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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愛人

  劉禹覺得自己真是悲摧,別的穿越者隨便在帝都遇上個女孩子,不但國色天香百依百順,而且肯定出身于某個根深葉茂的紅色家族。哪怕做不了正室,哭著喊著也會獻上珍藏幾十年的處子之身,然后死心塌地為穿越者的裝逼大業買單,他可好,本以為是豪門公主被家族遺棄之后的身世大反轉,不曾想變成了落魄少女驚聞噩耗雪上加霜,逼是裝不成了,眼看就要到醫院門口了,出租車費還沒有著落呢。

  “爸、媽,你們怎么碰一塊兒了?”好在老天還是厚道的,不需要他打電話去公司里叫人來,那樣就太丟臉了,然而為他解圍的并不是恰好從外面逛街歸來的父母,而是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孩子。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聽蘇微講,就連你住的病房都是人家給聯系的,不好好謝上一句?今天人家小鐘陪我們兩個老人逛了半天街,還親自開車送我們回來,多好的女孩子啊。”劉母不滿地盯了他一眼,拍了拍挽著她胳膊的那只手。

  劉禹一聽就明白,老媽的兒媳婦綜合癥又發作了,可如果不是話里提到了一個小鐘,劉禹已經幾乎忘了人家的名字,不過天大地大老媽為大,人家也的確幫了他許多,這聲謝還是要說出口的。

  “不好意思讓你費心了,多謝。”劉禹靠在出租車邊上,現在麻煩的是不光車錢沒付,就連自己都需要別人的幫助才能進到病房里。

  “謝什么,蘇微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腳不方便就不要動了,讓我來。”

  鐘茗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放開劉母的手就去車子后備廂里抬他的那個輪椅,劉父想要上前去幫忙,卻被劉母拉了一把,等劉禹回過神來,兩個老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么麻煩你,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好意,劉禹當然不會花癡到認為自己真有杰克蘇光環加身,遇神殺神遇花折花,人家多半是看在蘇微的面子上順手照顧了一把,至于陪自己父母逛街,那本來就是女人的天性不是,俗語也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鐘茗毫不廢力地將那個輪椅拿下來,見他一臉的無措,規規矩矩地坐到輪椅上,雙手放到大腿上,就像是小學生在上課一般,忍不住就想笑,可是當目光掃過他戴在左手上的那串手鏈時,笑意就收進了眼睛里,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一汪寒潭。

  輪椅在她手上緩緩地推行著,一路駛過了草坪、走廊,劉禹是不知道該說什么,鐘茗則是不想說話。今天的事情當然不是她說的什么偶遇,如果劉禹具有邏輯思考能力,就會想到鐘茗根本就不應該認識自己的父母,更何況是在大街上。

  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在她的心里也是一團亂麻,或許只是想要單純地見一見這兩個老人,恰好又碰上了劉母的熱情,于是就順水推舟地答應了下來。或者更簡單一點,目標受了傷,將會有一段時間無法行動,于是她們那個部門就閑了下來,因為太無聊了,她才會親自來看一看,這個理由更容易說服自己么?鐘茗并不那么確定。

  “我的事讓你跟著操心了,其實沒必要住那么好的病房,就像蘇微她弟弟那樣的普通病房就可以了,不然你還得搭上人情,那多不好。”劉禹很不習慣這樣的沉默,想了想他從自己的病情里找了一個話題。

  知道讓心還搞那么多事!鐘茗一聽他的話就翻了個白眼,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細聲細氣,讓她自己都不太習慣。

  “那天你手術結束以后,正好醫院的普通病床沒有空位子了,你們家蘇微急得不行,我突然想起媽媽的一個朋友的學生在這家醫院上班,他的媽媽也就是我媽媽的朋友是這家醫院的一個什么科的主任,就試著聯系了一下,結果她也沒有辦法,恰好老干部病房空了一間出來,問我價格高一點行不行?我一想你這么大個老板,不至于缺那點錢,就做主訂下來,所以你不需要感謝我,那種房間比星級賓館還貴,我們這種工薪階層是住不起的,要謝就謝你的錢包吧。”

  話很繞口,但是劉禹的特長就是和人打交道,那下面的意思又怎么可能聽不出來,一般人有錢也住不進來的病房,你已經花了高價,就等于為醫院創了收,對人家來說不過是一個招呼的事,她不需要你記著這個情。

  “伯父伯母都是好人,今天走在街上,他們看的東西都是為你買的,話里話外也全都在你身上,伯母明明擔心得要死,當著你的面肯定什么也不會表露吧。這話可能不該我來說,可是做為一個朋友,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以后能不能小心一點?”

  劉禹感到有一絲詫異,父母的反應不出他所料,對自己的愛也是無條件的,讓他時時感到羞愧。不過奇怪的是,身后這個只見過兩面的朋友,話里話外全都是為了他的父母著想,劉禹沒來由得心里一寒,這姐們不會和自己有血緣關系吧?

  等到了病房里,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了,鐘茗毫不避諱地搶著干這干那,那份執著讓劉父都感覺到了,他眼神怪異地看了看兒子,心說這又是唱得哪一出?劉母卻來者不拒地照單全收,笑得嘴都合不攏,有人搶兒子是值得每個母親驕傲的事,哪怕麻煩一點呢。

  一直到天黑,鐘茗也沒有馬上走,就連晚飯都是親自去打上來四個人一塊吃的,對于母親的暗示,劉禹只能暗自苦笑,人家姑娘的眼睛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自己一下,完全就在二個老人的身上,他是旁觀者清,卻不明白是為什么?

