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滾滾秋色煞,鋪天蓋日帶著血氣,仿佛紅燈紗籠,這Bl西楚州的齊軍已經支撐不下,羅揚大軍與他們進行的,是最后一場決勝。
齊軍大將并非都如霍州宋定那樣無用,西楚州守將不投降不和談,只守不攻,直到寸土不能進不能退,被羅揚獨孤棠等人包圍到透不過氣來,卻也沒等到援軍。但正因為如此,兩軍沒有陰謀詭計,每交鋒一回就死傷無數,不僅是齊軍,還有周軍。
獨孤棠堅持先鋒頭陣,然而便是和央,蘇徊,尉遲等蛟盟中的兄弟沖在最前方,他仍折損了三分之一的人馬。這是近身肉搏的生死之戰。高手也許能以一當十當百,但面對成千上萬對手的時候,生命和普通人一樣脆弱。這里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存活而施展全力,沒有一條命會被輕易付出。高手也好,新手也好,除了本事,還要運氣。
身后刀氣來,獨孤棠看都不看,反手就是一劍。血濺上他的戰袍,還沒看清那人的長相,卻見刀鋒從他手臂劃過,在鐵甲上留下一記凹痕。他不及再看第二眼,左邊又有人殺了過來,游蛟仍是一點都不慢,劍鋒輕易刺破對方的戰甲,直入心臟。這回,他與人對面了。那是一張年輕還略帶稚氣的臉,他咬牙將劍抽出。連刀都握不穩的少年郎,是他的敵人嗎?雙眼冷凝,剎那失神。
“老大!”一聲吼,央的白龍橫空,擋住對準獨孤棠背心的一柄槍。他的白衣上也全是血,不止是敵人的,還有汩汩在流的,顯然受傷不輕。
就像央干掉他背后的敵人,獨孤棠也挽救了央幾次背心。他不說謝,回身,游蛟出劍花擊退右手的齊兵。又投手一擲,升云飛出。
央但見銀光,就聽身后有人慘呼,不用看便知老大立刻還了人情不由抱怨,“老大,難得欠我一回,你心里就不好過?”
蘇徊不知何時也過來了,與他倆組成牢不可破的三角,“就算你剛才幫了老大一次,老大之前卻幫了你三次怎么都是欠!”
央抬腳踹蘇徊,“你還數啊?那么有空,多殺幾個嘛,卻來廢話 蘇徊一閃身,央那腳就踹趴了一個齊兵,他于是笑道,“行了,我的你還清了。”
“你倆幫我開路我上城樓插大旗。”獨孤棠見齊軍潰相已顯,城樓上的大將卻仍下令死撐,那句與城共存亡的大喊讓他失去最后的耐性。
他一說完足點地,人如箭,往城墻而去。
央看著前方大片齊軍,“老大,等等咱們的主力啊,這么沖法不是找死嗎?”
“你怕你別去。”蘇徊知道說什么能讓這家伙跳。
央真跳,“誰怕?”竟比蘇徊還快,隨獨孤棠殺進齊軍最后一道防線。
尉遲覺在不遠處看見了,立刻明白獨孤棠的用意,振臂一呼“兄弟們,為老大開路!”
一般的周兵還不知道老大是哪個,卻見陣地上竄出十幾條身影,手中握劍,朝獨孤棠的方向急奔而去。所過之處,一片劍光巨網令齊軍死傷連連,殺開一條血路。他們的先鋒將軍就在路的盡頭,突然以那柄叫游蛟的寬劍插入城墻中,借它的彈力躍上半城高,再用一把云色的小劍,竟很快登上城樓。而他身側身后開路的十幾人,同他一般,施展令人乍舌的輕巧功夫隨之殺了上去。
即便城樓已沒有重兵把守,大將身邊仍有數十鐵甲護兵,但那些人遇到獨孤棠他們簡直不堪一擊。獨孤棠不管別人,目標擒賊先擒王,與大將激戰。他一旦不容情,出手又狠又重,不到十個回合,便削去了對方的腦袋。
獨孤棠一聲長嘯,周旗隨風飄揚起來。
羅揚遠望著不由大喜,高舉大刀,“齊將已死,投降不殺!”這令即時散播了出去。
齊兵眼睜睜看著守將的腦袋從城樓拋落,再聽說投降不殺,哪里還有反抗之意,紛紛棄甲丟械,舉手討饒。
日光收起最后一線,北齊淮水以南終于由羅揚眾部拿下,周順利得其半壁江山。
獨孤棠沒有隨羅揚進城,讓蘇徊尉遲覺代自己去慶功宴,他則率先鋒軍回到城外的營地休整。一把臉還沒擦完,身上滿是血的袍子還沒換過,央便沖了進來。
“老大,邈手剛收到小妖的信,大事不妙-了。”他也對慶功宴沒興趣,想回來早睡覺的。
獨孤棠見央包扎一半還在流血的肩膀,“你先將傷口處理好再來說大事。”這人說大事從來夸張。
“我這點傷死不了,但老大你得趕緊去一趟康城。”央揮揮手里的信紙,“不然,采蘩姑娘就沒了。”
獨孤棠心中一震,剛要過去搶信,卻見邈手背著醫箱進來。
“什么NB蘩姑娘沒了?不愛讀書,所以連話都說不好。”一手拎起央的衣領,一手拿過信往獨孤棠那兒送,“老大別聽他的,先看了再說。”
“我的意思是采蘩姑娘要讓人搶走了。”央讓邈手拎到一旁坐著,嘴皮子動上動下,“現在有兩人向采蘩姑娘求親,老大——啊——
邈手撒藥如同撒面粉,又用力往他傷口上一拍,“忍著點,稍稍會疼。”
“稍稍會疼?!”央冒著冷汗,“疼死人了才對。”
“那你死了嗎?死人那么呱噪?干脆配服啞藥給你,還大家清靜。”邈手掏掏耳朵。
他對正看信的獨孤棠瞥過一眼,但見淡然收起信來,便心中有數了,仍忍不住好奇,問道,“老大有何打算?”
