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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三章大唐不會重蹈覆轍

  就在尋相與劉統率領背嵬軍在嵩山山區收編那些活不下去的流民、礦工的時候,陳應也在率領麾下部曲,對偃師城展開試探性進攻。

  由于王世充麾下的趙季卿改良了投石機,將燒紅的石頭充當石彈發射,石彈的威力得到極致的發揮,偃師城墻三百步之內,成了不可跨越的生命禁區。陳應非常討厭那種拿人命去消耗敵人武器裝備的行為,所以唐軍士兵只是在偃師城之外排開陣勢。

  然后,陳應將部隊分成一旅為單位,對偃師城展開試探性進攻,于其說這是在進攻,不如說陳應在試驗新式戰法。與古代習慣性的密集陣相比,陳應更為習慣這種散兵突擊隊形,每一名士兵與士兵之間相距離十數步遠,一百余人的旅,全部展開,幾乎散布五六里地。

  這樣以來,守在偃師的鄭軍將領和王世惲在內都感覺無比蛋疼,因為唐軍布置的太過分散了,而且不是采取直線進攻,而是采取蛇形走位,投石機根本就沒有辦法瞄準,至于床弩也同樣沒有辦法瞄準。

  王世惲看到這一幕,氣得快吐血了:“陳應小兒太卑鄙無恥了,居然使用蠻夷的戰術!”

  王世惲的副將奇怪的問道:“這居然是蠻夷戰術?”

  “是的,肯定不會錯!”王世惲點點頭道:“當年我與陛下去過雁門關,與突厥人交過手,突厥人打仗就是這個樣子,兩軍對壘,先利用輕騎兵,以隊為單位,反復襲擾,消耗我們的箭矢和體力,待我軍的箭矢與體力耗盡的時候,再用重兵突擊,一舉粉碎我軍的前沿陣地,當初若非陛下用戰車層層抵抗,恐怕后果不堪設想…”

  副將不可思議的道:“照這樣的下去,這仗要打多久?”

  “不知道,那就要看陳應小兒的心情了!”王世惲郁悶的道:“或許一個月,或許兩個月,或許半年,天知道要多久!”

  副將喃喃的道:“陛下要消滅李世民的殘部,最多十天半個月,我們只要把陳應擋在偃師城外半個月,就足夠陛下消滅李世民了!”

  看著鄭軍既不發射床子弩,也不發射投石機,陳應看了看天色到,下令道:“快中午了,收兵吧!”

  李秀寧奇怪的問道:“這就收兵?”

  “我根本就沒有打算強攻偃師城,這樣傷亡太大了!”陳應道:“傳令下去,眾將士今天攻城辛苦,全軍加餐!”

  眾唐軍將士歡聲如雷。唐軍伙頭軍將用鹽巴腌制的馬肉干,切成薄片,直接下鍋,然后將洗好的黍、稷、麥、菽一股腦的倒入鍋中,燒開大火直接煮,為了給將士們加菜,唐軍將士們也四下散開,在野外尋找野菜。

  看著眾將士喜氣洋洋,李秀寧似懂非懂的問道:“陳郎,你這是打算攻城攻心嗎?”

  陳應笑了笑道:“這也算吧,王世充如今瘋狂擴充軍隊,他的物資肯定匱乏,偃師守軍能吃個半飽就不錯了,現在他們在城墻上看著咱們大唐將士,胡吃海喝,恐怕也牢騷滿腹,到時候,哼哼,王世惲能不能把軍心安撫好,都說不好了!”

  唐軍伙頭軍的效率非常高,僅僅小半個時辰就把飯做好了,當然,陳應不用跟大頭兵一起用餐,李秀寧與陳應在帥帳里開小灶,特別是紅燒羊肉燉蘿卜,也有李秀寧最喜歡吃的叫花雞,李秀寧望著略為豐盛的飯菜,感嘆道:“如果能不打仗就好了,要是太平盛世…”

  不等李秀寧說完,陳應打斷李秀寧的話道:“太平盛世,很稀罕嗎?”

  李秀寧道:“怎么不稀罕?但凡是人,誰不希望自己能夠生活在一個盛世?但凡一國君主,誰不希望自己能夠開創一個盛世?”

