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公安局大院里,沒有往昔的人來人往,顯得格外的安靜。
傳達室的看門老頭,看到一輛滿是泥濘的吉普車從外面快速駛進,還以為是局里誰從外地辦案回來了,只是隔著傳達室的窗戶隨便的看了眼,便繼續低頭喝茶看報。
吉普車直接駛到辦公樓前的臺階下,穩穩停好,四扇車門幾乎同時推開,從里面跳出四名頭上戴著只露著眼、口黑頭罩的“悍匪”!
這種由楊衛平設計,秋芳縫制的黑頭罩,讓周援朝、向榮和向陽大開眼界。心說戴了這玩意來公安局“作案”,還真是不用擔心會被人看清頭臉落下案底。
楊衛平和向榮一組,周援朝與向陽一組,各拎了一個裝滿了汽油的長方形油桶,腰間都別了一把五四手槍,肆無忌憚地朝辦公樓里直闖而入。
樓道里空無一人,四人左右一分,楊衛平帶著向榮直奔二樓,周援朝與向陽則在一樓辦公室里搜尋檔案室的位置。
常務副局長羅躍進今天感覺特別郁悶,羅家峪發生如此大規模的械斗,許服民竟然以他是羅氏族人,必須避嫌,所以只能選擇回避,不能參加本次行動。
現如今整個縣局,除了他這位常務副局長,就只有戶籍科和檔案科的一男三女四位辦事民警。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從許服民帶著大隊人馬離開縣局后,羅躍進總感覺有點心神不寧。但他以為這是自己關心羅家峪械斗事件,也沒往其他方面想。
平常茶喝光了,不用他開口,也會有手底下的人及時幫他續上,但今天人都出現場辦案去了,只能勞煩他親自去打開水。
羅躍進挺著大肚子,右手拎著空了的熱水瓶剛剛從辦公室出來,頓時與迎面而來的楊衛平和向榮撞上。
入眼這兩個頭上戴著怪異頭黑頭罩,舉止詭異的神秘人,羅躍進先是愣了愣,隨即沉聲喝道:“你們是什么人?好大膽子!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
楊衛平抬眼看了看辦公室門楣上掛著的“常務副局長”牌子,心說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你是羅躍進羅副局長吧?”楊衛平聲音低沉地盯著羅躍進那張生了三個下巴的胖臉,陰測測地問道。
“你們想干什么?”羅躍進心里突然一跳,厲聲問道。
“要你的命!”楊衛平冷笑著答道。
“命”字尚在空氣里跳動,向榮身形微弓,有如離弦的怒矢般朝羅躍進沖了過去。
羅躍進下意識地舉起手里的熱水瓶對向榮當頭砸下。
向榮突進的身體稍微一側,讓過對方的攻擊,但前沖的動作卻沒見有任何停頓,眨眼之間就接近了羅躍進身前,右手五指鐵鉗般緊緊掐在羅躍進的脖頸上。
“有…有話好說…”羅躍進呼吸困難出聲告饒。
“向大哥,干掉他!”楊衛平見向榮并沒有立即要羅躍進的命,估計這位爺是想從羅躍進嘴里撈出點什么好處,趕緊沉聲說道:“他死了,辦公室里的東西自然歸我們想拿就拿!”
“咔嚓”一聲清脆的骨骼脆響傳出,羅躍進那顆豬頭腦袋軟軟地搭拉垂在肩頭,兩只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充滿了絕望、不甘、憤怒…只不過這些復雜的情緒很快都被那種毫無生氣的死灰色所取代。
向榮動作俐落地將尸體拖進了辦公室里面,楊衛平緊隨而入,在羅躍進的身上搜了搜,找出一串鑰匙。
楊衛平四處打量了一下這簡辦公室,看到辦公桌后面有個保箱柜,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楊衛平拿著那串鑰匙,挨個插進保險柜鑰匙孔里套著,大約過了五分鐘,在向榮的配合下,才將保險柜暴力拆開。
千元一疊的人民幣,里面竟然擺了十二扎,除此之外,還有五根足有半斤重一根的金條!
操,姓羅的真不是個好鳥!楊衛平心里暗罵了一句。從一旁的文件柜里翻出一個牛皮檔案袋,將保險柜里面的錢財,包括一把烤藍簇新的五四手槍,兩盒子彈,全都劃拉進袋子里。
隨后,楊衛平在羅躍進的辦公桌搜查了一陣,在抽屜里發現了一份署名為羅建波的案情記錄,記載的正是“劫法場”的詳細經過。除了羅建波,上面還有劉繼軍、張長征、王建軍三個名字。
看到這份文件,楊衛平不由暗叫僥幸,想也不想,將文件當場燒毀,化成灰燼,這才轉身沖向榮揮了揮手,迅速離開殺人現場,朝樓下從容而行。
此時的一樓,空氣里已經充滿了濃郁的汽油味道。
向陽正在走道盡頭的檔案室門邊安置一個用鬧鐘控制的簡易延時自動引火裝置,周援朝則在把打暈過去的三名女公安一名男公安往走道另一邊的一間辦公室里轉移。
“時間不多了,動作快點!”楊衛平邊說邊從周援朝手里接過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公安,“找的那個房間安全不?”