“仗還沒打完,我能怎么打算?再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姑娘回去果真引起軒然大波了。不知怎么,獨孤棠認為是意料之中的事。
央顧不上疼,哀叫,“老大,你…你真一點打算都沒有?將來你要是孤寡一輩子,可別找我們來哭。還是你對求親的那兩個不以為然?我可告訴你,向家五郎求過一次親了,不過當時許得是妾,采蘩看不上眼。這回卻是正正經經要娶她為妻,采蘩說過,她可能會答應的。”
“是嗎?”獨孤棠問得漫不經心。
央不知他到底想什么,“老大,你拒絕了她一次,但向五郎卻求了兩次親,我要是采蘩,不用想,肯定選姓向的。”
如果央知道他拒絕了兩次,也許就不這么嗦了,因為會徹底覺著無望吧?獨孤棠想著又道,“也不一定選向五郎,不是還有姬三公子么?”
央無語得瞪著眼,“老大——”
獨孤棠的眸光卻亮,“采蘩姑娘誰也不會選。”
“?”央眨眼皮兩下,“為何?”
因為向五郎給不了她想要的,姬三—-—像是湊熱鬧。比起有人向采蘩求親,獨孤棠卻覺得東葛青云才是可能傷害采蘩的大隱患。他是采蘩差點托付終身的男子吧?也就是說他知道采蘩的底細。采蘩也許能拖一時,但那男子若有惡念,終究會想盡辦法揭穿她從前的身份。好在,他已把那兩個官差毀尸滅跡,再如何也不能控訴她殺人的罪名。
“老大?”央見獨孤棠不答,再問。
獨孤棠隨口編道,“她若喜歡向五,早就應了他,不用等第二次。姬三的話,姬府的長輩不會同意,兩人名義上是兄妹,很難讓人認同親事。”
“那可不一定,向五郎——”央還要說。
邈手卻將央往外拽,“好了,好了,老大不用你瞎操心,趕緊回去躺著,不然手臂廢了可不關我的事。”
央不甘心,叫道,“老大,西楚州離康城不過五六日,你就親自走一趟吧。”
聲音遠了,營帳中安靜下來,獨孤棠再次掏出信來看了一遍,全然忘了血染的衣袍和未洗凈的臉,陷入沉思之中。
此時,康城姬府正因第三個上門的媒婆徹底煮沸了。
啪——老夫人拍桌,面帶慍怒,“沒想到我這么大把年紀,還能看到我們姬氏成為全城笑話的一天。”
姬鑰硬賴著不走,強辯,“祖母,媒婆上門又不是姐姐找來的,您不能怪她啊。”
采蘩在末座,不陪小心臉,悠然吃茶。三夫人跌傷了,二夫人是起事人之一,因此只有大夫人在。姬蓮沒來,讓她奇怪。按理,看她挨訓,姬蓮應該不會錯過才對。
“十郎,接下來的話我要跟采蘩說,你要么別開口,要么就先回墨月堂去。”老夫人對這個平時寵愛的孫子也不能和顏悅色了。
姬鑰張張嘴,卻看采蘩對他搖頭,這才閉牢。
“采蘩,你可知外面如今是怎么說你的?”前幾日北周副使東葛大人遣了媒婆來之后,老夫人今日去廟里上香求簽,誰知聽到不少閑言閑語,簡直把她氣壞了。
“老夫人,外面怎么說我,重要么?”采蘩反問。
“事關你的名節,也關系到姬童兩家的名聲,當然重要。”老夫人心想,本來有點喜歡她了,可現在看起來畢竟不是知根知底的,出了這種丟臉面的事她還無所謂,實在令人不悅。“外面盛傳你行為不檢點,招蜂引蝶,才有三個媒婆先后上門來。而且,你現在一個都不答應,更讓人覺得你假清高實輕浮。我不是信這些話,但空穴不來風,要不是你平時隨意出門行走,又學什么造紙,也不至于招惹那些不該招惹的。”
采蘩看著老夫人,這位要怎么著?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