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銀制的雙刃雪茄剪放入口袋,滑亮長長的香柏火柴,硫磺味在空氣中消散,明亮的火焰炙烤著轉動中的雪茄,芬芳慢慢填滿口腔,克勞斯.施陶芬貝格上尉心滿意足的吐出煙霧。一旁的勤務兵手腳飛快地撤下酒杯和藍蝶雅邑白蘭地,上尉叼著雪茄,在他的作戰日志上奮筆疾書。
如今查理曼與亞爾夫海姆正處于一種被亞爾夫海姆媒體稱之為“西線無戰事”的奇怪狀態,防衛軍沒興趣進攻,查理曼沒力氣進攻,雙方隔著塹壕雞犬之聲相聞,閑來無事打炮。在詭異的默契下,雙方倒也相安無事。只是受經濟和技術差距的影響,兩邊生活質量上的差距就凸現出來了。
查理曼對后勤不能說不重視,吃了幾次苦頭,陸軍對合理管理、提升運輸效率也不是沒想法。問題是之前軍隊里沒有培養兵站參謀的課程,陸軍后勤部下也沒有設置兵站科,只有個運輸科。過去運輸后勤全部外包給財團,實在不行就“現地調達”也就是搶。如今從零開始搞兵站,一來沒經驗,二來一下子沒那么多運輸設備可用來調度。雖然搞了兵站和運輸體系,也只是繼續套用之前的火車馬車的輸送方式,托內線作戰之便,總算還能保證前線的彈藥補給,不至于讓官兵餓肚子。口感嘛…反正小麥粉和土豆混在一起做…∟長…∟風…∟文…∟學,ww≌w.cfw@x.n☆et出來的戰時面包吃不死人,餅干泡泡也能咽下去,干的時候還能拿來當銼刀,放了十幾年的咸牛肉也能當文物。
比起蹲在塹壕里爛牙齒的查理曼同行,防衛軍士兵的日子就好多了。不光有代號“紅球”的機械化快速運輸體系和完備的物流調度,更有專業營養學家參與制定菜譜,營養和份量十足。這里以陸軍廣泛配發的12合1裝K口糧為例,其內容包含12份早餐、午餐、晚餐,其中有黃油、餅干、奶酪、砂糖、果醬、速溶咖啡、巧克力、口香糖、奶片、牛肉罐頭、火腿罐頭、午餐肉罐頭、開瓶器、餐勺、餐巾紙、火柴、香煙。最新型“即食食品(M.R.E)”更是可以讓身處前線防衛軍士兵隨時隨地吃上熱食,堪稱軍隊口糧史上的革命。
唯一的問題是…那些口糧都是執政官欽定的。
光這一點便幾乎抵消了所有優點。更不要說那些把執政官欽定菜單發揚光大的廚師們他們成功地把舌尖上的噩夢放大了。
餅干煎午餐肉、魚頭炸午餐肉、土豆蒸午餐肉、咖喱煮午餐肉、酸黃瓜燉午餐肉…炊事兵們竭盡所能的挑戰自己職業的下限,將午餐肉與各種各樣的配料用能想出來的每一種方式進行組合,就像化學家合成新的化學物質那樣持續不斷的進行實驗,然后擺出讓人懷疑的熱情態度,用各種詭異驚悚的合成物來毒害已經飽受折磨的同袍們。
理論上軍官也是受害者大軍中的一員,哪怕你是個將軍,餐桌上的待遇和士兵也差不了多少,最多稍微精致一點。不過如果家境殷實,能擔負起開小灶的開支,他們就能脫離黑暗料理的苦海。
克勞斯.施陶芬貝格上尉正是擔負得起開小灶的群體之一。
克勞斯.菲利普.瑪麗亞.查士丁尼.申克.施陶芬柏格超長的全名昭示著上尉顯赫的家世,名字里世襲的“總管(Schenk)”頭銜更是直言出這個家族曾經的貴族地位。只是如今被官方承認的貴族只剩下評議會的十二個家族,要想恢復過去姓氏中的“伯爵(Graf)”和“馮(Von)”,唯有立下足以被認可的功勛也就是軍功,而且至少是相當于被授予騎士十字勛章的戰功。
