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透過窗戶冷眼旁觀的楊衛平,看到頭上纏著白紗帶的羅建波在村里出現,意外之余,也暗自心喜。
“向大哥,看到那個頭上有傷的公安沒?”楊衛平指著正聲嘶力竭大聲喊著“不要打了,住手,都住手”的羅建波,眼神陰狠地說道:“芳姐就差點死在這人的槍下,芳姐之所以會判成死刑,這家伙也是幕后推手之一。”
“放心吧,他死定了!”個頭比向榮稍顯矮瘦一點的向陽,黑黝的臉膛滿是酷戾之色,在一旁接過話說道:“至于怎么個死法,楊兄弟你說。”
楊衛平琢磨著反正動手的是向榮和向陽兄弟倆,事后他得把他們送出國境偷渡香港,即算他們現在暴露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到時候幫他倆以及秋芳改成香港身份,萬事大吉。
一念至此,楊衛平眼顯狠辣之色地說道:“出手狠一點!同時你們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全。那個公安就由向二哥對付,弄死他后,把趙衛東也殺了!殘廢的羅進、羅忠,就麻煩向大哥了。”
向榮向陽兄弟倆互視一眼,不約而同點了點頭。剛欲動身,楊衛平看到他倆那身打著補丁的半舊綠軍裝,馬上說道:“等等,向大哥,向二哥,你倆換身衣服,就穿我和援朝的軍裝,知青當中很多都是穿綠軍裝的,這樣不太起眼。”
周援朝聞言后,也不多話,很干脆地將上衣脫下來。向榮向陽也沒有猶豫,把身上那件滿是“男人味”的舊軍裝脫下來,分別換上楊衛平和周援朝遞來的上衣。
由于楊衛平和周援朝的身材都比向榮向陽兄弟倆要高大,是以這身軍裝上衣看起來并不太合身。但這么一來,寬寬松松的反而更像是知青的穿著打扮了。
戴上沒有帽徽的軍帽后,楊衛平上前幫他倆把帽沿往下拉了拉,不是太注意的話,就很難看清楚向榮向陽的實際年齡了。
準備完畢,向榮和向陽推門而出,臨出門,楊衛平相當誠懇地叮囑了一句:“千萬小心,別傷著自己。”
向榮、向陽入耳楊衛平充滿關切的話語,心里感覺暖烘烘的,多少年了,他倆的生活中只有無盡的抱怨、嘲弄、譏諷,也不知多久沒聽過如此暖人心的關懷了。
二人出門后,分頭行事。
楊衛平很快就透過窗戶縫,看到向陽低著頭朝已經跟兩個知青打著一團的羅建波身后快速接近。
向陽的步伐顯得相當輕便驕健,在人群中穿來閃去的,靈活得像條穿波的金鯉。
很快,向陽來到了羅建波的身后,剛把兩名知青放倒在地羅建波似乎發現了身后又來了知青,剛欲轉身,但是,向陽前沖的身形突然加速,貼住羅建波的后背,雙手猛然扣住羅建波的脖子,一個大背摔將羅建波那足有一百八十斤沉的身體凌空掀翻,再呯然落地。
楊衛平清楚地看到倒地后的羅建波,明明是背部朝天,但是,他的腦袋卻是詭異地反向臉孔朝上,軟綿綿地搭拉著!
倒地后的羅建波兩只死魚眼瞪得格外大,似乎死得極不甘心,眼珠子都快凸出了眼眶,瞳孔在迅速地放大…
很明顯,向陽的那個大背摔,在發力的過程中,已經將對方的腦袋生生地擰斷!
