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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心動了就要行動

  “你打算怎么做?”何國棟深深地望著楊衛平,肅然問道。

  以前的楊衛平,從來就沒當著他倆的面就當前的動亂時局發表過任何觀點。怎么突然之間,這個小老弟,能說出這么有深度,發人深省的話來?

  他說話時的語氣,神態,哪里還能找得到半絲稚嫩的蹤影!感覺中他仿佛一夜之間變成熟了,而且變得比他和周援朝還要更顯成熟。

  “白天干活,晚上學習。”楊衛平毫不猶豫地答道:“知識改變世界,知識改變命運,知識就是生產力,將來科學技術更將成為第一生產力。不論國家何時恢復高考,我們也不能再放松,必須拿起我們曾經丟下的課本,認真復習,時刻準備著!”

  “時刻準備著。”何國棟輕聲重復著:“時刻準備著,時刻準備著。”

  “時刻準備著。”周援朝也在一旁喃喃自語。

  “衛平說得對!”何國棟拍腿而起,激動地說道:“我們不應該怨天憂人,不管我們的國家現在處于什么樣的動蕩局面,我們都應該堅信,這種局面絕對不會長此以往!十年了,整整十年了,這個漫長的寒冬,總會有結束的那一天,春天,早晚都會來臨!援朝,我們這兩個當哥哥的,真是慚愧啊!這么顯而易見的道理,我們怎么就沒想到,想通呢?!”

  “是啊!真是該慚愧啊!”周援朝也是兩眼放光,滿臉愧然之色地點頭說道:“我們確實不該失去信心,不該放任自流。衛平說得對,中央的那些老首長們,他們是絕對不會聽任我們的國家再這么亂下去了,否則無數革命先烈用生命和鮮血打下來的大好河山,真的要變得千瘡百孔了!”

  “逆境,是磨礪我們意志和心理素質的最佳環境。”何國棟欣然說道:“這或許我們這一代成長的代價,是黨和國家對我們這一代共和國的同齡人進行的一場聲勢浩大的考驗!衛平說得好,不管這場考驗何時結束,我們都不應該有絲毫的放松,更不應該沮喪、悲觀、失望!我們只有從自身做起,嚴格要求自己,自立,自強,自尊,自重!為了國家和民族,時刻準備著!”

  “志當存高遠!國棟哥,援朝哥,我們這一代人,必將成為國家的強盛和民族的復興發展過程中的中流砥柱!”楊衛平目光炯炯有神地望著兩位哥哥,伸手右掌,堅定有力地說道:“讓我們為了中華民族的復興,攜手拼搏,奮發圖強,時刻準備著!”

  何國棟伸出右掌緊緊握住楊衛平的手掌,斷然說道:“時刻準備著!”

  周援朝伸出雙手,一上一下地緊扣著何國棟和楊衛平的兩只手掌,毅然說道:“時刻準備著!”

  何國棟、楊衛平不約而將他倆的左手搭上來,三兄弟異口同時的宏聲喊道:“時刻準備著!”

  遠處的知青和村民們,聽到楊衛平、周援朝、何國棟的喊聲,都不約而同轉臉看了眼。也不知道這三個家伙在發什么神經,估摸著是在慶祝楊衛平大病初愈吧。是以大伙都沒覺得有什么特別和不對勁之處。

  日當正午,蘇長貴總算是露面了。不過這位上嶺村生產隊的隊長別的什么也沒說。只是留下兩個村民在地里留守,其他人回家吃飯,下午兩點鐘再來地里集合,用推車,板車,騾馬車,肩挑車拉把公糧送去公社過稱入倉。

  何國棟由周援朝、楊衛平輪番背著,走走停停的,一路背回了知青點。

  午餐,是參著糠菜的玉米糝子,外加一大盆水煮南瓜。何國棟、周援朝等人一個個吃得那叫愁眉苦臉的,唯有楊衛平坐在那細嚼慢咽的,看起來似乎是津津有味。

  反正蘇長貴已經準過假了,何國棟和楊衛平下午也不沒打算去地里干活了,送糧去公社,也不差他們倆。

  吃過午餐,楊衛平回到房里,將門帶上,直奔炕尾擺著的那兩個藤條精編而成的行李箱。

  這兩個藤條箱,也是楊衛平父母留給他的為數不多的遺物之一。

  一個箱子里裝著幾套換洗衣服,另一個箱子里裝的全是書。

  這些書沒一本是文學類的小說,除了壓在最下面的那一套十六本1963年版的《數理化自學叢書》,其余的全都是高等數學、高等物理和高等化學,有些甚至還是俄文版。

  楊衛平將《數理化自學叢書》拿出來,從第一本《代數》看起,一頁頁認真仔細地翻著,整個下午都在琢磨著這套叢書的知識結構。

  以他的學識和眼光,當然從中發現了太多的不足之處,甚至還有幾處明顯的錯誤地方。

  重生之前,楊衛平利用工作之余的休息時間,親自主編了一套華夏動力工業系列叢書,另外還出著過好幾本材料研究,發動機研究方面的專業著作,對于如何編寫叢書,他也算是相當的熟悉。