這方面各國軍人沒什么差異,想要成為貴族,除了生在貴族家,最快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累積軍功。只要沒早早掛掉,軍功又足夠,最低限度不能世襲的封號總是有的。查理曼那邊為了升官發財,整天琢磨搞個事變或事件的將校多如過江之鯽魚,防衛軍里有“脖子病”的也是一抓一大把。兩邊的差別只有防衛軍這邊管的緊,有一整套完善的管理考核體系,出不了亂惹事的混蛋。
話說回來,誰沒點追求呢?套用某矮子皇帝的格言“不想當元帥的兵不是好兵”。上尉自認為是一名合格軍人,復興國家,再興家族,渴求晉升和勛章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大戰,抱著些許慶幸和享受的態度面對這場戰爭同樣沒什么可被指責的。
唯一的問題是…這是一場“靜坐戰爭”,攫取軍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自花月15日開始,防衛軍和查理曼陸軍隔著戰線相互對峙,雙方宣而不戰,對這種微妙吊詭的狀態,各國國內都有很有意思又都很貼切的稱呼。“靜坐戰爭”是亞爾夫海姆媒體的用語;查理曼那邊為了搭配一個又一個“勝利轉進”,稱之為“奇怪戰爭”;公國的說法是“無聊戰爭”;阿爾比昂比較毒舌,直呼為“虛假戰爭”;大家私底下的共識是“西線無戰事”。
要不是防衛軍的炮兵每天如鐘表般精確的為戰壕另一端的查理曼同行送去跨越國界的問候,大家真的會以為兩邊不是在打戰,而是度假野營。要知道防衛軍那邊時不時會有文藝歌舞表演下基層,有些發揮光榮優良傳統的防衛軍戰士開始在塹壕后方搭起菜園子和乒乓球臺了,看著這票走到哪菜園子和養殖基地就搞到到哪的貨,將軍們也是一臉無奈。畢竟這都成本能反應了,連國內電視臺第7頻道都是軍事.農業頻道,當初也有那么一陣國防部掛牌在農業部下面不是,保家衛國耕戰部嘛,優良傳統總是要傳承下去滴…
這種尷尬的狀態正是防衛軍故意為之的結果。防衛軍的數量雖少,可不論兵員素質、技術兵器,還是作戰思想都遠遠凌駕于查理曼陸軍之上。不客氣的說,他們在任何狀態下都能擊潰查理曼軍隊,哪怕查理曼的兵力比當下多一倍也是一樣。問題是這之后親眼目睹了查理曼這些年是怎樣“淹沒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哪怕是最魯莽沖動的少壯軍官也不敢再說出“一個沖鋒就能拿下查理曼”的狂言,光是想想無休無止的治安戰泥潭就足以叫他們頭皮發麻。
施陶芬貝格上尉對此有深切直觀的認知,總參謀部派往前線的觀察員閣下這些天除了看見士氣高昂、高歌猛進的畫面,也窺見隱藏在形勢大好表象之下的危機。
此次冠以“自衛反擊”之名的戰役,其核心目的不在于攻占多少城市,獲得多少戰果,而是通過短期戰役將查理曼軍隊有生力量其中吸引過來,形成一種“磁吸效應”。將查理曼軍隊趕入設定好的戰場,執行“鐮割作戰”。是故,防衛軍在突破馬奇諾防線后并未進行穿插分割,也未擴大戰線正面,只是沿著鐵路線西進,形成一個直逼呂德斯的狹長突出部。
突出部的形成對防衛軍有利也有弊。有利的是在進攻時突出部可以充當出擊陣地,左右開弓打擊敵人;弊端是防御時突出部會因為暴露的左右兩翼而被敵人從根部切斷,從而陷入敵人的包圍中。對查理曼來說,這個突出部就像抵住喉嚨的匕首,隨時威脅著他們易攻難守的首都。他們必須想盡一切辦法解除這個威脅,同時抓住機會圍殲走出堅固工事的防衛軍,在國際形式進一步惡化前結束這場戰爭。
