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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新學

  此時的劇院大廳里,男女各一百名學子,規規矩矩地排成了平日里上課時的樣子,每人都被分到了一把椅子,椅子的扶把上,安著一個可以旋轉的木板,放下來,就是一塊書案,供他們書寫記錄。

  同樣的,在他們的后面,有志于繼續學習的學堂夫子,也根據男左女右的原則,各自占據了一邊,中間并沒有拉上一道簾子之類的事物做為屏障,只是禮貌上,大伙秉著非禮勿視的原則,都將身體坐得筆直,至于眼睛的余光,就不是別人可以控制了的。

  來到瓊州這么久,珺娘還是第一次在有著陌生男子的環境里,摘下了帷帽,因為進了學堂,所接觸的都是女子,自然也用不著再戴著,久而久之,一進到教室就摘了帷帽,便成了習慣。

  可摘了才知道,這里面有男有女,男子為數還不少,再戴上?影響聽課不說,周圍的女子,不管成沒成親,都沒有戴,她一個人戴著,豈不是欲蓋彌彰?

  人家能成,自己也能成,珺娘在心里給自己打了無數次氣,總算能夠正常地站在那里與人交流了,當然,是同女子。

  從一開始的稍稍有些發囧,慢慢地適應下來,縱然面上還有些嫩,不過只要將注意力放到臺子上,對于有意無意的窺視,只當是看不見吧。

  好在沒過一會兒,課業便開始了。

  “本州學子兩百名,俱已到齊,諸學夫子三百一十七名,業已確認,沒有閑雜人等,請撫帥示下。”

  胡幼黃就是來檢查人員情況的,這既是學堂里的規矩,也是另一重安全措施,借此將不相干的人排除,以便確保無恙,聽了他的報告,劉禹點點頭。

  “既然已經到齊,那就開始上課吧,全體起立。”他在講臺上肅立,下面的人全都站起。

  “大伙好。”

  “撫帥好。”

  劉禹雙手做了一個下壓的動作:“大伙請坐,今后在學堂之上,只有夫子、學子,沒有撫帥、府君。”

  “你們都是州中的佼佼者,但那只是代表過去,今日你們所學到的,將會是一些前所未有的學問,我把它稱之為‘新學’,既然有新就有舊,那么何謂‘舊’呢?”

  他的視線在臺下掃過,看著那些渴望的眼睛,穩穩地說道:“這個‘舊’,并不是無用,過時的意思,而是歷史悠久,諸子百家、經史子集,莫不如此,這些都是傳承千年的華夏瑰寶,你們以后也會學到,或許還有人窮首皓首,樂此不疲,因為那是我們祖先的智慧結晶,因此,我也將它們稱之為‘國學’。”

  “與之相對的,便是‘新學’,新者,初、始也,它從來沒有存在于世上,你們腳下的土地,穹頂、柱梁,還有一到夜里就會發光的柱子,燈具,一開口就街知巷聞的聲音,在布上游動的畫,相隔千里如在耳邊的傳音之術,等等等等。”

  “這便是,你們為之探究的學問。”

  一邊說,劉禹一邊拿了支硬筆,在身邊的一塊手寫板上,寫下了“算學”和“物理”兩個詞,不得不說他的硬筆還是能看的,這兩個詞被同步顯示到身后的大屏幕上,就算是坐在最后頭的人,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這門學問,博大精深,就是我也只知道一些皮毛,不過師傅引進門,修行在各人,我相信,在座的學子們,總會有融會貫通,領悟其神的一天。”

  劉禹將激光教鞭指向了第一個詞:“算學,想必大伙不陌生,自古便有先賢的著述,可我依然將它列入新學,因為你們所學到的,將不同于以往,除了簡單的加、減、乘、除,還有更為復雜的運算,這是新學的基礎,學好它,才能一通百通。”

  “至于這門‘物理’,顧名思義,萬物之理,涉及的種類之多,可能幾代人都無法盡數,那就從我們這一代_開始,讓它成為人人皆知的顯學。”

  說完,他稍稍停頓了一下,以便給下面一個思考的時間,如果只是照本宣科,只怕人家的理解能力,比他這個早就還給老師的學渣強多了,可既然是開堂授課,他就要做好準備,能夠罩得住場子,經得起質疑。