  中間何國棟拿了本《辯證唯物主義》來過兩趟,見楊衛平坐在那沉思,也就沒打擾他,回自己屋里看書去了。

  晚餐,跟中餐差不多,楊衛平沒有出門,還是周援朝端著給他送過來的。

  夜幕降臨,知青點因為沒有通電,楊衛平只能點著煤油燈,挑燈夜戰。

  一直到凌晨兩點,他才將整套《數理化自學叢書》從頭到尾細細地過了一遍,順手將需要改編的地方都一一作了標注。

  夜深人靜,蟋蟀的歡唱與蛙鳴,交織成一支夏夜圓舞曲。偶爾響起的幾聲狗吠聲和牛的哞叫,是那么的遙遠,仿佛來自天籟。

  將書和筆在炕頭放下來,楊衛平禁不住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抬頭看了鬧鐘,二點二十六分,楊衛平不由感慨這時間過得還真快。

  從炕上下來,楊衛平踏著鞋腳步輕朽地推門而出。

  月光如流水般泄在空蕩的院子里,山村的夜晚,空氣干凈得冰涼,四面八方逼人而來,吸入肺腑,便不忍吐出。風里送來不知名野花的香氣,馥郁而持久。

  編書工作,比楊衛平之前預料中的要輕松多了。63年版的《數理化自學叢書》有三分之一的內容可以稍加修改調整后保留下來。最主要是的這套書的目錄索引都沒問題,不用他再費神重新搭建框架。

  記憶中,1977年那次全國唯一的一次冬季高考,有570多萬人參加了考試。雖然按當時的辦學條件只錄取了不到30萬人,但是它卻激勵了成千上萬的人重新拿起書本,加入到求學大軍中去。

  570多萬人!這些人懷著大學夢想的求學者,他們都是《新編數理化自學叢書》的第一目標受眾。

  這僅僅只是國人沒有準備的第一年!

  接下來的幾年,參加高考的人將連續翻番。被十年動亂耽誤了整整十年的學子,他們將一波接一波地從農村、工廠、部隊沖出來,以求通過高考,來徹底改變他們的命運。

  楊衛平現在可以預見,他即將開始編寫的這套《新編數理化自學叢書》,必將創造華夏出版界,哪怕是全世界出版界的一個奇跡!

  盡管已是深夜,但楊衛平卻沒有半點睡意。一股前所未有的激情在他血液里沸騰著。

  心動了就必須馬上行動!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楊衛平接連做了幾次深呼吸,轉身回屋,將房門輕輕關上,從藤條箱里翻出一疊很長時間沒用過的材料紙,爬上炕頭,盤膝坐在小炕桌邊,將煤油馬燈亮度調到最大,趴在桌上奮筆疾書起來。

  長年看書做筆記,寫日記養成的良好習慣,使得楊衛平并沒有因為這個時代沒有電腦而無法用筆來寫作。

  一個個漂亮、工整、大氣的簡體行槢漢字,隨著楊衛平手里那支父親送給他的“派克”鋼筆鑲金筆尖的滑動,有如一個個美麗的精靈在潔白的材料紙上翻飛、跳動。

  不知不覺間,煤油馬燈的燈光由明亮轉化昏黃,漸漸暗淡。

  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起來,楊衛平只能無奈地停筆,拿起筆帽將鋼筆套上,擰緊。

  唉!真是一窮二白的年代,連個電燈也沒有。

  扭頭看了看鬧鐘,快凌晨五點了。看了看窗外已經有點朦朧亮的天色,算了,反正也沒法睡了。

  那盞煤油馬燈,這時候也終于燃盡了最后一滴煤油,燈苗搖曳著熄滅了,屋子頓時變得黑沉沉的。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依稀星光,楊衛平摸黑將書、紙、筆收進藤條箱里,盤算中今天該找個什么理由進趟縣城,鋼筆水、材料紙都得買,最主要的是得多買幾盞馬燈回來當備用,煤油也得多準備一桶。

  這些都需要錢!

  沒有錢,真是什么也干不了啊!

  楊衛平將剛合上的藤條箱又重新打開,把上面的書本取出,從箱底下取出一只長方形的紅布包。

  懷著一種沉重的心情,楊衛平將紅布一層一層輕輕揭開,一疊厚厚的十元面額的人民幣映入他的眼簾。

  這疊人民幣最上面,是一張一寸寬,二寸長的黑白照片。

  照片是一對身著沒有帽徽領章樸實軍裝的年輕夫妻,二人共同抱著一個嬰兒坐在他們的中間。

  楊衛平小心翼翼地將這張照片捏起,舉在眼前,深深地望著照片上的那對年輕夫妻,喃喃說道:“爸,媽,請原諒兒子不孝。您二老留給兒子的這筆撫釁金,兒子一直不敢輕易動用半分,可是,現在,我莫名其妙的重生回到了1976年。

  我不知道是不是您二老的在天之靈保佑兒子,我只知道這是上蒼賜給兒子,賜給我們的國家和民族一次浴火重生的機會!華夏未來的發動機工業,需要錢,需要很多很多的錢,這些錢甚至多到一個國家有時候也難以承擔得起。

  不過,請您二老放心,沒有什么困難能難得倒你們的兒子!為了華夏未來的強盛,為了中華民族的復興,兒子現在別無選擇,必須用您二老留下的這筆撫釁金,充當撬動地球的支點!兒子向您二老保證,必將盡我一生所能,不惜代價,不擇手段,也要為我們的祖國,塑造出一顆最強健有力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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