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龍府對岸的就是富良府。
小小的紅河三角洲被南越李朝分做了大大小小七八個州府,內里絕大部分州府實不過是中原一縣之大小罷了。
其目的為何,顯而易見。
可招數不在老不老,管用就好。
李朝自奪了前黎朝的天下,那便是進行了例如趙匡一般的中央集權,強干弱枝。分原有的十路為二十四路,后又改為四府十三州三寨。
升龍府是其一,富良府也是其一。故而,此地的重要性無須多言。
阮小七與呼延慶率水陸軍擊敗了急忙率軍南返的右武衛將軍李常憲,后者是李常杰的弟弟。
李常杰在十六年前便就去世了,被李乾德追贈“入內殿都知、檢校太尉、平章軍國重事、越國公”,食邑萬戶,以其弟李常憲繼承侯爵。但李常憲雖然能以此而躋身李朝的一等權貴之中,卻沒辦法全部繼承李常杰的權勢。要不然,李乾德就成了傀儡了。
事實上現下李朝的太尉是劉慶譚,與李常杰并無大瓜葛。且這也是一名宦官,李朝政制有一個顯名的特色,就是會重用中官(閹人),如李常杰、劉慶譚,都是經過“清身”(凈身)而至太尉的。所以啊,童貫是投胎沒投對地方,他應該生在南越。
劉慶譚與李常杰一樣,他們之前可都是正經的官身大員,出身名門,由此可見李朝的中官在其政治版圖中具有特殊地位。
或許是受了南漢的影響吧。后者可是素有‘想做官先自宮’這一優良傳統的。
而擊敗了李常憲部,阮小七與呼延慶,還有引兵剛剛抵到的阮小五都不敢大意,已知道李朝的主力兵馬已在陸續南返,真正的大戰就要到來了。
齊軍先一步南下,那目的并非是要擒賊先擒王,而是要圍城打援。借升龍府這一南越軍必救之地,將南越軍北上的主力大軍全都拉回到紅河岸畔。而后好一舉擊敗之,打掉南越的主力軍。
甚至于陸謙都不想要現在就殺了李乾德,后者還是有用的,大用。
他在南越稱尊五十載,影響巨大,聲望厚隆。這樣的一位君王活著,那就是越人的一旗標桿。可以引導著各地的越人前赴后繼的反抗中原軍隊的‘入侵’的。
如此的一來,后續涌入來的王慶軍、鐘相軍和方臘軍才能放開手了廝殺么。陸謙這是為后來事考慮。
且要知道,這南越雖小,但卻是一富裕之地。而王慶、鐘相、方臘等人為了籌集更多的錢糧,必是恨不能掘地三尺的。現下他們可以打著鎮平民亂的旗號在南越境內肆意妄為,那可不就是老鼠掉進了米倉,是再舒坦不過了。如此也好趁機挑起他們彼此間的沖突來啊。
陸謙一是正好趁機對鐘相、王慶下手,還能由別個來背黑鍋,再美不過了;二是正好殺一殺越人的‘野心’。
好好地禍害禍害他們。那些世家大族,那些個官員文人,就該全都去死。
要他說,明成祖當年要幾次對南越動兵,每每動用數十萬大軍。這自然是有朱棣他自個的原因——明軍最初之所以能夠順利平定南越,主要是因為胡氏政權多行苛政、民心不附,朱棣應陳天平之請,吊民伐罪,救民于水火,又承諾復立陳氏子孫之賢者,這當然受到了南越人民的歡迎,亦不失為仗義之舉。但得勝后自食其言,草率地決定將南越收復,卻是明顯的失策。
要知道,那已經是小三百年后了。南越自五代吳權以來,已獨立成國四五百年,一旦直屬中國管理,必然遭到南越各階層人民的反抗,這是‘天經地義’。
但另一個重要的原因,那便是朱棣潛意識里將南越人當成他自己人了。
要是先就把當地的士族世家鏟除或著通通遷移外地,看那南越還能有人掀起大規模的造反嗎?他老子且都能把明玉珍的兒子丟到高麗去,他如何不能?
那些個大家世族,離開了南越,誰還會認識他們。那就跟魚兒離開了水一般,一舉滅掉后患。
同時殺戮也過輕了一些。張輔斬首數千人,筑成京觀以鎮服南越人。這數量不覺得太少了么?你不狠狠地殺個幾萬、幾十萬,憑什么叫人家乖乖聽話?
對那些心里長草的野人,那就別把他們當人。
明成祖準備不夠,陸皇帝卻是心里建設很充分,他有這個狠心,他都已經給、石秀打了招呼,叫他們都招呼人跟上去。南安有那么多的丁口,可不正是人力商行的好去處!
