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金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尷尬一笑,道:“哦,原來是線頭啊。”
何向東反問道:“不然你以為呢?”
吳金呵呵一笑:“我以為是線頭呢。”
何向東吃驚道:“哦,原來你以為是線頭啊。”
吳金揮揮手道:“可不線頭嘛。”
這兩人算是在線頭上較上勁了。
一陣尷尬的笑聲過后,吳金擺擺手道:“你別老胡說,這都沒有的事兒。”
何向東卻很正經地說道:“你可別多想啊,我跟嫂子這么沒有任何關系,回去也不能亂發脾氣,尤其是對小洋,哎呀,一想起這孩子,我這心里啊,唉…”
最后幾個字何向東已經是帶著哭腔了,手掌還在眼睛上擦著,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
吳金目瞪口呆。
底下那些客人笑得都停不下來,有幾位正在喝茶的直接嗆到咳了出來,臉都嗆紅了,可嘴上還是笑個不停,那副難受勁兒就別提了。
何向東也停了下來,那壞笑的模樣簡直了,這人長得太討喜了,這是一個喜劇細胞滲透到骨子里面的人,見到這人你就忍不住地發笑,真的跟以前那些老藝人評論他一樣,這簡直就是祖師爺的私生子啊。
吳金攔住了壞笑的何向東,他道:“您可再胡說八道了,再這樣我可生氣了啊。”
何向東反倒是不樂意了,他爭辯道:“你還不樂意啊,你跟你小姨子的事情我還沒說你呢。”
吳金急了,連忙說道:“你可別胡說啊。”
“吁…”底下那些觀眾都在起哄。
何向東老神在在道:“我是不想說出來啊,可是底下觀眾愿不愿意我就不知道了。”
話音剛落,底下所有人都在喊:“說。”
“快說。”
吳金臉色變得十分精彩。
何向東一攤手道:“看看群眾的呼聲,人家這都是給過錢的啊,你自己看著辦吧。”
吳金看看觀眾,又看看何向東,只能無奈威脅道:“你可得好好說啊,得說實話。”
何向東答應的很爽快:“那當然了。”
吳金無奈苦笑,突然回過神來,問道:“誒,我跟我小姨子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嗨,這我不是趴你們墻角聽的嘛。”
吳金傻眼了:“敢情你還有這手藝啊?”
何向東一笑:“那可不,我九歲就學會了爬墻頭了,一人多高墻頭噌一下就能上去,現在趴個墻角算什么啊。”
吳金搖頭稱贊道:“那你是真厲害了,那你在墻角都聽到什么了啊?”
到正題了,何向東拿起桌子上的手絹,捏在手上扮坐舊時女人拿在手上的手巾,身段微微一扭,臉上媚態百生,那骨子女人的嫵媚勁兒一下子就出來了。
“嘩…”臺底下的觀眾全都嚇一跳,這也太像了吧。
盡管不是第一次見了,吳金還是嘖嘖稱贊道:“您這架勢可比女人還像女人。”
他們哪里知道何向東這些年輾轉江湖吃的苦頭,經歷的事情多了去了,曾經沒飯轍的時候就跟著一個評劇班下鄉唱過戲,他就扮過旦角,那身段絕了,就拿現在來說,給何向東補上妝,他就能直接上臺唱戲了。
何向東扭捏作態,用尖細柔媚的女聲嬌聲道:“哎呀,姐夫,不要舔那里…啊…不要,不要啊,那里臟…我姐快回來了,不要啊…啊…”
“咦…”觀眾臉色很精彩,紛紛發出肉麻的聲音,都笑得停不下來了。
吳金臉色都變了,驚道:“我這是在干嘛呢?”
何向東繼續用尖細柔媚的女聲道:“啊…不要舔…啊…那是馬桶…臟…”
吳金一怒推了何向東一把,罵道:“我去你的吧。”
底響了,觀眾爆笑,這個小段結束了,兩人沖觀眾一個鞠躬就休息了。
這里也沒什么前臺后臺,留給他們的也就一張靠墻的小桌子,何向東拿起一塊毛巾就往臉上脖子上擦去,這天太熱了,身上都是汗。
一把扯開大褂上面的紐扣,身上那件小汗衫也濕透了,自從出道以來不管是刮風下雨天寒地凍,還是烈日炎炎,只要是正經說相聲,何向東是必須要穿大褂的,這是他這么些年來的堅持。
吳金也熱得夠嗆,脫了大褂,拿著濕毛巾在身上一通擦,又拿起涼水咕咚咕咚管灌下去半壺,他道:“這天真是熱到邪乎了啊。”
何向東也道:“是啊,這天是真熱啊,一點涼風都沒,這吊扇吹出來的風也都是熱的,我都快吃不消了。”
吳金拿起扇子往身上大力扇去,說道:“都說好漢不賺六月錢,咱還是在室內的就熱成這副樣子了,在外面工地上的還不得熱瘋了。”
何向東笑道:“養家糊口誰都不容易,等說完這一場,我請你吃個奶油冰棍,好好降降火。”
吳金一笑,揮手道:“你得了吧,你又不吃冰的東西,就看我一人吃啊,還等小洋來了你再買給他吃吧。”
“也成。”何向東答應很爽快,他這些年為了保護嗓子可沒少受罪,太燙的東西不能吃,太冰的東西不能吃,太咸太辣口味太重的都不行,煙不能抽酒不能喝,反正快跟成仙的似得。
說相聲從來都是這樣的,臺上沒大小,臺下立規矩,在臺上你沒法說別人的,別人不得跟你急啊,所以你只能糟踐自己了,這是行規。下了臺大家都是好朋友好哥們,關系很近。
就像何向東跟吳金,臺上何向東老是占吳金便宜,臺下他可大方的很,也很會交朋友。在臺上他老是說吳金的媳婦怎么怎么樣,其實他也就見過他媳婦一面而已,跟吳金的兒子吳洋倒是很熟,這孩子經常來找他玩,今天下午是太熱沒過來,等晚上一準得來。
休息的差不多了,何向東套上已經濕漉漉的大褂,再次默默咒罵著鬼天氣,準備開始說下一段兒了。
兩人再次站好,臺下喝著茶磕著瓜子的客人也都看他們倆。
何向東道:“節目是一場接著一場啊,接下來這一場我給你們唱個小曲兒吧,好不好。”
“好…”觀眾熱情鼓掌,何向東的小曲一直非常受歡迎,連柜臺的老板周富城都露出很期待的神情。
“唱一個北京小曲,小寡婦上墳,打新春。”何向東拿起桌子上的折扇,橫著往手上一放,左手比出兩劍指,往上輕輕一抬,張嘴唱道:“正月里,打新春,寡婦在房中掏門心兒,寡婦年長三十二那個呀嘛那個咦喲…”
這一張嘴,觀眾全都鼓掌叫好。
何向東年幼的絕佳的童子音并沒有毀在倒倉的大關上,反而因為成年了聲音變得更為清亮了,有些幼年唱不上去的調門也全都能上去了,而且還因為這些年走南闖北的經歷,讓他嗓音多了幾分閱歷時間的味道,這才是真正經過磨練的寶嗓。
底下旁邊角落的一個小桌子上坐著一個扎著馬尾的素面朝天的俊秀姑娘,正支著腦袋,看著何向東那張平平無奇的臉,聽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