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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單騎偏能復十城

  八月十五,張飛作別李進,從秦亭渡河向北,單騎進入魏郡,到此以后,沿途多見軍營、兵馬,為了不多生事,張益德棄了那些大城,卻是從魏郡沙亭一路向西北而行,過舊瀆,至葛城,復又在此處渡過滏水,而此時已是八月十八了。

  不過,其人依舊片刻不停,渡河后也是毫不猶豫,一路往正北面的鉅鹿郡輕騎而去。

  沒錯,張益德路上早已經想好,既然是來報恩,那便要尋一處能大戰拳腳的地方,而這處地方便是鉅鹿了。

  當然,平心而論,邯鄲那邊場面似乎更大一些,但此時正在相持,而張飛自認一武夫,偏偏論武勇、兵法,卻似乎并不能超出那位關云長,所以自覺去了以后恐怕也無大用。反倒是鉅鹿這里,沿途張飛打探的清楚,鉅鹿太守董昭那里雖說是相持,其實是失掉了鉅鹿澤大半個郡國,顯得有些岌岌可危,而鉅鹿又無名將,此去必然能得大用。

  至于袁軍可能去而復返的消息,等到了鉅鹿,讓董公仁從后方把消息傳遞過去便是。

  當然了,由于這些理由已經足夠說服自己,所以張益德并未真正窺清自己的想法——其實,他之所以選擇去鉅鹿而非趙國,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乃是他曾與趙相審正南在清河多年搭檔,此時身份不尷不尬,有些不想面對對方,而且昔日在軍中時也與關云長有些競爭,相處起來也有些不自在;反而是董公仁這里,雖然不是很熟,但張飛往日在軍中卻是素來知曉此人是個待人誠懇、為人老實,卻又有智計的黑矮胖子。

  去了鉅鹿,總能呆的更舒坦一些吧?

  “竟然真是益德!益德從何處來啊?!”

  果然,鉅鹿澤以北,鉅鹿郡治癭陶城官寺外,董昭雖然做到了一郡太守,位居兩千石,卻還是如往日那般黑胖熱情,只是眼角多了一些皺紋罷了,其人聽聞門外有人自稱涿郡張益德,在讓身側曾見過對方的近侍辨認清楚后,更是大喜過望,親自出迎。

  “董君別來無恙。”張飛倒是彬彬有禮,拱手行禮。“冒昧而來,還望見諒了。”

  “本來是有恙的,但益德既然來了,那便無恙了。”董昭根本懶得與對方寒暄,而是直接上前捉住對方臂膀,一臉誠懇,居然就在官寺門前訴起了苦。“不瞞益德,鉅鹿地形狹長,又有鉅鹿澤中間隔開,天然兩分,我手中兵少,更缺勇將,便被那許子遠給仗勢欺上了門,如今南鉅鹿八縣十一城,已經皆不聽我調遣了,正要借益德這樣熊虎之士的威風去替我宣一宣我這個府君的威儀…咱們進去細說。”

  張飛自然不無不可。

  不過,二人真的進了官寺后,董昭卻是先放下公事,與張飛引見了幾個人。

  “益德請看,這位乃是我胞弟,單名一個訪字。”董昭指著一個與自己模樣相仿、同樣黑胖,卻是更高一些的人當先介紹。“我家在濟陰,故當日討董時他為陳留太守張邈所辟,出任參軍;后來張邈被袁紹所并,他又被委任為陳留郡濟陽縣令;再后來,袁賊反意昭彰,我便寫信讓他帶著我們董氏全族至此…”

