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鼓聲忽的在外響起。叫帳內正正愁眉不展、不知所措的高俅、韓存保驚起,二人連忙到外去看。就見一片火光沖天起,千百處的燈火在營寨外閃亮,照見旗幟飄飄,刀槍林林。
那光芒最盛之處,兩面杏黃大旗中簇擁著一隊人物,盔甲蹭亮,遠遠望去就知曉不是凡俗。
那“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兩面大旗之中,趁著一面“梁”字大旗。
一騎馬軍奔出來大聲喊道:“梁山泊陸大頭領在此,有請韓將軍出來答話。”
“這賊酋是如何在此時到了此地的?”高俅捶胸頓足。他的計劃事敗了也無妨,但也把他自己也繞進去啊。
韓存保靜靜的等待高俅鎮定,這呼喚尚有禮貌,如果他能自己做主,便躍馬出去一遭,可現在他身邊還有高俅。人已半百年華,韓存保可非是當年的‘不通俗事’了。
“將軍自可前往,好探聽一二陸賊的打算。”高俅嘴唇都在哆嗦著。
韓存保得了高俅的許可,便上馬提三五十親兵,直到營壘外濠邊,見遠處的大旗下,一人全副披掛眾兵擁護,料是那陸謙,便兩手橫戟,大聲答道:“大宋云中雁門節度使韓存保在此。”
陸謙亦打馬奔上前來,身后只引郭盛、呂方兩個,賽仁貴手掌‘梁’字大旗,小溫侯擎起一面‘陸’字旗號。陸謙手提潑風大刀,喝道:“韓將軍大名,陸謙久聞,卻不想今日這般場合相見。只不知你不在河東做你的乖乖節度使,何以來侵犯我邊疆?”
韓存保臉色驟然大變,“賊子如何敢口出狂言?”竟然說什么邊疆,韓存保是萬萬不敢應的,此乃原則性問題。“寧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而當今天下,以趙氏為尊。”
“哈哈哈…”陸謙哈哈做笑,“既然趙氏為天下主,那就當整理山河,治理百姓,再塑我漢家雄風,那何以叫北地有缺,西陲有失?我堂堂華夏貴胄要稱呼北地蠻人為兄?更休說去歲冬季,十余萬男女云集于水泊之外,卻不見彼輩施出一文錢、一粒糧救濟難民。此誠可恨也!
十余萬百姓皆赤誠子民,年年納錢納糧供趙氏恩養天下,如今落魄落難,正值翹首以盼,待朝廷賑濟,卻被趙氏這般相待,棄之如敝履。那如此之帝王,天下百姓又如何不能棄之如草芥?”
“陸某人乃是一個不值一錢的草頭王,卻知道何為仁,何為義,何為慈。趙氏棄之如履,我陸謙養育之,如此百姓自便是我陸謙的子民,這土地山河也自是我陸謙的疆土。你輩既然敢來窺犯,便敞開營門,放兵出來,見個高下。”
“我久聞你一支畫戟端的不俗,陸謙這班兄弟中亦有幾個使畫戟的好手。任你是斗將,還是斗兵,我梁山泊全都接下。是豪杰的便出來一戰。”
韓存保氣的滿臉血紅,但他如何敢出去獨力一戰?這般境地,營門打開容易,要關閉卻難。
遂只能開口大罵:“無知匹夫,朝廷大軍不日便到,你已入死地,尚敢夸口。諒你微末見識,如何識得軍國之奧妙?竟敢放言天下大事,端的可笑至極…”
陸謙自能看得出韓存保氣怯。非只是他,就是郭盛、呂方二人都面露鄙夷。郭盛道:“哥哥何須與這等民蠢多言?即便是心疼孩兒們,不叫多有死傷,亦可待到天亮,等凌家哥哥把石砲架好,轟他娘的。”
梁山砲至今已大顯身手兩次,那范縣之戰也好,石溝鎮之戰也罷,都叫郭盛、呂方親眼目睹了其巨大的威力,對之可謂是信心有加。
陸謙拿眼打望著韓存保,不愧是與呼延灼力戰百十回合,不分勝負之輩,只說個人武力是勝過自己頗多,但他知道,這人膽氣已喪。
打贏了石溝鎮之戰,陸謙榮耀值上就大大的賺上一筆。他沒有去買武將技能,也沒去追求buff加身,而是將技能‘洞察’升格為‘天眼’。足足用去了他三千榮耀值,可說是把連同大名府之戰贏得的榮耀值,一塊全填了進去。
虧得他在大名府之戰后,下令砍了李成。那廝頭頂的氣柱明顯是血紅色,卻對陸謙獻媚說要歸附梁山,入伙大寨,叫陸謙本還對他一身武藝有些愛惜的也全都變成了厭惡。這種人殺之不足惜。卻也就是李成之死貢獻出的二百榮耀值,叫他湊夠了今天的三千點。
很貴,非常貴。可是,物有所值。
此前陸謙從沒想過,自己第一個‘三千’檔次的技能竟然不是武將技或buff技能,而是一個純粹的輔助技能。
天眼,洞察技能的升級版。
除囊括‘洞察’所具有的特性外,更多出了一個‘望氣術’。只是這‘望氣術’并不是對著個人能望見氣運,而是看望的是軍氣。
