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外人看見這兩個人坐到一起,絕對會大吃一驚,乃至眼睛都從眼眶里掉出來,要知道前兩天兩人還劍拔弩張,一副要把對方弄死的樣子,甚至爆發了北方最大規模的人員調集。
年紀稍大一些那人是陳曉峰。
年紀稍小一些那人是劉飛陽。
此時兩人臉上看不出丁點橫眉冷對,倒顯得相敬如賓,都悠閑的躺在沙灘椅上,天比較涼,穿的比較多,陳曉峰身邊坐著一名年紀稍大的女人,他從來都是喜歡成熟一些,劉飛陽旁邊坐著安然,安然帶著墨鏡,身上的衣服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一手拿著高腳杯,杯里有些紅色液體。
海面、游艇、美女、美酒。
怎么看都是唯美的場面,確實,兩人的談話確實不緊張。
劉飛陽從沙灘椅上坐起來,望向游艇最前方,那里有兩根魚竿,已經被放到海里,他仔細確認一遍,不是因為有魚上鉤才引起的晃動,而是游艇晃動帶動魚竿。
“一百萬?”
陳曉峰看他坐起來,心情不錯的抬手抓住身邊女人的手,不得不承認,他在選人上眼光還是很獨到的,這個女人,哪怕五六十歲也不會成為半老徐娘,天生一張嬌羞臉,讓人心生憐愛。
“你看我像是差那一百萬的人么?”
劉飛陽轉過頭,笑瞇瞇的問道,他一直胳膊還吊著板,斷了,被人用鎬把打斷,醫生說得三個月才能行動自如,好在頭上的傷見了血,要不然顱內有淤血才是最麻煩的。
陳曉峰認真的點了點頭,他說的一百萬是賠償劉飛陽當天的精神損失。
事實上,當天情況發生很多次轉變,最初陳曉峰從家里出來的時候,他確實很憤怒,憤怒到恨不得把劉飛陽碎尸萬段,哪里來的野人敢在自己的地盤上亂叫?就因為他認識吳三件,就成了為所欲為的資本?
可隨著行駛的距離越來越遠,關于劉飛陽的信息一條條傳入他的腦中,聽說他在海連名聲很大,還有以前在惠北的為人處世,尤其是為了一個女人,傾家蕩產拿出二點八個億的時候,他從心眼里敬佩這是一條漢子。
再后來又聽說,事情的起因是因為星宇模特的老板馮光頭把劉飛陽媳婦帶走,他隱隱有些憤怒,別看陳曉峰這么多年來丑惡事情沒少做,威脅的勾當也沒少干,但是用女人說話,在他身上從未發生過。
哪怕是曾經辦案,用別人家人威脅,也只是當著嫌疑人的面,真正動手的次數寥寥無幾。
直到他見到劉飛陽,又看到劉飛陽把自己的女人拉倒身后。
他已經不想動手了,可這么多人看著,他必須得表現出峰哥的樣子,如果事情三言兩語的算了,省會的峰哥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為人們的談資,無論為了自己的名聲,還是下面人的憤怒,都得做出該做的樣子。
“峰哥…飛陽不要我要…”
安然像個財迷似的抬起酒杯道。
其實陳曉峰說出:十打一的時候,安然已經看出一些端倪,她感覺到陳曉峰并不是真想弄死劉飛陽,因為他說要放了自己,省會的巨梟固然有蔑視女孩的資本,但他的意思是除了劉飛陽之外所有人都能離開,那時的氣氛已經很微妙。
或者說:陳曉峰是在給劉飛陽一個機會,讓他在打斗過程中找出一個讓自己放棄動手的理由,很慶幸,劉飛陽的倔強、在鎬把之下不聲不語的抵抗,讓所有人都為之觸動。
同情弱者,這是所有人的弊病,也是人性。
所以陳曉峰那時說出:不只是在生理上戰勝,心里戰勝也算。
只不過,吳三件的電話、張寶國的行動,打斷了所有事情的正常發展。
“那行,等會兒我讓人把錢打到弟妹賬戶上…”
陳曉峰無所謂的回應,安然的年紀比他那位極少有人知道的閨女大不了幾歲,在相識之后再看向安然的目光,本能的泛起一絲慈愛,聽說這個女人是陪著劉飛陽一起傾家蕩產、又一起東山再起,乃至昨天她都拎刀上陣,更是佩服。
這么多年來他見過的小太妹不少,曾經省會有個娘們被人譽為十三妹,上高中時與人打架把人耳朵剁掉,一戰成名,最后順理成章的走入社會,所謂最毒婦人心在她身上得到充分體現,電視劇中下毒的情節她都能做出來。
最后就因為太張狂,吃了花生米。
在他眼中,安然與這類女人截然不同,安然是被逼無奈,十三妹是天性使然,相比較而言,他更喜歡前者,要不然也不會喜歡年紀大的女人,總結起來無外乎兩點:成熟、懂事!