  張飛趕緊上前見禮,而這董訪家學淵源,卻也如自家兄長一般隨和可親,完全一副老實人模樣,自然不必多言。

  等董芳見禮完畢,閃開身子,卻是又有一個弱冠年輕男子,上前先行俯身行禮。

  “益德請看。”董昭指著此人時,倒是難得忍不住眉飛色舞。“這小子喚做司馬芝,字子華,乃是河內溫縣人士,與咱們君侯門下那個司馬朗份屬同族。當日董卓亂時,王匡主政河內,索取無度,更兼兵禍連結,他當時才十八,便帶著寡母準備往昌平避難的,卻不料過了朝歌后在魏郡邊界遇到于毒手下的盜匪,當時一起逃難的人都跑光了,只有他不舍得母親,故留在原地懇求盜匪殺他而留母,反而被盜匪敬重,放他一條生路,并因此知名…到了癭陶,我聽說他的名氣召見于他,考教一番后又覺得他確實有才,便留在身邊為吏。而前些日子,我弟攜家眷來此,我知自家侄女尚未婚配,更是讓他做了我的侄女婿,準備年內完婚…你說,是不是一件好姻緣?”

  張飛仔細打量了一遍這個司馬芝,只見其人身材高挑而清瘦,皮膚白皙而干凈,容貌端是出眾,又看了看一旁的董氏兄弟,也是心悅誠服,一口認定這是一樁好姻緣!

  就這樣,介紹完司馬芝之后,三人便在堂中各自落座,準備說一說公事,但還未開口,門外便忽然又一人不請自來,口稱打擾,說是聞得名將張飛來此,專程探視。

  而董昭見到來人,頓時笑了起來,復又重新起身,上前拉住此人為張飛做了今日第三次介紹:“孫郡丞來的正好,正要去請孫郡丞呢…益德請看,此乃本郡郡丞孫伉孫公高,出身郡中名族孫氏,舉孝廉十載,乃是郡中少有的中堅人物…許子遠那廝著實厲害,而若非孫郡丞一力助我維持,我這北鉅鹿五縣七城怕是也早就失了!”

  不等張飛說話,董公仁復又轉過來拽著張飛,對孫伉做了介紹:“孫郡丞,你也來看,這位便是虎牢關前一戰而斬華雄的萬人敵張飛張益德,他原本隨豫州刺史劉玄德在淮南,但聽說河北有事,感激我家君候當日恩義,居然不遠千里前來助戰,有他一人,足可頂萬軍之眾,而你們二人聯手,咱們鉅鹿便可無憂了!”

  孫伉聽得此言,既不推辭,也不寒暄問好,反而是直接蹙眉:“張將軍只一人到此嗎?”

  張飛剛要禮貌作答,卻不料董昭直接搶在他前面接了口:“所以尚需兩位聯手,孫氏乃是郡中名族,若能帶頭聚集一些大戶,湊一些兵馬交與益德,那已經生亂的南面半郡,須臾便可安靖!”

  孫伉聞言連連搖頭,眉頭也是愈發緊湊:“董府君想多了,自黃巾時起,鉅鹿便是河北亂局之根源,幾乎一年也不得安生,人口流失,盜匪橫行,便是我們孫氏也只是勉力維持而已,哪里能聚攏出什么兵馬來?”

  “可若如此,半郡郡卒不過兩千之數,守住鉅鹿澤都難,如何能收服郡南?”旁邊董訪不由插嘴反問。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孫伉連連搖頭。“當日衛將軍將鉅鹿一郡重任托付董府君,想來恐怕也未慮及今日之事吧?”

  董昭嘿笑一聲,不由訕訕。

  話說,張飛這人,原本就是粗中有細,更不要說在清河那邊獨立數載、多有磨礪了,所以其人聽到這番對話,心中早已經有些察覺,復又瞥了一眼身后剛剛一直禮貌微笑此時見到孫伉進來反而肅容的司馬芝,卻是立即有所醒悟。

  于是乎,張益德人一反平日禮貌姿態,居然負手一聲冷哼:“爾等真是小氣,我千里至此助你們作戰,你們堂堂一郡,卻連區區數千人馬都湊不出,若無兵卒,難道真要我單騎去平郡南十城不成?須知我乃是個將軍,又不是刺客,便是當日臨陣斬殺華雄,也有諸侯與我湊出幾百鐵騎以作鋒銳才行的!”