為了打破當下僵局,查理曼做了許多嘗試,除了“以壓倒鋼鐵炮彈”的萬歲沖鋒,各種破壞小分隊和散兵游勇也在尋找一切機會破壞防衛軍的后勤系統,尤其是鐵路系統。
由于大部分機械化部隊依舊在阿登森林中待命,防衛軍在突出部的運輸力量主要是鐵路摩托化運輸。所幸部隊沿鐵路展開,運輸距離相對較短,但這并不意味著壓力也會變小。
為了打出氣勢,給予查理曼足夠的壓力去集結部隊做殊死一搏。防衛軍可是徹底展現何謂炮彈洗地的,不少一線指揮官甚至喊出了“彈藥無上限”的豪言壯語,部分地段每天每門炮的發射量高達250發。而正常情況下,每天每門炮都應該控制在120發以下,足見消耗之激烈。
猛烈炮擊的背后是高強度的消耗,沒有足夠的工業產能和運輸系統就沒有可供揮霍的炮彈,沒了炮彈的大炮還不如燒火棍好使,其它技術兵器一樣需要保養和替換零部件才能持續運作。在這種高強度戰斗中,生產運輸過程中只要某一個環節出了一點岔子,引發的連鎖反應將會化為波及整個戰場的巨大混亂。
查理曼對此深有體會,飽受各種混亂之苦的查理曼陸軍在正面戰場陷入僵持后,將打開局面的希望放在了破襲對手運輸線上,他們試圖用正面戰場和敵后戰場互動的模式使防衛軍疲于奔命,從而奪回戰場主動權。
一時間到處都活躍著“鐵道游擊隊”的身影。查理曼人正面作戰水平有限,轉進到后方下黑黑槍倒是行家。要不是防衛軍早早布置了部隊專門負責清剿掃蕩散兵游勇,鐵路線上還有裝甲列車和專門改裝的豹式戰車巡邏護衛,只怕鐵路早就被扒到連根枕木都不剩了。就這樣防衛軍還是不堪其擾,每天都有電話線被剪斷,外出檢修線路的通訊兵遭到襲擊,鐵路上更是隔三差五的出事情。私底下總參謀部和后勤部正責成技術部門研制代號“甲鐵城”的新型裝甲列車,以厚重的裝甲與強大火力將那些如喪尸般前仆后繼、悍不畏死的游擊隊一掃而空。
光守住幾條鐵路干線就已經煩不勝煩,一想到占領查理曼全境后,四處掃蕩四處滅火的場面,施陶芬貝格上尉簡直不寒而栗。
除了徹底殲滅查理曼的武裝力量,也有必要對占領區進行系統的殖民和管制,從根本上杜絕反抗力量。
年輕的上尉叼著雪茄,在作戰日志上留下如是字眼,正當他籌措詞匯進一步闡述想法之際,從窗外傳來一陣喧嘩,被打斷了思路而微皺的英俊臉孔望向窗外。
漢斯.哈曼克下士費力的咽著唾沫,后座上的西谷德.克尼貝爾醫生也是一臉無奈。
兩位身著裝甲兵制服的年輕精靈端坐在Sdkfz.2特種車輛,即所謂的“履帶式摩托車(kettenLirad)”上。這種被士兵們稱為“半人馬”的奇特車輛從前面看像摩托車,從后面看像小型拖拉機,有點類似“三蹦蹦”和“小手扶拖拉機”。因為越野機動性和行駛穩定性要優于一般的摩托車,大量應用于部隊進行野外機動,算是對摩托化部隊的補充。除正規軍事任務和勤務外,有時候也被大兵們以“駕駛訓練”之名開出來兜風泡妞。
眼下這兩位可不是出來尋花問柳的,現在是戰爭時期,出來瞎搞遇上憲兵隊的鏈狗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們隸屬防衛軍第656重裝甲殲擊團第654重裝甲殲擊營營部,哈曼克下士是營出納員,克尼貝爾醫生是營部軍醫,剛去團部開會回來。
說到他們所屬的第654重裝甲殲擊營,那可是防衛軍數得上的老字號部隊。其歷史堪稱防衛軍驅逐戰車部隊發展史縮影。從早期趕著騾子拉著37敲門器在演習場上遍地跑,到最早列裝把88㎜高射炮架上履帶拖拉機底盤的試做型“貂鼠”驅逐戰車進行測試,再到裝備過渡用的“象”式驅逐戰車摸索驅逐戰車戰術條令,直至最早裝備量產型“獵豹”驅逐戰車。這支部隊的發展演變足以在別號“動物世界”的《防衛軍裝甲兵發展史》上留下屬于自己的篇章。
