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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章 回程

  吳承恩接過報紙,入手極輕,顯然紙張低劣。不過翻開再看,墨跡倒是清楚,氣味芳醇,不是糊弄人的劣墨。他從頭版看起,飛快翻過,很快就將樣本都看完了。

  徐元佐一度懷疑他沒有認真看,但是想想人家是史上留名的“過目不忘”,多半是已經開了外掛,自己沒看出來罷了。

  果然,吳承恩挑了幾篇文章,一字不落地背了幾段,隨口點評下來,深入淺出,一針見血,不愧是文章大家。

  “先生好本領!”徐元佐不由贊道。

  “年紀大了,已經不如昔日壯年時候了。”吳承恩道:“這種體例倒是稀奇,不過勝在一個‘新’字。出于邸報而貼近生民,顯然更勝一籌。”

  徐元佐碰到了知音,頓時振奮道:“先生以為這報紙新聞產業如何?”

  吳承恩微微頜首:“雖是新出,卻有遠景。”

  徐元佐笑道:“得先生首肯,我就放心了。”他頓了頓,深情地看著吳承恩道:“先生,我才疏學淺,要主持這樣一份報紙,實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知先生是否肯來為我掌舵?”

  吳承恩心中暗道:這是喉舌之位,非心腹不能掌控。我才來了幾日,怎能得此信任?真是交淺言深了。

  見吳承恩猶疑,徐元佐連忙道:“我也知道先生不是人云亦云之輩。這樣,報紙一事盡委托給先生,只要不是明嘲暗諷我徐家的稿子,皆可刊登!哪怕是我找人寫的稿子,也得走章程,由先生審定之后再說。”

  吳承恩眉頭微蹙:“東主這般信任,老朽自然感念。不過…”

  “先生放心。”徐元佐伸手阻止了吳承恩:“我對先生的了解。恐怕比誰都要透徹些呢。”

  ——起碼這個時代沒人知道吳承恩的成就。就連吳承恩自己都不知道。而且絕難想象。

  徐元佐道:“先生是修道之人,看人直透本心,莫非看不見在下的一腔赤忱么?”

  吳承恩自然知道徐元佐沒有作偽,只是擔心少年人沒有長性,此刻一片熱忱,過兩天改了主意。自己不是平白丟人么?

  再轉念一想,自己若是執意推卻,丟的人可就更大了!

  吳承恩道:“既然東主如此說了,老朽便盡力而為吧。”

  徐元佐一笑:“日后先生叫我名、字皆可,不必稱東主,顯得太過生分了。”

  吳承恩稱是。

  四月十六,沈家的大船按照約定出現了曹娥江江口。他們已經知道前任首輔要搭船回去,同船的還有浙江許多名流才子,自然格外奉承。

  像徐階這等身份。穿州過府,地方官員都要出城十里相迎送的,所以這完全是給沈家抬高身價,而非添麻煩。

  因為沈家知道這是徐元佐的面子,連帶徐母在娘家的地位也更上一層樓。

  船在崇明略停,好叫崇明縣令上船拜會,帶上徐母、良佐和沈本蕪,然后便直駛上海。

  沈本蕪之所以也要跟去松江。卻是徐元佐幫他謀的出路。到時候就叫他在編修身邊打打下手讀讀書,看能不能混個生員。否則沈家的利用率也太低了點。

  沈老太爺對外孫的這份情誼自然很放在心上,恨不得當即促成沈玉君與徐元佐的婚約。事實上沈本菁也跟徐母提了幾次,但都推到了徐家頭上。

  沈家膽子再大,也不敢直接找徐階提出聯姻的請求,甚至連找四品官徐璠的膽量都沒有。

  徐元佐也混當沒這回事,反正他現在法律上的年齡只有“十四”。還早呢。

  至于涉及到生理問題,呵呵,這種事就跟吃飯上廁所一樣,誰都知道有,但沒必要當眾說。

  上海知縣得了線報也早早到了碼頭上迎接。

  康氏是上海地頭蛇。康彭祖與徐元春友善,常常過府游玩,見過徐璠,自然也要過來迎接,盡子侄禮。他因為名義上還在府學讀書,所以順便跟徐家的大部隊一起去華亭,沿途中自然也要與徐元佐聊聊開港的事。

  開個海港收銀子,這對于康家是掉頭的買賣,不能不謹慎。而在徐元佐的心里,卻像是假設個游戲私服一樣。

  的確是違法犯罪的勾當,但是上面有保護傘,下面有旺盛的需求,左左右右都打點好了,為何還要擔心被人發現呢?

  錦衣衛固然不是吃素的,但他們的職責是監視官員武將,對民間江湖并沒有插手。傳說中夫妻夜話會被錦衣衛偵知,終究只是個傳說。想想后世警察、國安、海關的技術、人數、訓練各方面甩開錦衣衛幾百條街,可他們會聽墻角么?不還有賴某星么?

  更何況錦衣衛是天子親軍,真正的執法部隊是等閑不出京的。外地的錦衣衛多是朝廷高官的子孫蔭官,比如徐元春就蔭的錦衣衛千戶,然而只有領俸祿的權利,而沒有執法和上班的義務。

  退一萬步講,真碰上錦衣衛到地方上“聽記”,一起拉下水不就行了?

  “還有東廠呢!”康彭祖一本正經道。

  “東廠是監控錦衣衛的。”徐元佐笑道:“給馮保塞點銀子,連錦衣衛都不用擔心了。”

  錦衣衛與東廠的關系就像蹺蹺板。

  東廠提督太監勢大的時候,錦衣衛就是東廠的小廝。反過來錦衣衛都指揮使受寵,比如嘉靖帝的奶兄弟陸炳在時,東廠看到錦衣衛連個屁都不敢放。

  “馮保?此人很受寵信么?”康彭祖問道。

  “起碼還要走紅十年。”徐元佐隨口道:“關鍵是水師,可有想法了?”

  康彭祖將自己父親的安排說了,道:“只要是朝廷的兵,不管陸師水師,終究是要文官統領的。我還是得先取個官身,水師那邊再又是咱們的人,這樣才能上下一心,如臂使指。”

  “唔,那就只有這樣。”徐元佐認可了康彭祖的說法,只是有些憂慮,道:“眼看高拱就要起復,依我看多半還會在閣銜之外掛個吏部尚書的頭銜。”

  康彭祖知道徐元佐跟在徐階身邊,肯定有許多別人不知道的內幕消息,并不懷疑。

  “如果他掌了吏部,要想安排職位恐怕就不容易了。”徐元佐道:“而且提督軍事,必然得有個御史銜。你這就不光光是取個官身,而是要搏個進士了!”

  康彭祖嘿嘿一笑,得意之情頓時滿溢出來:“敬璉有所不知呀。且聽我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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