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馬福姚把此案的詳細審理經過寫的清清楚楚,海慧和郭姑子也沒跑了,以純入屋致起釁端,釀成禍患,追源溯委,杖一百作為懲戒。《《
金枝以威逼尊長致死的罪名,按照大明律被判了絞刑,待秋后處決;劉元威逼致死罪名減輕一等,杖一百流三千里。
因海慧郭姑子是婦人,故減了三十杖;劉元是監生也減了三十杖,免三千里,但因品德不好要報部除名,沒了讀書人的身份,無疑是對劉元最大的懲罰了。
賠償周家一百畝陪嫁,其余人等各有處置,不必細表。
劉元和金枝在外面抱頭痛哭,挨了板子一瘸一拐的宋巧嘴走出來,收了懲戒也還不忘賺錢,說道:“別哭了,絞刑允許三次駁審,從縣里經兩道兩院一層層上去,再一層層的批允下來,咱們好生操作鳴冤,肯定一兩年內死不了。可惜是刑部做的判決,除非上面有人,不然很難更改了,不過嘛還有一絲生機。”
劉元大喜,他對做官沒什么興趣,只求金枝平安無事,即使散盡家財也心甘情愿,剛要開口。
徐灝笑吟吟的走過來,笑道:“沒想到又見面了,可嘆你進來了,我卻要出去了。”
“你!”劉公子好似落敗的公雞,當此時也沒力氣吵嘴了。
徐灝沒有非要讓金枝去死的陰暗心理,死去的周氏和他無親無故,誰讓劉公子嘴賤呢是以取笑一句就走了,到底金枝能否平安無事,還得看她的造化。
一般拖過了兩年,就和緩刑一樣,繳納些銀子原告也不追究了,大抵就能私下里和解,官府也不會追著不放,要知道古代問斬是極為審慎的。不算政治上的抄家滅族,往往一年勾決的犯人數字很少很少。
這時王驥馬不停蹄的繼續審案,胡德勝在左,智云和徐泯在右。一起跪在地上。
心急火燎的虞謙混在人群里,干著急也沒用,倒是先前好生囑咐了小舅子。,記住 智云精神大振,自然馬上推翻供詞,把被抓的前后經過,詳細無遺的說了出來。1
王驥問道:“你說胡德勝居心要陷害你二人,早先有仇隙么”
智云是因怠慢胡德勝而被記恨在心,身為當事人怎么能曉得是無意中得罪了小人是以說道:“說到以前,并不曾有過什么仇隙。”
王驥微微搖頭道:“若說平日并無仇隙,只一朝之忿。他陷害你二人,是準備自己以身試法么可見你說陷害未免靠不住。”
智云一聽頓時慌了,心急前言不搭后語,叫道:“請大人開恩,或者以前我們有什么仇怨。也不可知。”
馬福姚說道:“片刻之間,語言反復,這種情形有猩疑了。”
智云又急又怕,鬧得六神無主,有心再要分辨,可苦于沒什么替自己辯解的說辭和證據。
王驥的目光一直在徐泯的臉上打轉,即使是能臣也免不了以貌取人的習慣。說實話徐泯是有些面帶兇相。
王驥絕不會因徐灝的關系而顛倒黑白,徐泯則豁出去了,怪聲怪氣的道:“方才師父的話句句是實,信也在你,不信也在你,這天底下的官沒一個好東西。不必審問我了,無非一死而已。”
左右見他出言不遜,趕忙齊聲呼喝,王驥微微一笑也不以為意,轉向胡德勝問道:“他們二人所供。你都聽清了”
胡德勝經過姐夫的面授機宜,正色說道:“卑職全聽見了。犯人翻供乃是常態,這些鬼話是瞞不過兩位大人的。至于智云說卑職有心陷害,捏造一切情形,真是出乎情理之外。
試問卑職能有幾個腦袋,敢作這樣的不法之事再者平日并無仇隙,那是他親口說的,卑職要成心害人,何以專尋到他兩個的身上 現在他理屈詞窮,當然在大人的洞鑒之內,卑職也不敢枉自多事了。”
胡德勝說話有條有理,馬福姚不禁頻頻點頭,王驥笑道:“你們雙方當然會各執一詞,究竟誰是誰非,我一時也難于剖斷。不過我要問你一件事。1”
王驥目光炯炯,射在胡德勝的臉上,讓對方心中止不住的突突亂跳,生怕對答不上來犯了大錯。
正當他心里害怕的時候,王驥已然問道:“你負責辦理這件案子,好不費神。我很是疑惑,你怎么曉得一個和尚是主謀,一個屠戶是兇手,破案如此神速,真乃罕見少有,但是你從哪里得來的證據的”
馬福姚配合的異常默契,話音未落就大喝道:“快說,休得耽擱。”
這又是衙門里慣用的一種手段了,所有人都在等著這一刻呢,馬上跟著一起發威,整個公堂上的威嚴入耳驚心,足以使人不寒而栗。
很多犯人即使在狡猾沉穩,被突如其來的恐嚇也會嚇得手足無措,一旦對答不上來或神色間露出一絲馬腳,這案子就會被全部推翻,從頭另審。
可是胡德勝早有防備,身為同行很清楚這些手段,不慌不忙的朗朗說道:“回大人,此案之所以神速,并非卑職之能,實在是因有人告密。”
王驥說道:“既然如此,都說出來。”
胡德勝說道:“告密之人乃是開豆腐店的王老兒的兒子,喚作牛兒,是個十來歲最老實不過的孩子,他當然不會說假話。”
這時候智云忍不住了,大聲叫起了冤枉,王驥皺眉道:“你先住口,我這里的話還不曾問完。胡德勝你繼續說下去。”
