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明是很疼自己媳婦的,老夫少妻,疼愛有加,是人之常情。
雖然他清楚自己能娶了這個媳婦,更多是因為他的身份。但人是不能這么過日子的,這樣想就太傷情誼,太沒意思,這日子是過不好的。
他媳婦年輕美貌,黃花大閨女一個,跟他這么三四十歲又其貌不揚的‘老頭子’,再沒這點所圖,那人家還圖啥啊?
你黑三郎是長得俊,還是才比天高?宋江都沒有。
也所以啊,這點就不要去想。
平日里一些小不嚴的照顧,該有的那家也都有。后者年輕貌美的黃花大閨女嫁給了一年歲能當她爹的老男人,還配送了好一批的嫁妝,這也沒人會去多言語。很多士紳富戶還都羨慕那家找了個好女婿呢。
這名聲傳出去不好聽,可宋公明仍舊半個字不提。升職的時候,開宴慶喜,還特意叫人將丈人舅兄接了去,奉為上賓,坐在上首。那不知道叫岳丈一家多么榮光呢。
誰還沒點虛榮心呢?
陸謙、林沖入河洛時候還特意回門祭拜先祖,面見鄉鄰,大手一揮撒出去了十多萬錢財。
將陸家被破壞的祖墳一一修整,甭管里頭是否還有棺槨與遺體,而后封了一雖不是同宗同族,但家住得近,又是姓陸的人做了奉祀官。從六品官啊,比清算了后的孔家官位都高。后者現下也才是一七品奉祀官,孔廟的奉祀官。
你還就別說,這衣錦還鄉的滋味就是不一般。
這怪不得人都喜愛衣錦還鄉呢。這家鄉人發自內心的與有榮焉感和我為你驕傲的感情,那滋味就是不錯。那種感覺吧,就是陸謙那點隱藏的很好的“假心假意”都瞬間被好感給填滿了。
宋江就是會來事,顏面上特照顧他那丈人一家。四時八節,那都是厚禮。人丈人這家也是會來事的,明明是攀上了一條大粗腿,做事兒卻反而比早前更為低調了。
這事兒安保司早給陸謙匯報過。要說這宋江就是個有福之人,人在仕途,家中不給他扯后腿,這可是再難得不過了。
就像那郭永,在淮南做的不是不好,為人也不是不清正。但早前那么鐵面的一個人,家中兄弟和娘家舅子,愣是有幾個靠著‘鹽’字發了家。
陸謙還很看好黑三郎能向前再進一步呢。他兄弟人在鴻臚寺,家中宋老太公只一心安享晚年,又碰到了一個懂事的妻族,這端的是幸運。
可現在這人怎的就受賄了呢?還皆著丈人生病之機?“宋江絕非是這等淺薄無秩之人。”
宋公明若真的這般做了,就就太low了。陸謙腦子里就一個反應:不相信。縱然知道安保司的密報也定不是胡扯,可這事兒…,就還待細查。
而此時河間第一公立醫院里。宋江他丈人正向他在訴苦,“那官兒一個接一個過來,老頭子活了大半輩子,第一次覺得這官兒最不算甚。”虧得他的老腰還算硬朗啊,不然光是坐那般長久,就要了他老命。“虧得沒傷到腰,只摔著了腿,不然,他們這些人來是真的盼著老頭子好的,還是來要我的老命的?”那一個個都是官,他一介平民能跟人家擺架子么?任憑他女婿是省巡撫,兀的亦是不敢。那不敢躺著便就只能坐著,靠坐在病床上動都不敢動,腿疼的都難受。這要真傷到了他老腰,可不就要他老命了么。
向邊上的長子招了招手,后者手里捧著一托盤,上面整整兩摞紅包。這還是由陸大王帶起的規矩,早前他就沒聽說過這么見禮的,太不規矩。可現下這紅包之風在官場上卻甚是普及。
這事兒要從陸謙手下一親衛成婚時候他包了個紅包開始說起…
早前河間的那些官兒們來過后,他脊背后面的枕頭下面,屁股下面的被褥下面,那都是信封。
里面就沒裝金銀幣的,更不會是銅錢,都是錢票。梁山軍正式發行的錢票。
這個說:“…您老可要保重身體…”與他嘮叨了兩句,一只手已經就勢把東西塞到了隱晦的角落里,叫他還能看見紅色的信封的一角。
不顯眼,也不是真就一點痕跡都不給你留下。
那個說:“…您要放寬心,這傷勢養一養就好…”然后臨走時候又塞了一個信封過來。
這當地的官兒,一個接著一個的,就沒見有空手的。
帶些瓜果加紅包到公立醫院里看望人,這已經是官場規矩了。
且不用問,那些個信封里裝著的都是錢。
然而更要命的是,這些人都是誰,宋江那丈人可都不認得。他就不是在河間混的人,人是濟南府的士紳,商賈出身但家世清白,為人善凈仁義,故而當初并沒怎的受改朝換代的沖擊。
他不是沒見過當官的,自從與宋江搭上親,那濟南府的府尹都要敬他三分。這次是去滄州買馬的,結果聽說那冀北涿州的價格更便宜,這人就去了。也談成了買賣,有宋江立在那兒呢,一次性購入了三十匹健壯的馱馬,這興致勃勃的就去回鄉,結果在河間府出了事故。夜里船給船撞了頭,老太公并沒因此受傷,卻在停船靠岸后,下船時摔了一跤。腿骨沒斷,可也怕是骨裂了。
然當官的走馬燈似的前來送錢,這卻是頭一遭。自然,他也清楚這是為何。
身為這些人上司的老泰山,人在河間遭了罪,他們怎么著也要表示下“歉意”不是?要不然,可不就是少點什么了。
但作為安穩渡過了那段危險時期,還叫家族發揚的愈發廣大的主兒,老太公卻是知道這錢收的燙手。那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通知女婿。
他雖然覺得不妥,卻只是外行人,那老女婿才是真正的‘內行’。這事兒該如何處置,全看宋江的才是。黑三郎也沒推辭,叫人接過那托盤。這筆錢他還真需要好生處理了才是。
這邊叫人接過去,那邊宋江大舅哥就說了,“妹夫見諒,此事恐真要于您麻煩一二了。父親與我商議來,這河間是待不下去了,亦不能再待下去了。”這才幾日時間,他手中就收了上百帖子,要說他是否心動過,那必須是要承認下的。也因此才覺得這河間真不能呆了。
如果因為他一著不慎把宋江牽扯了進,那他就是頂大的罪人。
“泰山要還鄉去?”宋江心中一喜,可面上卻露著憂色與悵然,還有一絲絲感激。
這絲感激叫老太公心里不知道多么受用,自己為女婿考慮,那也要女婿能認才好不是?否則不說是媚眼拋給了瞎子,也叫人憑白氣悶不是?
反正當天下午,誰也不知,宋江就親自把滿心樂意的老太公送上了船。
臨走之時人兀自拉住宋江的手說:“那錢是隱患,姑爺是官場中人,今上又是個痛恨貪贓的,這萬萬不能留下隱患。”
“泰山放心。宋江回到真定,即把錢財捐給善堂,留下憑證去按察使處做個公證。定不會留下隱患的…”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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