盾,好爭取更多的時間恢復實力。
但天祚帝明明看出了內里,卻不得不踏入這個不是陷阱的陷阱。橫豎現下他聲威是起來了。
或許還有最后一個緣故,女真人希望緩和自己與契丹人的關系。
沒有永恒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么。現下塞外局勢大變,女真人與契丹人,甚至還有西夏人殘余,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是盟友了。他們都擁有陸齊這個共同的敵人!
那不管契丹和女真怎么‘親親我我’吧,大同府是已經在準備著跨越金河山,進擊云內的準備了。
楊志沒想過一舉殺進上京道去,后者與中京道作為契丹主力所在,要對付之,也要看燕京府。他們這兒收復云內就是第一。
年紀一樣不滿十六的楊再興并不是真的以一名士兵的身份參加先行的馬軍的,他只能算是個學生兵。等到年滿十六,他就要進武略院了。而楊溫的觀點是,在進武略院之前,叫他最好先見識見識什么是真正的廝殺。
當然了,這也是因為楊溫知曉云內等州已經無有契丹兵馬,在天祚帝離開后,彼處已經成為了謨葛失部的地盤。
謨葛失部就是蒙古人。遼國時候,蒙古人已有一部南徙陰山南北,遼西南面招討司所屬有梅古悉部。
當然,此時還沒有蒙古這個詞匯,更多是被汪古及萌古。
謨葛失部人口不小,但契丹人既然敢把他們放在西京道之策,那自然是有手段制衡的。彼輩有馬而無鐵,控弦之士不少,戰力且不是一般的差。
祖孫二人正低聲細語時候,外頭傳來了宣贊的聲音。“宣都統!”楊溫與楊再興站起相迎。
宣贊很給面子,人楊溫放著青面獸的面子不動,親自上門以楊家的名義相求,他豈有不認的道理?
今rì再看這楊再興,明知道是一少年,卻也好喝上一聲彩。若說他昔rì的大哥關勝乃是關云長在世,眼前這少年卻給他一種趙子龍重生的錯覺。
前發齊眉,后發披肩,雖身長六尺,面相卻端的十五六歲年紀,眉如寶劍,目如朗星,一表好人材。
若論長相,他宣贊見多了人物,也不是沒有見過這般的英雄少年。別的不講,陸皇帝身側的那幾位,少年時候也個個都是英杰。
但那幾個氣質卻不盡相同。內里最出眾的兩個,欒廷玉的沉穩,岳飛的輕剽,給人感官十分明意。
這卻是其他人等所不能有的。
許是那王貴、徐慶等經過時間的沉淀后,才能如此。
而眼前的少年卻也是如那般,鋒芒畢露,在面前一聳,如一支刺破青天的長槍。給人一種斬將奪旗,沖鋒陷陣,舍我其誰之感!
“果然是將門英才。無怪楊公常常記掛嘴邊,有后如此,夫復何求!”宣贊大是羨慕。
他也已娶妻生子,可是兒子剛剛會走,rì后且還不知道能否成才。而眼前的楊再興,卻已經能上陣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