現下的中原到處卻人手。工部就恍如一無底洞,黑黝黝的洞口吞噬了一波又一波的勞力,永遠也不見滿。
而把這閑話略過。現下阮小七、呼延慶已經踏足富良府了。一門門大炮被從戰船上卸下,而后被辛苦的拉到南越軍營壘前。
這是敗退的李常憲部南越軍重新整頓后,分出的一支偏師。留在紅河北岸,就是為了看著水上的齊軍。那時阮小七與呼延慶已經在紅河兩岸都立下了水寨,很是有股繼續增兵的勢頭。
而不久后阮小五就領兵趕到了,且實際上方臘軍的一支也已經抵到了瓊州。
南越軍眼睜睜的看著敵人有條不紊的將炮兵陣地一一安置好,就齊軍水師進入紅河這段日子,越人是知道了火炮的厲害。
他們也是有水師的。雖然那戰船小的可憐。即使沒有火炮,南越水師與齊軍水師比來,也是兔子和老虎的差別。但是加上火炮、霹靂彈等火器,那就是螞蟻和大象的差距了。
越人很崇奉大象的。
無論是紅河南岸的升龍軍,還是河北岸的軍隊,每每與齊軍開打,都是把戰象做開路先鋒。
結果到了齊軍這里,火炮一響,別說是光著身子的大象,那就是披著鎧甲的大象也兀自是不堪一擊的肉泥而已。
一炮打去,挨著就死,擦著就亡。
大象那般厚實的軀體,也依舊被打穿打爛打碎,血肉模糊。巨大的聲響和火光更叫它們畏懼。
故而,看到現下一直呆在水寨里不動的齊軍,忽的拉著火炮威逼過來了。南越軍營壘里的慫貨們就如受驚的烏龜一樣不敢伸出頭來。
他們且不敢逃,阮小七領兵在營壘側面看著呢;但更不敢對齊軍反擊,便就只能像烏龜一樣,縮起腦袋任由作踐了。南越兵的士氣會有多么的低靡,看看城外齊軍那不屑一顧的表情就能知道。
就是呼延慶本人也覺得里頭的南越兵軍官,慫的太驚天動地了。
“轟轟轟…”
十門有別于虎蹲炮的三斤炮,被一一布置妥當。齊軍在越軍營壘外光明正大的修筑炮兵陣地。一直不露頭的南越兵在大炮沒有發聲前過的是安全,可大炮一旦發威,就他們那消薄的柵欄圍墻,哪怕那只是三斤炮彈,也根本防不住啊。
“轟轟轟——”大炮轟鳴聲響起。
一門門大炮齊齊射出,鐵青色的炮口噴出炙熱的火硝,升起的股股白煙籠罩著炮兵陣地上空。
一炮擊出,每門火炮便都齊齊的向后倒退,炮架就著炮位后堆起的斜坡沖上沖,然后在后坐力用盡時自己再呼隆隆的滑下。炮位的前方同樣也有一道相向的斜坡,只是比起后面的要矮上許多。炮車沖上去,再退下來時候,那力道就也所剩無幾了。
這樣的構造自是陸皇帝設計出的了。
他并不知道歷史上真正的前裝炮陣地是什么樣的。在沒穿越前,他也看過幾部歐洲人拍攝的拿破侖時代的戰爭影片,里面的大炮復位可都是人推的。故而,也不知道歷史中的炮兵陣地是不是真的就是那樣。只眼下齊軍的炮兵陣地,是他憑空設計出來的。
別的好處沒有多少,最大的優勢便是省力。
兩道斜坡作用下,只片刻的時間炮位就可以重新歸復,再稍微的調整一下炮口角度,填裝火藥和鐵彈之后,大炮就可以再次擊發。使用效果且很是不錯。
也因為這個原因,齊軍的炮兵陣地必須經過嚴格的修筑,一點都馬虎不得。
土崩木裂,越軍營壘在大炮的集中轟擊下迅速向著殘垣斷壁轉變。大腿粗細的圓木扎城的柵欄半點作用也沒,更不用說是土墻了。在一上午的炮擊下,已經變得不堪入目了。
“嘩啦啦——”一連串的巨響傳來,嘩啦啦的聲響中,南越軍營壘正面一段十幾丈的土墻在又一陣連續的轟鳴聲中轟然倒塌。
若陸皇帝本人在這兒,此刻都能看到南越軍之士氣,已然要清零了。
“殺——”呼延慶昂首高呼,背后殺氣騰騰的鼓號聲已經響起。震天的吼叫聲中,潮水般的齊軍向著內里士氣渙散,軍心震蕩的南越軍營壘涌進。
對面殘破的營壘當中,無數個南越兵憋著最后的勇氣,螞蟻一樣的冒出,為首的一將身披著披甲,持著單刀高聲吼叫著。身后的南越兵同沖在最前面的齊軍狠狠撞在了一起。殺聲震天,之前大發神威的火炮已停息了自己的怒火。眼下這場戰斗只剩下刀槍肉搏了。
呼延慶武藝不俗,縱然陸上比不得呼延灼,但也非尋常人可及的。否則陸謙便不會叫他提領陸戰隊了。這人能組織船隊一路安然的從福州遠航到冀北,其組織力可見一斑。放到水師當中,調軍戰艦作戰,也當不失為一好手。
可陸謙卻明白,他要的海上舟師從來不是一支只能打水戰的部隊,陸戰隊是必要有的。
阮小七兀自按兵不動,他另引一支軍兵布置在南越兵營壘側后,唯一的目的就是防止其內的南越軍早早逃走。若是如此,活閻羅定會教他們重新做人。
呼延慶卻高叫著帶人直沖殺去,打刀槍近戰,陸戰隊不敢說自己肯定比陸軍強,可面對眼前的南越兵,哪怕最小膽兒的齊軍兵卒也能嗷嗷叫的撲上去。
不管是齊軍入南越來的連戰連捷,還是南越兵的窩囊表現,都讓齊軍上下對他們鄙視到了骨子里。如今廝殺起來,還會有人害怕自己素來鄙視的人嗎?
按下南越那些爛兵被齊軍如何懟的生活不能自理,就看陸謙這里,得到南越戰報的時候,時間都過去了小一個月。
從交州到齊魯,真就要橫穿中原了。九月初的齊魯,已經步入晚秋,冬日的肅殺之氣來到了。
北地也傳來了消息,中京道已經被女真奪取,錦州城也被拿下,郭藥師險些把小命丟在了突圍戰上。但這些都及不上一個惡訊,女真人進軍南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