  言罷,其人居然拂袖出堂而去,引得司馬芝趕緊追上勸說。

  見此形狀,董昭愈發訕訕而笑,而那孫伉也轉而捻須微笑不語。

  當日且不提,到了晚餐之后,董公仁復又親自前去拜訪張飛,連弟弟侄子都沒帶,儼然是要托付腹心了,而張飛也自然沒什么可隱瞞的。于是乎,諸如公孫珣已到真定,只是軍馬未齊,所以并未聲張,再如袁紹休整完畢,或許將利用最后一段空窗期反撲邯鄲等等…這些必要的情報相互交換完畢,方才說起鉅鹿局勢。

  而既然說到鉅鹿本地情形,張益德便沒有繞彎子,而是直接開門見山:“敢問董君,白日那個孫伉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董昭攤手苦笑道。“他是多年的孝廉,家族又是鉅鹿之冠,而黃巾亂后,河北大亂不止,冀州世族多放下身段,聯合豪強,聚眾建立塢堡,孫氏也不例外,所以這位孫孝廉、孫郡丞在鉅鹿是要名有名要實有實,連著郡中其他大戶一起,簡直將鉅鹿視為私物,準備賣個好價錢…但前太守李邵見機的快,手段高明,先行將此郡獻給了君侯,以至于討董后輕松做到九卿,所以其人心中向來不服…”

  “這人是不服董君居于他上,還是不服君侯法度嚴厲?”張飛忽然插嘴詢問。

  董昭聞言不由多看了張飛一眼,卻也干脆:“恐怕兼而有之。”

  張飛心中恍然。

  “其實,之前倒也罷了,”董昭收起笑意,漸漸嚴肅。“總是不耽誤大局的,但如今郡南各大戶、宗族也輕松得到袁紹委任,他心中自然更加不滿,所以凡事皆百般推諉,甚至隱隱有獻郡于袁氏,求一份富貴之意。”

  “軍事嚴肅,豈容此人如此姿態?”張益德也是漸漸蹙眉。“為何不擒而殺之?”

  “之前局勢不佳,無憑無據,殺之恐怕會動搖人心,反而釀成大禍。”董昭連忙搖頭。“而且以他的聰明,也不會在家族都在郡北的情況下與許子遠有什么直接交通的,更別說,雖然大軍尚未集結,可君侯卻已經到了常山,他雖然未必知情,卻也能察覺一些氣氛,焉能在此時反而露出馬腳?”

  張飛緩緩頷首,以作理解。

  “我原本是想稍作隱忍,等君侯集結了大軍,來到此處后再直接拿下的。”董昭說到此處,微微一頓,方才繼續言道。“但益德既然來此,反倒是簡單了…”

  “董君若有計劃,直言便是,在下既然到此,便是有心為君侯盡一份力的。”

  “此事簡單。”董公仁干脆答道。“我將兩千郡卒分給益德一半,益德去郡南幫我收復那郡南八縣十城,逐走許子遠,順便兼并郡南各處宗賊。然后我在后方借益德你大勝之威,拿下孫伉,吞并其族中士卒…屆時,我估計咱們聯手能有萬余兵馬,再加上秋收后各處并不缺糧…便干脆再去直接突襲邯鄲,與審正南、關云長一起兩面夾擊,攆走沮授,那樣袁紹突然反撲邯鄲城下之策不就也不告而破了嗎?”

  張益德一時有些恍惚。

“婁圭、董昭、賈詡、荀攸、田豐、戲忠者,才策謀略,世之奇士,雖清治總攬之能,殊於呂范、審配、王修,而籌畫所料,是其倫也,世所謂太祖升騰之謀主也。”——《舊燕書》.卷七十.列傳第二十  PS:萬分感謝帝窿同學的忽然雙萌…一部書能讓讀者有感覺真的很自豪。

  還有,昨天晚上的事情解釋一下…我是遇到了一個事情,一口氣把攢下來的所有稿費給清空了,然后有些患得患失,沒心思碼下去了…只能說我果然還算年輕…這章先發出來,我去吃飯,明早上班之前盡力再發一章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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