身為老資格部隊的一員,軍醫和下士充滿自豪和榮譽感,無論何時何地都用嚴格的規范約束自己,并以此為榮。可如今這二位卻死盯著一車活禽不放,綠光閃爍的眼睛活像繞著雞舍打轉的狐貍。
這可絕不能算是表現不堪,任誰連續吃了一周“某型疑似肉”和堪比阿爾比昂菜的黑暗料理,他都會極度渴望吃點“真正的食物”。換了其它軍隊遇上類似情況,早就二話不說雞挑刺刀上,連車帶貨一起拉回軍營米西米西,車主如果敢反抗或是逃走,還會有子彈刺刀大餐伺候。不偷不搶,不追逐女人的防衛軍在查理曼百姓眼里簡直不像軍隊,倒是和古老傳說中的騎士團有些神似。
實際上,防衛軍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出于政治宣傳目的。通過和查理曼陸軍的對比,凸顯此次作戰的正當性,盡可能爭取認同,減少占領區民眾抵抗情緒。反正后勤倉庫里堆滿了各種罐頭食品,與其過期后花錢處理還污染環境,不如發給前線。既避免士兵打家劫舍,又保障食品來源安全,何樂而不為呢?至于前線士兵是否能接受恐怖的味道…這是次要問題啦。
可想而知,被黑暗料理禍害慘了的士兵們總會抓住一切機會改善伙食。上頭對此也是心知肚明,橫豎是攔不住的,索性發餐宿補貼給下面,只要不搶劫,并且保證食品安全,隨你們爽。
這其實應該是一項德政。問題是,發的補貼不是金馬克,是軍事馬克。
早在開戰前,總參謀部后勤處就專門印刷了一批軍事馬克,準備在占領區采購物資使用。和軍票不同的是,軍事馬克是有實物擔保的,只是不是貴金屬,而是亞爾夫海姆生產的工業產品。
表面上看,這和普通馬克沒什么不同。但請注意,軍事馬克不能和貴金屬進行兌換,且只能購買亞爾夫海姆的商品,從源頭上控制著商品數量和價值的亞爾夫海姆可隨意決定軍事馬克的價值。相對的,占領區只能提供價值低廉的工業原料和農產品進行沖抵。亞爾夫海姆保障了外匯和貴金屬儲備之余還額外獲得了不少差額作為紅利,持有軍事馬克的占領區人民則就此被綁上了精靈陣營的戰車,只有亞爾夫海姆繼續存在,不斷生產各種商品,他們手里的軍事馬克才能繼續保值,可以用來兌換各種商品,不然就是一堆廢紙。
查理曼老百姓或許不夠聰明,可絕不是傻子。在戰爭走向尚未明朗前,為了生存保障和自尊心,他們對這種不是軍票的軍票怎么也熱情不起來。他們寧可進行以物易物,也不愿接受鬧不清到底價值有多少的軍事馬克。沒逃走的商人們倒是肯收軍事馬克,要知道在財團眼里,他們連螞蟻都不如,惹惱了尖耳朵大爺們,分分鐘讓他們用一百種姿勢表演“好朋友,手牽手,大家一起去跳樓”。可他們的貨源被截斷,又要優先滿足軍官階層需求,一般士兵根本買不到多少商品,搞得防衛軍大兵們很是郁悶。
下士和軍醫充分體驗著這種郁悶,兜里揣著大把鈔票,一盤盤咯咯噠叫著的炸雞、烤雞、燉雞、雞肉拼盤、煮雞蛋…就在眼前,可他們卻買不了。只能看著附近的村民圍住雞籠,將最肥美的雞只挑走。
這簡直是一種折磨。
“先生們。”
就在哈曼克咽著口水,戀戀不舍的準備啟動引擎之際,賣雞的村姑從圍在雞籠的人群中擠出一條縫,可愛的臉龐展露著熱情的微笑。
“你們要買嗎?”
在哈曼克下士和克尼貝爾醫生耳朵里,那是一句惡魔般甜蜜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