周圍陷于混戰的村民和知青,不斷有人倒地,痛叫,是以并沒有注意到躺倒在地上的羅建波此時已經沒有了呼吸。
向陽對于自己的出手顯得極具信心,看也不多看羅建波一眼,四處打量了一圈,朝手里掄了根鋤頭棒的趙向東摸了過去。
此際的趙向東已經跟這些外來的陌生知青打紅了眼,他很清楚自己被人算計了,但是,打死他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跟他趙向東有如此的深仇大恨,竟然不惜拿七個回城指標,來挑起金南縣的數百名知青對他進行聲討、攻擊。
飄在空中的那六張知青回城資料表,此時已經不知道轉了多少人之手。盡管大家爭奪得異常激烈,但誰都對手里的資料表顯得格外小心,沒有一個舍得將這張象征著人生命運的紙張撕破扯斷,哪怕是被撕去一個小角也能讓他們心痛不已…
趙向東掄著手里的鋤頭棒與一名手持鐵鍬的知青毫無章法地亂打亂掃,也不知是他運氣好還是怎么回事,幾個回合后,竟然被他一棒子砸在對方的腦袋上,頓時將這名男知青砸得頭破血流。
但這位知青也夠狠,咬著牙一聲不吭,額頭上血流不止也不管,揮起手里的鐵鍬掃中了趙向東的腰部。
痛得趙向東大叫一聲,身形一個踉蹌。這時候,向陽像個鬼影子似的“飄”到了趙向東近前,右手快捷無比地一探,掐在趙向東喉結上,陡然發力一扭,“咔嚓”一聲人體骨骼碎響傳出,趙向東嘴里的痛叫陡然而止,隨著向陽松手,身體向后摔倒在地。
之前那名與趙向東打斗的知青,看到這一幕,頓時嚇呆了。
向陽看也沒看這名知青一眼,迅速地四五名纏斗在一塊搶一張回城指標的知青們沖了過去…
與此同時,向榮根據昨晚踩點查探好的路線,闖進了羅進的家里,也不知道羅進家的其他人是去械斗現場看熱鬧去了,還是另有別的事,除了躺在床上養傷的羅進,就沒有其他人。
這么一來,也省去了向榮不少麻煩。腰椎骨本來就被秋芳打斷的羅進,下肢早已廢掉,看到向榮進來,還沒來得問話,就被向榮沖過來對雙手端住他的腦袋,猛力一擰,當場斃命。
向榮在羅進房間掃了一眼,沒發現什么值錢的物件,不由暗罵了一聲,轉身出了羅進家里,朝斜對面的羅勇家直闖而進。
知青們和村民們激發的械斗,看來已經把羅家峪的村民們都吸引過去了,羅勇家也沒有其他人在家,向榮進去的時候,羅勇正背朝天趴在床上,歪著脖子睡大覺。
向榮沒有任何猶豫,摸過去如法炮制,把正在跟周公聊天的羅勇的腦袋朝上猛力一扳,“咔嚓”聲響中,這顆腦袋的后腦勺完全貼在背上,一小截白森森的喉骨刺破皮肉突出暴露在空氣中…
“死人啦!”
“殺人啦!”
知青點方向突然傳來兩聲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向榮知道時間緊急,沒作任何停留,迅速朝知青點疾奔而去。
在混亂之極的械斗現場與向陽會后,現場所有的人只看到兩名身穿軍裝的知青,目標非常明確地朝那些爭奪回城指標的知青秋風掃落葉的一路猛沖猛打,不論是手里有武器的,還是空著手的,沒有任何人是他們的對手,只要被他們的拳腳碰上,無不是一觸即倒。
很明顯,這是兩個精通戰場搏殺技能的“高手”!
只不過,這二人只傷人,而沒有殺人。
激斗的人群,此際已經因為有人喊出人命了,都驚呆了。
打架斗毆沒什么,但如果真的鬧出人命來,那性質可就不同了。
在村民和知青們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這兩位似乎年齡有點大的知青,接連把六張回城指標搶到手后,沖出人群,朝村西口狂奔著迅速離去。
距村西口一里地左右的馬路邊,楊衛平和周援朝站在吉普車旁邊,不住地往羅家峪方向觀看。
看到兩條綠色的人影從村里飛快地沖出來后,楊衛平心中懸著的那塊磐石總算是放落下來。
“衛平,看,他們出來了!”周援朝明顯有點興奮地喊道。
“嗯,上車。”楊衛平拉開車門,坐在駕駛座上,將車發動,掛上倒車檔,將車倒開著朝向家兄弟迎了過去。
很快,向榮和向陽分別鉆進了開著車門的后座,將車門重重關上,吉普車急速啟動,以不低于時速八十公里的速度,濺起黑雪四射,揚長而去。
距金南縣公安局大門十多米的馬路斜對面,一輛滿是泥濘的吉普車靜靜地停在路邊。
楊衛平、周援朝、向榮、向陽,透過車窗,靜靜地觀察著對面公安局大院的動靜。
如楊衛平所料,羅家峪的械斗,被人發現羅建波、趙衛東,以及另外五名知青在混亂中被打死后,很快就有人趕到紅旗公社向保衛科有關負責人報告。
陳家良得到這個消息,嚇得差點當場暈了過去。
在太.祖逝世這個非常時期,紅旗公社居然發生了有近千人參與的大規模械斗,他這位公社書記算是當到頭了。
鑒于事情太過嚴重,陳家良沒敢隱瞞,馬上打電話向縣公安局進行通報。
許服民接到案情通報后,當時也呆了。
一次性的死了七人,受傷者達一百多人,這可是自文.革武斗結束之后,金南縣發生的規模最大的群體性事件。
許服民一邊向縣政府和縣革委匯報,一邊集合縣公安局全部警力,火速趕往羅家峪械斗現場。
楊衛平看著四輛邊三輪,兩輛吉普車,一輛大解放,滿載著全副武裝的公安民警,風馳電掣地從縣公安局大院里沖出來后,情不自禁地長長吁了口氣。
將吉普車啟動,遠遠地尾隨著這支一路鳴著警笛的車隊出了縣城,目送車隊確實是駛往紅旗公社方向,楊衛平不再猶豫,雙手飛快地轉動方向盤,在馬路中間原地掉頭,以最快的速度朝縣公安局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