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蹄聲紛亂無章,竟然是從好幾個方向來的。
所有的騎兵立刻圍成了一個圓陣,將少女等數人護在中間,那些駱駝迅速卸下所有的箱籠,上面的駕者拿出弓箭,同樣嚴陣以待。
一個千戶模樣的騎兵仔細聆聽了片刻,向少女報告。
"不少于五千騎。"
雖然他用的是蒙古話,劉禹還是聽了個大概,這些天他在教少女寫字的同時,也向她請教了一些蒙古人的日常用語,閑著也是閑著嘛,一個多月下來,聽說方面都有了些進步,有時候,連蒙帶猜,也能弄懂一二,畢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離開,老是什么也聽不懂,會讓人很難受。
五千蒙古騎兵,對于見識過多次大戰的他來說,還沒有放在心上,這份鎮定,看在少女的眼中,就變成了另外的意思,南人懦弱,是她從小就被灌輸的真理,可是長這么大,遇到的第一個漢人,就給了她不同的印象,難道是沒聽清具體的數字?
劉禹同樣十分奇怪,明明知道敵眾我寡,只有十分之一不到,不趕緊找個地方突圍,在這里硬拼,不是等死嗎?萬一來的人不講理,要不要先搶下鏈子,逃命呢?
兩個人各懷心思,一時間竟然都沒有注意到,來騎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大隊人馬在他們這個小小的圓陣周圍十步左右,就停下了腳步,雙方既沒有拔刀子,也沒有用上蒙古人的看家本領,騎射,一種詭異的氣氛,讓劉禹猛然醒覺,不禁打量了一下來騎。
其中的一半人,與他們的護衛一樣,都是白色衣甲,渾了些綠色的裝飾,剩下的另一半,則是褐色的裝束為主,中間夾雜了些黑色,兩邊是一伙的?
他轉頭看了一眼少女,只見她緊緊抿著嘴唇,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秀眉緊緊蹙著,一言不發地看著對面的大隊人馬。
很快,從對方的陣中分開了一條道,兩騎并行來到了最前面,一看裝束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物。
兩個人都是蒙古貴人打扮,并沒有著甲,其中一個男子的眉眼與少女有幾分相似,另一個更為年青一些,面色白凈沒有留須,只是眼中有一股陰霾,讓人看了很不舒服。
他的視線在少女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又轉到了劉禹的方向,露出一個不宵的表情。
就在這時,前面的男子開口說話了,用得自然還是蒙古話。
"忽突侖,你讓我們追了兩個月,玩夠了沒有,這樣偷偷跑出來,不是讓父汗擔心嗎?"
少女哼了一聲:"不要你管,父汗若是在意我,就不會讓這個人來糾纏我了。"
"什么叫糾纏,寬阇與你的婚約,是父汗與篤哇大汗一同定下的,兩國之間親上加親,豈不是兩相便宜?不要忘了,他可是從小和你一塊兒長大的。"
少女看了一眼名為寬阇的男子,輕蔑地一笑:"我忽突侖要嫁的,是草原上的英雄,他連我都打不過,有什么資格做我的夫婿?"
被一個女子這般羞辱,寬阇氣得滿臉通紅,卻又不敢發作,一旁的男子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放低了語氣。
"忽突侖,有什么話,咱們回去再說,你的事情,怎么也要讓父汗定奪,不要再任性好嗎?"
"斡魯思,既然你知道我的性子,就不要阻攔,不要看你們人多,我就這么走出去,哪個敢擋住?"
少女夷然不懼地策馬而出,幾個侍女和護衛趕緊跟上,劉禹也不得不夾在了里面,聽到這里,即使有一大半的內容靠猜,哪里還不明白,這是一出什么戲。
中二少女逃婚記。
名為斡魯思的年青男子表情有些無奈,眼見她們當真逼近了自家的騎兵,那些騎兵連正眼都不敢瞧,哪里敢去攔,不禁搖搖頭。
"你要走,我攔不住,他們也不敢擋,但是你的部下,你愿意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死么?"