簡而言之,陸謙現在就能夠在梁山軍上空望見一團赤紅如火的云團,火燒云也比不得它的熱。而對面的韓存保營地上空,那就是一片棉花糖。當然再細看之,那內中也是有白中透紅之處,甚至是一片艷紅之處——比如韓存保現下周邊簇擁著的那些個軍士,可絕大部分都是白色。如此這點紅色便就如一瓶墨水打翻在了一湖清水中,不能有半點改變。
陸謙看的很仔細,在外人眼中,那似是他在‘怒視’著韓存保的背影。可實質上,陸謙卻在觀看著整個宋軍營壘的‘氣云’。
“方杰,我于你一千精兵,你去東北向小寨北路等候,待到鼓聲響起,你便于我強攻之。”
韓存保部共立下一大三小四座營寨,大的自然是主寨,三個小的等距離分布在正北、正東與東北方向,顯然是在防備著梁山軍的偷襲。現下荊忠軍覆滅,和蔡鎮易主,那卻是直接坦露大營來與梁山軍照面了。
方天定等一干人沒想到,方杰亦是一愣。與他們想來,梁山泊有梁山砲這等攻城拔寨之利器,只待明日一遭天亮,拿下韓存保,易如反掌。哪里想陸謙竟然會選擇猛攻硬打,要知道這位大頭領可是很‘愛兵如子’的。
“林教頭、魯大師。”如此場合下,陸謙可不能叫林沖‘哥哥’。把軍令行時,他才是梁山泊的‘哥哥’。
“林沖/灑家在。”
“你二人各去點選五百步騎,布于親衛營后。待到親衛營破開轅門,便率軍涌入。”
“林沖/灑家得令。”
“楊志統軍在西,且不可教高俅走脫。”秦明、索超失于急躁,楊志卻是個合適的人選。他相信青面獸會教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復的。
“楊志得令。”
“秦明統兵北,亦是如此。”
“秦明得令。”
有了作弊器,打仗就是容易。陸謙先針對宋軍的士氣低迷部分,安排下攻堅部隊,再安排后進部隊,最后是四面張開大網。就是要一口吃掉了韓存保這一萬來人。多了高俅帶來的護衛人馬么。
只可惜這高二為了把戲做好,將丘岳、周昂兩人留在了廣濟軍,此刻許在路上,還沒趕到。否則這一張大網定能打上來不少大魚。
“周大明。去尋荊忠的節度使大旗來,將他尸首懸掛其上,著壯士擎起,逡巡于陣前。”陸謙的點子有些陰損,可這只是為了打壓對面的士氣。
半個時辰后,一切落定。陸謙叫人敲起戰鼓。方杰當即引著一千甲士,向著東北方小寨殺去。
彼處溝壕、羊馬墻、柵欄、鹿角、拒馬,一應俱全,可是兵無戰心,將無戰意,雖然兵力卻不弱于方杰這隊人馬,更有營寨可憑靠,但看到方杰引兵猛地殺出來,下一刻,這營中就一片混亂。
夜里遭襲,友軍全軍覆沒,殿帥府太尉高俅狼狽的逃入軍中來,賊寇大軍跟隨而至,數倍于己的兵力將營壘團團圍住,教韓存保部十成的士氣也只剩下三五成了。更不要說陸謙其后的一手段,直打中韓存保軍要害處。那節度使荊忠都已死于陣中,尸首被賊寇懸掛旗桿之上。
——這完全就是一記暴擊。就是韓存保見了,也再無一絲繼續堅守待援的僥幸之心了。
整支軍隊的‘云氣’都淡了三分,那東北方向小寨上的軍氣更已經弱如炊煙一般裊裊。現在驟然見到梁山軍殺來,便就瞬間清零。
方杰身披重甲,便是胯下駿馬也披掛了兩層馬鎧,就是為了防備對面射來的弩箭。
卻不想自己還沒殺到,那寨中守軍便拉稀的一塌糊涂。當下心中便對陸謙升起一股佩服之情。那小寨足足有三座,陸謙不叫自己打正東的,也不叫自己打正北的,偏偏就打這東北處,那真是眼光獨到。
而且方杰清楚,要具有如此眼光,可絕非易事。就說他本人,便就丁點沒有看出有何不同的。
特別是當他看到那正北和正東的兩座小寨,面對梁山軍的進攻,面對東北小寨忽然垮塌所帶來的影響,卻還依舊有一些士兵進行了抵抗,他心中就更佩服陸謙了。
這絕不是運氣好蒙中的。
夫戰勇氣也。這句話說得或許有些片面,卻絕對有一定的道理。軍隊是一個關系緊密的團體,任何時代的軍隊都是一個團體。而對一個團體來說,一張多米諾骨牌的倒下,是能連到起整個軍勢的垮塌的。
就韓存保軍而言,東北小寨的不戰而潰,直接導致正北、正東兩處小寨的失守。三處小寨的輕易淪陷,直接叫包裹韓存保本人在內的主寨上下官兵,徹底喪失了堅守下去的信心。
“韓將軍,韓將軍。旦能保得高某脫險,我高俅愿與將軍約為異性兄弟,今后肝膽相照,永不相負。若有背諾,必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