  “其實想要盛世,一點也不難!”陳應微微一笑道:“只要去打一場戰爭,把人殺得七七八八了,然后把田地分給幸存下來的人,再免幾年稅,用不了多久盛世就會到來了。”

  李秀寧一怔,白了一眼陳應道:“你胡說八道些什么?每一個盛世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付出多少心血才能開創,放眼幾千年歷史,稱得上盛世的時代屈指可數…”

  “每一個朝代建國后相當長一段時間都是盛世,這玩意兒根本就不稀罕!”陳應將叫花雞扯開,轉而望李秀寧的眼睛,認真的道:“每一個盛世都是在前朝崩潰后的累累絲骨上建立起來的,沒有大亂就沒有大治,自古以來都是這樣。我知道,你肯定說,圣賢會告訴我們,某位君主雄才大略,澤披蒼生,才開創了這個盛世,其實,這些都是騙人鬼話。”

  李秀寧一邊吃著叫花雞,一邊含糊不清的問道:“那你說說,這盛世是怎么來的?”

  陳應搖搖頭,呵呵的笑道:“三娘你也看過不少書,了解過往史料,那你說說,夏因何而亡,商因何而亡,周因何而亡?秦因何而亡?漢因何而亡?隋因何而亡?”

  李秀寧道:“這還用說嗎?自然是昏君荒淫無度,大興土木,弄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最后民怨沸騰…”

  “夏商周三代,王分封諸侯,天下分為九服!”陳應道:“根據《周禮·夏官·職方氏》云:乃辨九服之邦國:方千里曰王畿,其外方五百里曰侯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甸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采服,又其外方五百里為衛服,又其外方五百里為蠻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鎮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藩服。夏、商、周三代,方千里曰王畿,事實上國王,可以管理的地方,都是王都周圍一千里之地,我看了看歷史,總結了一下原因,什么昏君荒淫無度啊,大興土木啊,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鬼話。比如說這個商紂王帝王,你也認為他是暴君嗎?”

  李秀寧道:“他怎么不是暴君呢?”

  事實上帝辛是暴君嗎?曾評論商紂王:“其實紂王是個很有本事、能文能武的人。他經營東南,把東夷和中原的統一鞏固起來,在歷史上是有功的。帝辛伐徐州之夷,打了勝仗,但損失很大,俘虜太多,消化不了,周武王乘虛進攻,大批俘虜倒戈,結果商朝亡了國。”

  中國歷史上亡國之君有很多,堪稱暴君的也不少,事實上亡國之君,并全非暴君,也是缺乏客觀公平的評判。帝辛是不是暴君,先要看看商朝滅亡的根本原因。基本上所有帝辛的暴虐,都是周朝書寫的歷史,其中可信度非常低。周朝史書上寫道帝辛在位后期,居功自傲,耗巨資建鹿臺,造酒池,懸肉為林,修建豪華的宮殿園林,過著窮奢極欲的生活,使國庫空虛。他剛愎自用,聽不進正確意見,在上層形成反對派,使用炮烙(炮烙是夏桀姒履癸發明的)等酷刑,鎮壓人民。殺比干(其實殷比干不是被殺而是老死的),囚箕子,年年征戰,失去人心。他在討伐東夷之時,沒有注意對西方族的防范,連年用兵,國力衰竭,又需面對其因長年征戰而日積月累有增無減的大批俘虜如何處理等問題而造成負擔。(該段早已無法考究,由周武編寫,故歷史可信度極低。)

  其實商亡之因,什么吏治腐敗,親小人,遠賢臣,這都都是屁話。商朝是一個奴隸制國家,從政治體制上來說,根本沒有如今從中央到地方的層層管里,那個時候都是封國,分為公、候、伯、子、男五等,諸候都是自己管理地方,只需要向商王繳納稅賦可以了。如果商朝朝廷是政令不休,管轄不到下面的諸候國,那么就會出現唯一一種情況,諸候不聽招呼,像春秋戰國時期,周天子就是一個聾子的耳朵,擺設而已。

  陳應發現如果跟李秀寧爭辯這個問題,恐怕說上三天三夜也解釋不清。

  “歷朝歷代滅亡,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民不聊生,對啊!”

  李秀寧點點頭。

  陳應問道:“為什么會民不聊生呢?史家會無一例外把矛頭指向天子,認為天子失德,所以才會弄得民不聊生,具體怎么個失德法,你剛剛也說了,荒、淫無度啊,大興土木啊,重用酷吏啊,任人唯親啊,重小人而遠賢臣啊…多得數都數不過來。”

  李秀寧詫異的問:“難道不對嗎?”

  “別的不說,就說楊廣,他有一后七嬪妃多嗎?四子三女多嗎?”陳應笑道:“《隋書》里我記得楊廣大罪之一,就是荒淫,他如果這算荒、淫,那么皇帝有幾個不荒、淫的?”