少女被他的威脅之語一驚,停下了馬步,只見圍困的騎兵在男子的示意下,全都張弓拱箭,對準了后面的護衛和侍女。
護衛她的五百騎兵針鋒相對地作出了反應,同樣拔出刀子,作出了一言不合就開殺的架勢。
"你,你欺負我!"箭拔弩張的形勢下,少女突如其來的一聲嬌嗔,讓劉禹有些哭笑不得,那種自然而然的天真與嬌憨,更讓少女顯得明媚無比,寬阇看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這付嘴臉,難怪為人所不喜。
斡魯思現出一個寵溺的表情,耐心地勸說道:"我和父汗一樣,都是為你好,寬阇敬你如女神,將來成了親,一定會把你當成明珠一樣愛護,除了他,還有哪個男子會這樣做?難道,你想被父汗嫁給某個遠方的國王,用做聯姻的工具嗎?"翰魯思上前幾步,幾乎貼在她耳邊勸道。
少女倔強地答道:"我不嫁他,也不嫁什么國王,我有自己喜歡的人了,你們若是逼我,我就一刀抹了脖子,讓你們誰也得不到。"
斡魯思一愣:"胡說,我和你天天在一起,你認識什么人,怎么可能瞞得過我。"
少女轉頭拉了一把劉禹,說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就是他。"
突然被所有的人圍觀,聽八卦聽得津津有味的劉禹猝不及防,連連擺手不止,下意識地說道。
"不關我的事,我是出來打醬油的。"
他用的是漢話,斡魯思還沒有什么動作,寬阇一下子怒火中燒,"唰"得將腰間的彎刀拔出來,大叫了一聲。
"蠻子,你竟然找個蠻子也不愿嫁我,我要殺了他!"
也不見他有什么動作,連人帶馬一下子就到劉禹的身前,明亮的刀光當頭而下,他哪里反應得過來,愣在那里沒有任何動作。
"鐺"得一聲,刀子在空中被架住,迸射出一陣火花,少女的動作迅捷無比,竟然都沒看到她是如何拔刀的。
"忽突侖,你當真要嫁這個蠻子?"寬阇一擊不中,更是惱怒,可對著少女,又下不去手。
少女隨手一揮,將他的刀子蕩開,傲然答道:"他比你好上百倍,如果要嫁,我另可嫁他。"
后知后覺的劉禹,這才反應過來,不禁冷汗直冒,奴隸社會太野蠻了,這么一比,還是新華夏安全,果然都靠同行襯托啊。
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他面對寬阇那束恨不得生而吃之的眼光,有些無奈,這可真是無妄之災,所有女人都喜歡隨便拉個男的當擋箭牌,絲毫不考慮人家的意愿么?
寬阇舉著彎刀指向他,對著少女說道:“既然如此,我要向他挑戰,你不是要找一個英雄嗎?如果他連我都打不過,又談得上什么英雄,你一定是在騙我們。”
“他是不是英雄,由不得你來判斷,我說是就是。”少女一語將他懟了回去。
寬阇見她如此偏袒那個漢人,又急又惱,對著劉禹大喊大叫。
“你要是個男人,就接受我的挑戰,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好漢?”
這句話劉禹聽懂了,他捏了捏少女空著的那只手,施施然縱騎而出,等到少女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幫我翻譯。”少女只得一點頭,一臉擔憂地看著他們。
兩人之間的小動作,顯得十分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絕非一日,寬阇怒氣更盛,恨不得一刀劈了他,卻被斡魯思拉了一把。
“莫急,聽他怎么說。”
劉禹用漢話說道:“你要挑戰我,那就按我的規矩來,這樣才算公平,你們說是不是?”
少女將他的話翻譯出來,寬阇忍不住爭辯:“漢人的那些東西,我們都不會,要是比什么詩詞文章,豈不是他說什么是什么?”
雖然劉禹大概聽懂了他的意思,還是等少女翻譯了一遍,才開口說道。
“你說得不錯,詩詞文章是漢人所長,比這個諒你也不會心服,拳腳弓馬,是你們的看家本領,拿來比試,對我又何嘗公平,你就算贏了,又有什么光彩的?”
寬阇一愣:“那依你說,咱們比什么?”
劉禹不慌不忙地說道:“我們來比一件最簡單的事,我說一個動作,你先做,做得到,就算你贏,你做不到,而我做到了,就算我贏,哪怕你能做到而我也能做到,都算你贏,這樣的比試,你只會占便宜,敢不敢答應?”
此言一出,幾個人都看向了他,少女有些心急,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劉禹頭也不回地將她按住,示意沒有關系,也許是他一付成竹在胸的模樣,讓寬阇有些拿不定主意。
從表面來看,規矩很公平,甚至有些偏向自己,可越是這樣,越是讓他心中打鼓,南人狡詐,是草原上公認的,這個看似貌不驚人的漢人,會出什么樣的夭蛾子呢?
眾目睽睽,他又不能反悔,一狠心說道:“如果我贏了呢?”
劉禹還沒有答話,少女在一旁搶著說道:“如果你贏了,我就嫁給你,如果你輸了,再也不要提這件事,我們永遠只做兄妹,斡魯思,你來做證。”
她的話,讓某人頓時感到了壓力,沒想到一個口舌之爭,演變成了一個少女的命運,對方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兩個字。
我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