  “小鐘,路上小心,開車慢點,以后常來啊,多好的孩子啊。”劉母將人送走以后,回來不住地夸贊著,劉禹馬上就明白接下來該輪到自己了,劉父笑著給了他一個同情的眼神,自顧自地去看電視,完全沒有幫他的意思,天哪!劉禹不禁在心里哀嘆。

  下樓穿過門診部的大堂,鐘茗來到了自己的那輛越野車前,拉開車門用一個敏捷的動作跳了上去,關上車門后她沒有馬上打火發動,而是靜靜地坐在車椅上發愣,黑暗中她的一雙眸子顯得明亮異常,只有流轉的波光中閃著一絲晶瑩。

  過了一會兒,她從胸口拉出一根白色的鏈子,鏈子的最底端是一個可以開合的心形墜子,鐘茗熟練得將它打開。盒子里嵌著兩張照片,盒子底的那一張是兩個人的合影,由于大小的關系,只照出了兩個頭像,微笑著的男孩摟著女孩的肩膀,那是多年之前的自己,也是她最開心的時刻。

  蓋子上的那一張只有一個男孩的半身像,穿著淺黃色的新式野戰服,手里拿著一把九九式突擊步槍,黝黑的臉龐透著精神,眼睛里的神采曾經讓她那樣迷醉,露著雪白牙齒的笑容陽光明媚,只要一看到就能驅散她心底的陰霾,淚水一點一滴地從她眼中流下,這是她的愛人,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

  這么多年了,她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十八歲少女變成了精明干練的女軍官,可是最愛的人卻永遠也回不來了,心頭的這份思念甚至無法同他最親的人去分享,只能自己一個人在黑暗里默默地懷念,這一切你聽得到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鐘茗擦干淚水,將那個墜子重新貼身塞好,握緊方向盤的那一刻,迷惘和哀傷已經從她的眼神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往無前的勇氣和自信,愛情沒有了,國家還需要她,巨大的車身一聲轟鳴,猛地向前竄出,劃破了帝都上空的夜。

  帝都大學教職工宿舍區的一幢小樓里,剛剛結束了一天工作的秦雪初有些疲憊地走到自己的家門前,取出鑰匙剛要打開門,卻發現房門是虛掩的。她第一反應就是失竊了,然而推開房門,里面的一切都和她早上離開時沒有區別,沒有被人翻動的跡象。

  客廳里漆黑一片,廚房里卻開著燈,一個熟悉的背影穿著圍裙在里面忙碌,秦雪初無聲地笑了,倚在墻上看著那個身影,國慶長假已經結束了五天,她的愛人終于從大洋彼岸回來了。

  “唉,你怎么走路沒聲啊,嚇我一跳。”高銘成端著一個盤子轉過身,一眼就看到了妻子的笑容,他故作驚詫地拍了拍胸口,腳步卻沒有停下。

  “回來了怎么也不開燈?”秦雪初將腳上的鞋子踢掉,換上了自己的拖鞋,正要去摁墻壁上的開關,被高銘成出聲制止了。

  “去洗澡,換上我給你買的衣服,然后準備吃飯。”

  借著廚房里微弱的光亮,秦雪初這才看到客廳當中的餐桌上,擺著兩個鐵藝的燭臺,一瓶紅酒斜著放在小推車上,桌子上除了這些還有鮮花、美食、餐具,她沒有問為什么,順服地聽從了丈夫的安排。

  “真美!”

  等到她洗完換好衣服走出來的時候,客廳里已經點亮了幾支蠟燭,放著一曲悠揚的鋼琴曲,正是他們兩個平時最喜歡的那一支,西裝革履的高銘成看著妻子一身紅色拖地長裙款款走出來,由衷地贊嘆了一句,秦雪初臉上紅霞飛起,額頭上粘著幾縷濕濕的發絲,更顯出幾分嫵媚。

  “今天是什么日子?”秦雪初看著丈夫所做的這一切,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無論是什么,她都愿意與丈夫共同分享這一刻,高銘成笑著將一杯紅酒遞給她,然后自己端起了另一杯。

  “二十五年前的今天,我鼓起勇氣來到你們女生宿舍樓下,用十斤全國糧票賄賂那個胖胖的宿舍管理員,讓她幫我傳了一封情書給你,約你在學校的小湖邊見面,結果你沒有來,我還以為自己失敗了。”高銘成的話在她耳邊響起,記憶回到了學生時代。

  “那個胖胖的宿舍管理員,收了你的糧票和信轉身就交給了我們班的輔導員,結果那天我被叫去辦公室,教育了整整兩個小時,都還不知道你信上寫的倒底是什么。”秦雪初“撲嗤”一聲笑了出來,燭光映在她的臉上,明艷動人不可方物。

  高銘成攬住她的腰,手上的酒杯穿過她端著酒的手臂再折返回來,秦雪初迎著丈夫的笑容,做出了同樣的動作,紫紅色的液體順著杯子滑進兩人的口中,秦雪初回味著那種滋味,已經不再去想今天倒底是什么日子,愛人在旁就是值得紀念的日子。

  “美國這一趟收獲很大?”喝下這杯酒,高銘成沒有放開她,而是直接將二人的杯子放到桌子上,拖起她的手滑了一個舞步。

  “當然,托馬斯老頭很慷慨,桌上的那瓶酒就是他送的,真正的八二年雪碧。”

  秦雪初明白了丈夫的高興從何而來,沒有再追問下去,上一次跳舞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的舞步有些生疏,然而在丈夫的帶領下,慢慢地變得自然,兩個緊擁的身影在流水一般的音樂中徜徉著,就像回到了二十五年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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