“謝謝峰哥…”
安然抬起酒杯敬了下。
海風把她的額頭前的劉海吹的飄飄蕩蕩,倒多了幾分魅力。
劉飛陽轉過頭,重新躺回沙灘椅上,看向陳曉峰道“峰哥,有沒有興趣抱成一團,咱倆一起干點事業?”
劉飛陽早就說過,別看我現在社會地位不高,但眼界高著嘞!
剛走到中水縣的時候,他看不上蛤蟆、吳中這類混混,也就到了市里齊三爺這類人物能讓他高看一眼,來海連,黑礁鎮的迪哥他看不上,黑寡婦陳清如能坐下來喝杯酒,原因很簡單,不用腦子、不用手段、更不拼經濟實力,在最初期靠拳頭打天下都無法做大,注定只能是宵小之輩。
說好聽點是社會大哥,說難聽點就是不入流的臭痞子。
要混,就得混到脫口唾沫淹死兩個人的程度,要不然沒意思…
陳曉峰撇撇嘴,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回道“你受不了委屈,我也不可能寄人籬下,咱倆咋往一起湊合?”
他說這話也不是空穴來風。
當天吳三件和張寶國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人劫走,讓他“放過”的話沒有說出來,逼迫他不得不繼續追擊,可當追擊了半個小時之后,突然聽說海連出來幾百人,他沉默了,并不是害怕,而是應該怎么應對!
找人打回去,這是眾望所歸。
還有人把問題拔高到兩個城市之間的碰撞,陳曉峰走到這一步除了手段之外,更重要的事眼界,他被譽為省會大佬,別人這么說也不會否認,但他不希望被人被動的推到風口浪尖,換個角度說,如果當天小一千人真打起來,相信在那種情況下,沒人會在第一時間跑,可如果不跑,短兵相接,倒在地上人極有可能會被人活活踩死。
再加上受重傷得不到救治的人。
死亡人數將會很恐怖!
屆時,不要說陳曉峰兜不住、劉飛陽也兜不住、海連和省會的官方大佬兜不住,相信就連省里的人都得挨板子。
只要不是傻子,都不可能希望打起來。
他相信劉飛陽也一樣。
而現在,他的話就是這個意思,想了想又進一步道“你來省會,我請你喝酒,我到了海連,你請我吃螃蟹,咱們之間是朋友關系,可要摻和到一塊,不好,很不好…”
“咱倆之間有默契,能在一塊攪合攪合,就像你給我打電話…”
劉飛陽不輕不重的說道。
當天在院里的人不多,如果他們倆都在人前,說不準會有人在暗中腹誹,峰哥什么時候變得磨磨唧唧婆婆媽媽了?
以往的他不都是說動就動,沒有半點廢話么?
事實上,不是他一直在絮叨,而是有意為之,從最開始有倆人敲窗戶,趙志高跑出來吸引目光,這時候他就知道這房子里一定有異常,之所以沒點破,是想抓不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抓到了就是問題。
最后是旁邊的壯漢開口要求重新檢查,峰哥的社會地位不允許他表現出半點怯懦,所以有了敲窗戶,然后是他跳墻進入,他完全有機會先去解決了劉飛陽,但最終選擇了張寶國,口中還未自己找理由,這都是說給別人聽的。
最終的目標只有一個:拖時間。
拖到他偷偷定鬧鐘的時間,他一邊動手,一邊盤算著時間,沒人知道那短短的幾分鐘里他內心正在煎熬,度秒如年。
好在在最后的關頭鬧鈴響起,他接起電話,走到一旁,并且把老板二字讓眾人聽見,當走到一旁的時候,他又第一時間撥通了劉飛陽的號碼。
劉飛陽也很有默契,第一句話就是:領導!
陳曉峰開口也很簡潔:一旦動手,咱倆全得死,如果不動手,咱倆全能活。
劉飛陽的選擇也很簡單,他不想就這么為了一時的氣憤,做出讓自己覆滅的劇情,他還沒活夠,也知道偷偷弄死個人能擺平,要是死了幾十人,天可就塌下來了…
陳曉峰接過旁邊女人手中的美酒,沉吟半天沒說話,望向岸邊,目光變得越來越深邃,最后笑道“你朋友來了,他說三天之內回來找我,仔細算算今天正好是第三天…”
劉飛陽循聲望去,就看岸邊有個不大的黑點,他要是拿望遠鏡看,會發現海邊的地上還躺著一個人,已經被打昏了,而打昏他的那人剛剛騎上快艇,正開足馬力的向這邊走來。
劉飛陽頓時無語的搖搖頭道“我跟他說沒事,但是他不信,后來已經不接我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