“沒問題,除非整棟樓都起火,否則是燒不到那里的。”周援朝很肯定地答道。
楊衛平默然地點了下頭,幫著周援朝一塊將最后兩名只是昏迷并沒有致命傷的公安人員藏起來。
“干啥這么廢勁,都殺了豈不省事?”向榮惑然不解地問低聲問道。
“無關之人能不殺盡量不殺。”楊衛平淡然答道:“我們只殺對我們構成威脅的人,這幾個都是無辜者,殺了有傷天和。”
“行,聽你的,你說了算。”向榮說著點了下頭。
說話間,向陽從走道另一頭快速走來,“辦妥了,五分鐘后保證起火。”
“嗯,撤!”楊衛平右手一揮,四人從辦公樓里面魚貫而出,登上吉普車,迅速離去。
五分鐘后,縣公安局辦公樓里冒起了濃煙明火,很快,風助火勢,越燒越大。
傳達室的看門老頭還是聽到外面有人大喊“起火了!快來救火啊!”才發現辦公大樓已經烈焰燃空,黑煙滾滾。
紅旗公社羅家峪村發生大規模的知青和村民械斗,死亡九人,輕重傷一百四十三人。
縣公安局常務副局長羅躍進被人殺死在辦公室門口,保險柜被撬開洗劫一空。
檔案室起火,所有案件卷宗全部付之一炬。
接連而來的噩耗,把金南縣政府和縣革委所有領導和有關負責人,全都搞得焦頭爛額,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南慶地委得知這一重大案情通報后,也是傻眼了,趕緊向隴西省委匯報請示。
然而,隴西省委這時候也因太.祖逝世,而變得人心惶惶,發生在金南縣的案情雖然重大,但跟他們頭上的官帽和身家性命相比,簡直太微不足道了。
一部分造.反派出身,但頭腦精明,思維活絡的省級官員,已經意識到華夏的最高權力機構要變天了,聽說滬海那邊已經在進行軍事集結,擺明了要跟京城分庭對抗,在這種關鍵時刻,如何站隊,才是這些人的首先要考慮的重大問題。
隴西省委沒有及時批示,南慶地委也很識時務的不催不問,坐等上級的指示。
這么一來可就把金南縣革委會主任魏建國給坑苦了。他是真搞不明白,上面究竟是什么意思。
雖然這些年來文.革武斗,打死人斗死人是常事,有時候一次武斗下來,死傷高達數百人。可是,上頭不是早就明令禁止搞武斗了嗎?為什么金南縣出了這么大的驚天巨案,上級領導竟然不聞不問?難道說,政.治風向要變了?
就在魏建國還在反復思量著該如何善后處理的時候,楊衛平、周援朝、向榮、向陽四人,連夜繼續“作案”,根據從縣公安局找到的檔案資料,摸到了那天與羅建波一同行刑的王建軍、劉繼軍、張長征三名公安人員的家里,用同樣的殺人手法,將這三人殺死在家里。
對這三人的家屬,楊衛平心存憐憫地放了他們一馬,只是讓向榮向陽把他們弄暈過去,昏迷二十四小時左右就會自然醒轉。
等他們醒來,再跑到縣公安局報案,有著這一天一夜的功夫,楊衛平已經帶著秋芳、羅小彤、向榮和向陽搭上了南下嶺南省的火車。
吉普車則由周援朝開回了上嶺村,附帶著還有一把楊衛平的房門鑰匙。
周援朝原本不想回上嶺村,說什么要也跟楊衛平一塊偷渡去香港,看看資本主義世界究竟是個什么模樣。
但在楊衛平的耐心勸說下,周援朝這才同意了楊衛平的安排。
所有知曉“劫法場”一案的公安人員和秋芳殺人案的當事人,全都死了,周援朝并不擔心他會被暴露。
最主要的是楊衛平跟他分析了目前的國內局勢,推測說最多一個月左右,京城將發生巨變,現在的當權者很可能全部被打倒,那些原本被打壓的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將重組華夏的第二代最高領導班子。這么一來,周援朝的父母叔伯,何國棟的父母都將重新走上領導崗位。
對于楊衛平的推測和判斷,周援朝現在已經不存在任何質疑,想到父母即將平反昭雪,他當然不可能再跑去香港暫避風頭。
臨別時,楊衛平拿了一千塊現金給周援朝,并把吉普車連同車上的兩把雙管獵槍也交由他暫時保管。同時叮囑他這一個月什么事也不做,什么話也不要說,甚至連何國棟也要暫時瞞著,一切等他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