  李秀寧一呆,她還真的沒有辦法說。別人不提,就是李淵當了皇帝以后,后宮臨幸了一百多名女子,而且李淵的子女是楊廣的十倍以上。

  “你也發現問題了吧?”陳應嘿嘿一笑,說:“筆握在他們手里,他們想怎么寫就怎么寫。”

  說到這里,陳應不自覺的想起后世。某些公知大V大放厥詞,什么中國房價是丈母娘提起來,什么中國二氧化炭排放是自行車多造成的。等等一類奇葩言論不一而就,事實上,無底線的原則和媒體太多了,為了給其主子張目,什么話他們都敢說,特別是那些為了錢專門寫各類軟文欺騙無知民眾為生的人,簡直連妓女都不如,太可恥了。

  陳應看著李秀寧也沒有吃飯的意思了,就繼續解釋道:“但有兩條,他們沒有寫上去,那就是官府盤剝,土地兼并…對,每到王朝末年,吏治腐敗,土地兼并,這才是民不聊生的真正原因。”

  李秀寧恍然大悟。

  隋朝末年,天下大亂,她是親身經歷者。她知道的更多,楊廣開鑿運河,明文規定,采取五戶抽一丁的辦法,當時隋朝擁有八百九十萬戶,抽調一丁。五戶抽一丁,這個比例高嗎?在封建時代,這樣的比例還真不高。

  鮮卑族慕容俊為了統一天下,采取五丁抽三的方式,強征一百五十萬軍隊,然而人家屁事沒有。因為慕容俊不是亡國之君,因為慕容俊不是漢人。

  然而史書里記載,為了修京杭大運河,一年死掉了二百五十萬人。然而楊廣根本就沒有征調這么多人。

  陳應道:“土地就是根本原因,土地是有限的,可是每個人都要繁育后代,子生孫,孫生子,子子孫孫,無窮無盡,每人可以保持六十畝旱田,四十畝水田耕重,不會有浪費,而土地的產出交完稅后還足以讓他們過上溫飽的生活,所以,這個時代被稱為盛世。是的,一個從亂世走過來的國家,只要不出大亂子,哪怕國君再怎么無能,經過百年的努力,也能迎來一個盛世。”

  李秀寧在心中默默計算著,秦朝自商鞅變法,改革圖強到秦始皇時期,正好百年。而劉邦開國,到劉徹時期也是百年。不過也有不同啊。李秀寧道:“可是晉時,司馬炎已經是盛世了?”

  “呸,別給我提司馬炎!”陳應滿臉不屑道:“司馬氏除了一個司馬懿,其他都是廢物,包括司馬炎在內,他是創造了盛世嗎?他只不過竊取了曹魏三代人的成果而已。”

  事實上,曹魏興是屯田,亡也屯田。當初黃巾之亂,天下民不聊生,失去土地的農民,除了一條命,什么也沒有。曹操創立了屯田制,朝廷出農具、種子和耕牛,按照收入之比四六開,然后,曹魏戰時為兵,閑時為民,在三國時代快速強盛起來。

  然而,農民都是無知的,也是愚蠢的。過了二十余年以后,第一代經歷了黃巾之亂的農民死去,第二代農民感覺曹魏太黑了,這樣盤剝他們是不對的,所以他們充當了司馬氏的幫助兇,結果他們弄死了曹魏,迎來神州陸沉,衣冠南遷。

  陳應嘆了口氣道:“盛世一大壞處就是物產豐饒,國泰民安,老百姓可以放心的繁衍后代,所以人口飛快的增長。可人口是需要土地作支撐的,而一個國家的土地又有限,有限的人口供養無限增長的人口,誰都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所以呢,當人口數量超過了土地所能容納的極限之后,盛世也就化作過眼云煙了,隨之而來的,是亂世。越來越多的人口為了爭奪越來越少的土地明爭暗斗,想不亂都不行,如果這個時候再來幾場大規模天災或者戰爭,可以說,這個國家死定了。”

  在《三國演義》中,用天下大勢,分分合合,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其實,這是華夏文明的一個怪圈,從分裂、戰亂走向統一,繁榮強大,然后再動亂,分裂,直到滅亡。

  聽到陳應的解釋,李秀寧仿佛明白了。她的手緊張的出了汗,死死的抓住陳應的手道:“然后再過三四代人,盛世就開始了?”

  “對。”陳應點點頭道。

  李秀寧神情驚駭,手微微發抖:“接著,由于國泰民安,物資充裕,人口飛速增加,一直遞增到土地無法容納的地步,然后,亂世來臨了?那…大唐!”

  陳應握住李秀寧的手道:“放心吧,有我呢,大唐不會重蹈原來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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