  “今日只是統述,課程安排,將會貼出告示,教材也會由官府統一發放,日后,這里就是上課之處,每日我不在,你們可以自學,我在的話,至少會上兩到三節課,平時有什么疑問,可以相互探討,學堂之上,人人都可為師,只要是有助于學習,方式只是末節。”

  隨著他的解釋,下面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前面正襟危坐的學子倒還罷了,后頭的夫子們都在私底下議論著,因為這與他們所理解的授課有著很大的不同,要是在他們的學堂上,學子是不允許討論和質疑的。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他的時間本來就不固定,更不可能像普通夫子一樣,按時按點地來上課,因此,首批學子,他只準備招收兩百人,再多就是誤人子弟了。

  在他的計劃里,這批人和后面的夫子一樣,都是未來的種子,他們才是將來的授業者,如果天資不夠跟不上的,還能轉到別的方向去,比如說,某些設備的操作員。

  當然,這里面還有一種嘗試,就是男女同堂,眼下在瓊州,女子,哪怕是未出閣的女子,在外頭拋頭露面,都漸漸為社會所接受,這是情勢所迫,少一個人,就少了一個勞力,沒有哪個百姓算不出這個帳,況且,就是平日里在家鄉,普通人家的孩子,哪有一天呆在家中的。

  到了這里,官府強制不分男女,都要進學,如此一來,便是將官宦人家的兒女也掃了進去,風氣便被慢慢地扭轉了,今天更進了一步,男女同處一堂,雖然還是各坐一邊,但也算是開了先河,要知道這里頭可不是不諳世事的少男少女,幾乎全都是成年人,最小的也有十三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

  等下面的人議論了一會兒,劉禹也準備好了進一步的發言,依然像是閑聊一樣,很隨意地站在臺上。

  “咱們今天來說說‘讀書人’,為什么要說這個呢,因為你們,包括我都是這樣的人,讀書,明理,這是你們的授業恩師教的,在咱們大宋啊,讀書人是一個很尊貴的稱呼,它意味著,身份、地位、權勢、財富。”

  劉禹想了想,沒有把‘美色’兩個字說出來,不過看下面人的反應,顯然都已經心照不宣了。

  “我朝以讀書為貴,萬般皆下品嘛,可是我們為什么要讀書,出仕帝王家,心懷天下,這些都沒錯,但它不是全部,你們在跑步的時候,喊出了為‘民族’為‘國家’,這與之前又有什么不同?”

  他稍稍提高了音量:“這個不同便是,我們讀書,是為了解決問題。”

  “當下,大宋最大的問題是什么?韃子的入侵,諸子百家包括兵學,那么多的高人賢者博學之輩,能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結果就是不能,大伙都知道,韃子步步緊逼,咱們連京師都丟了,數百萬人,不得不逃到這個小島上,才有了一絲喘息之機,那么為什么,傳承千年的國學,不能解決這個問題呢?”

  “是先賢沒有碰上夷狄嗎?顯然不是,是咱們兵甲不齊武備不修嗎?不是,是咱們的文官貪財武將怕死嗎?我認為也不是。”

  “圣人之言,敵不過蠻夷鐵蹄,因為他不同你講道理,他們信奉的,是實力,以大欺小,以強欺弱,這是草原、叢林的法則,卻不是一個人類社會的法則。”

  “所以,咱們的國學,解決不了這個問題,那么新學可不可以呢?”

  劉禹的這種啟發式教學法,讓下面聽課的人產生了強烈的好奇感,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亮晶晶地,一眨不眨地看著這個權傾一路的年青人,侃侃而談的身姿。

  “看看你們的外頭,試問有哪一個先賢大儒,敢說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解決數百萬人的吃飯、穿衣、作工問題?”

  他將手一揮,帶著一種強烈的自豪感,朗聲說道:“新學,是強國之學,掌握了它,你們就將掌握制勝之法,文明對上野蠻,歷史也許會作出選擇,但你們才是這個選擇的決定者。”

  “未來,就在手上。”

  他的手握成了一個拳,在空中停住,傳遞出來的,是無與倫比的自信,課堂上靜得落針可聞,而當所有人意識到,他的講話結束時,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前排的學子們,他們用學堂上學到的法子,給這個講話,做出了最好的注解。

  “啪、啪”

  掌聲由少到多,由慢到快,由稀疏到緊密,最后匯成了一片,不分男女,不分年齡,所有的人都用雙手互拍,表達著自己內心的激動之情,眼中射出熾熱的光芒。

  這個時代的人們,還是有理想,會產生出火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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