胡德勝心中得意,繼續說道:“據牛兒說,他當晚經過獅子街花牌樓附近,親眼看見智云指揮徐屠戶,把那人砍倒在地,當時暗嘆嚇得膽裂魂飛,便躲在黑影里悄悄的逃走了。”
馬福姚問道:“為何要把這事告訴你呢”
胡德勝說道:“一來我和他父親素來認識,交情不錯。二來王老兒得知卑職偵辦此案,上面立下了期限,因此念著往日的交情,也存了求賞的心思。叫兒子告訴了卑職。”
徐泯大罵道:“他說的這邪都是放屁,我從來不知道什么王老兒,什么牛兒,血口噴人不得好死。”
王驥大搖其頭。如果這么下去的話,智云和徐泯很難翻身了,一彈廷決定迅速平息事端,很可能就會下旨處決二人,畢竟證據確鑿。
正在這時候,門外的徐灝拍著手說道:“罵得好。”
不等皂吏呵斥,王驥馬上站起走出來,恭恭敬敬的拱手道:“下官見過都督。”
胡德勝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死死盯著徐舉人,魂飛魄散。而躲在暗處的虞謙則臉色瞬間慘白。
徐灝不準備玩打臉那一套,攪合在這案子里已經夠丟人了,不管怎么說都會被人譏笑,直接了得的道:“順天府以此案幫兇的名義抓了我,口供就在胡德勝手里。我想足以證明智云和徐泯的無辜。”
王驥心中苦笑,心說不帶這么胡鬧的,你要證明堂兄弟無辜,隨便一句話就能把案件押后,犯得著非要設計進了順天府,讓胡德勝故意冤枉你么 不過王驥也非常動容,此案涉及的兩位嫌犯的身份都非同小可。不管是徐灝還是姚廣孝都足以壓得虞謙喘不過氣來,出此下策可見徐灝是多么的忌憚,明明有的是辦法解決。
對比一干肆無忌憚的貪官污吏,兩個位高權重的大臣如此作為,委實不得不使人心生尊敬。
徐灝從來不打無把握的仗,也不準備和虞謙胡德勝等人糾纏。之所以拖延了這么久,是因為要查出案子的真兇。
“把人帶上來吧。”
隨著徐灝一揮手,錦衣衛推進來三個男人,立刻使得這樁暗殺案得以真相大白。
原來靖難之役期間,包括死者在內的四個人都是朝廷征調的南方士卒。平日一起起居飲食,打仗時一起沖鋒陷陣,彼此結下了深厚友情,脾氣相投結拜為異性兄弟。
大軍潰敗,四個人不愿命喪他鄉,趁機結伴逃回了家鄉,身為軍戶不敢回家,只能選擇做了盜賊。
連著做了幾起殺人越貨之事,他們帶著搶來的財貨躲到了安慶,四人中的大哥李誠在街上遇見了一個朋友,叫做季順。
這位季順是個工匠,親親熱熱的拉著他回了家,不料李誠一眼看中了他妹子,妹子也對相貌不錯,身材高大的李誠一見鐘情。
季順正愁缺少大批的竹工,飯后邀請李誠來幫忙,在家中包吃包住,每天付給工錢。
李誠可謂正中下懷,當晚囑咐了三位兄弟,說我看中了一女人,自己去了季家,沒多久兩個人眉來眼去,晚上就睡在了一起。
李誠想帶著妹子遠走高飛,把兄弟們叫來商議,其中老四馬彪說道:“這事有些不妥,你們兩個人同時失蹤,太顯而易見了。到時季順指名控告,官府按圖索引張榜通緝,一旦你有了閃失,我們三個人都要受到連累,豈不成了拐人不成,反把自己兄弟給害了嗎”
其他二人都覺得有道理,李誠說道:“那怎么辦我又不能在這里娶了人家,又是逃兵又背著人命案,難道要我放手”
馬彪說道:“大哥你別掃興,我倒有個計較,由我們三人先把她帶走。你繼續做工,季順就疑心不到你頭上,等完事了趕來和咱們相聚,一個走失人口,季順上哪里找去就算報官也和拐逃二字無關。”
李誠聽了老大不樂意,兄弟們什么事干不出來把妹子輪了怎么辦實在是不放心,無奈他們三個因自身利害的關系,都怕被官府擒獲,為了個女人有懈不上。
孤掌難鳴的李誠略加思索,覺得兄弟三人彼此相互監視,應該不會對心上人動手動腳,委委屈屈的答應了。
后來把妹子順利拐跑了,第二天一早,那季順是個老實人一輩子沒進過衙門,猶猶豫豫的不知該怎么辦。
他娘子趁機說道:“算了吧,人已經跑了,找什么麻煩。你妹子給她說婆家,東家也不樂意,西家也不點頭,如今不辭而別,指定是和哪個情人在一起。她既然出于本心,咱們更樂得省心省事,說不定隔個一年半載,人家夫婦倆抱著孩子一起回來認親呢,何必忙著找她鬧得費力不討好呢。”
季順一聽連連點頭,口稱妻子說的有道理,當時把個李誠真真懊悔的了不得,如果昨夜一起遠走高飛,那現在不就守在一起甜甜蜜蜜了 所以李誠深恨馬彪多事,恨不得立即趕過去跟他們一路走,這才放心,無奈一時不得脫身,只好繼續留下來做工。
誰知吃過午飯,兩個兄弟鬼鬼祟祟的來找她,李誠大吃一驚,敢情馬彪不是個東西,把妹子領到了船上,設計支開了他們倆去買東西,等回來后船和人早已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