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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巧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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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聽說郁樟山莊收容了不少孩童,尋思著俺正好有位泉州的摯友,他可是個善人,養著不少孩童,想問問這郁樟山莊要不要,卻沒料想驚動了霍學究。”

  正如趙與莒所想,流氓與訟棍,實乃一丘之貉。霍佐予與這位孫五便相熟,雖說談不上什么極深的交情,卻也能說得上話。故此,當霍佐予在孫五家開的酒肆里與孫五見面時,兩人未曾寒喧便直奔正題。

  “郁樟山莊的老管家與學生有幾分交情,他家小主人又與重城交好,故此學生來問一問。”霍佐予淡淡笑道,與在郁樟山莊時不同,在這市井游手面前,他頗擺出幾分讀書人的風范。

  “既是相熟那便再好不過。”孫五臉上的笑更深了:“請霍學究為俺分說一番,一個小子俺只要一百五十貫,一個丫頭俺只要一百二十貫。得了好處,俺自不會虧待了霍學究。”

  霍佐予眉頭跳了一跳,這孫五可真是獅子開大口!他收斂了笑容:“孫五哥可是欺我?”

  “哈哈,那哪能,既是霍學究開口,俺多少也得賣上幾分面子。”見霍佐予認了真,孫五便往回縮了縮:“只是霍學究也知道規矩,斷人財路可是大忌,霍學究實說了吧,那郁樟山莊許了你多少好處,你到俺這來說合?”

  “孫五哥,此事要多少方可了結?”對于孫五的詢問,霍佐予避而不答,板著臉又追問道。

  “非是俺不通人情,霍學究,俺實話實說,人俺已經從泉州帶來了,就在俺家莊子里,十男四女。”孫五笑了笑:“俺這人最是義氣,看在霍學究面上,便不開大口,無論男女,一百貫一個,讓郁樟山莊領去,半月之內若是不來領人,那么每日便有一孩童尸首進他山莊院子。”

  “一千四百貫?”霍佐予皺了皺眉,對他而言,這絕非小數字,他不知道郁樟山莊究竟有多少底細,但想來這也是為數不少的一筆錢鈔了。

  “他們出得起。”孫五敲著手指頭,得意洋洋地道:“俺聽聞他們修路鋪橋,便花出兩千余貫,既是如此,拿些錢鈔與俺應急,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霍佐予輕輕撫著自己的手掌,嘆了口氣:“孫五哥,正是花了兩千余貫修路鋪橋,故此才拿不出這筆錢來,孫五哥既是給學生面子,何不免了此次,也算是交上一個朋友?”

  “霍學究,俺當你是朋友,方才給你面子,你如此說,卻是不當俺是朋友了。”孫五冷笑了聲:“莫要欺俺,俺知道那郁樟山莊年前關了在臨安的糧店,賣了什么磨坊秘法,收得好大一筆錢鈔,區區兩千貫算得甚,便是一萬貫,他們也拿得起!”

  霍佐予心中一動,郁樟山莊賣了保興之事,他自是知曉,可這孫五又是從何而知的?

  “竟有此事,若非孫五哥說起,學生竟是不知!”霍佐予佯怒:“若他家真拿得出萬貫來,莫說孫五哥,便是學生也少不得要尋他周濟周濟。不過,有一事好叫五哥知曉,他家雖只是孤兒寡母,卻是宗室遠支,太祖苗裔,宗正府里入了牒的…”

  “呸!”孫五吐了口唾沫,向手邊一潑皮使了個眼色,那潑皮將上衣解開,露出長滿黑毛的胸口,嚷嚷著道:“霍學究且看俺!”

  霍佐予向那潑皮胸口望去,只見上邊刺著兩行字,左胸是“生不懼趙官家”,右胸是“死不畏閻羅王”(注1)。此時文身之風極盛,莫道是游手潑皮,便是官宦人家男兒,也都好文身,甚至有將柳永之詞文于身上者,故此霍佐予倒也不驚訝,只是這兩行字,卻讓他心中一動。

  見霍佐予凝神注目,那潑皮甚是得意,左搖右擺來回晃了晃,方穿上了衣衫。

  “不過是自稱宗室罷了,一無官號二無爵位,算得了甚么皇親。”孫五冷笑道:“郁樟山莊這幌子,也就唬得鄉野愚民,象俺這般見過世面的,怎會懼他?”

  霍佐予向那潑皮挑了挑大拇指:“果然好漢,孫五哥既是如此說,學生少不得尋那郁樟山莊問上一問,若他真有萬貫,學生自會見機行事,不讓五哥短了收益。”

  聽他這番說話,孫五嘿嘿笑道:“霍學究俺自是信得過的,若是有霍學究相助,便是讓他破家,也不過是多做些功夫。”

  “破家之事,還須從長計議,他家外祖父是保長,終有些不便。”霍佐予皺眉思忖了會兒道。

  “何不設局?”孫五眼睛發亮:“令郎既是與他交好,誘他家小主人出來關撲便是。”

  霍佐予微微一笑,心中卻老大不快,他雖也沒少做過算計別人的勾當,卻不象孫五這般赤膊上陣,孫五此計,卻是要他往死里得罪郁樟山莊,實在是居心叵測。他一潑皮閑漢,便是有家有小也沒甚遷掛的,自己則不然。

  “此事從長計議,先得了眼前好處再說。”見孫五還要湊來說話,霍佐予擺了擺手:“五哥,郁樟山莊年前入了萬貫,你卻是從何得知的?”

  “俺自臨安打聽來的。”孫五未曾實話實說,但也沒有說謊,他確實是自臨安證實之后,才想要布個局讓郁樟山莊出血。

  霍佐予點了點頭,又與孫五閑聊了會便起身告辭。送走霍佐予之后,孫五向地上吐了口口水:“呸,人模狗樣的東西,也在俺眼前學生學生地,俺豈是不知你底細!”

  那個身上文字的潑皮道:“五爺,你與這霍四交了底,若是他去郁樟山莊賣了咱們當如何是好?”

  “蠢,你當這廝是甚么好鳥?”孫五又吐了口口水:“俺是最義氣的,若是收了錢,便完了事,與這滿肚子壞水的酸丁不同。他可是兩頭收錢,沒事要撩三分事來的訟棍!眼中只有銅錢,哪有什么道義,俺許了他好處,他不將那郁樟山莊賣給俺才怪!”

  停了一會,他又冷笑道:“況且俺們兄弟又不曾做下什么勾當,無憑無據的,他便是想賣俺們,也得有個由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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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此典故出自唐時,長安有一叫張干的無賴,在胳膊上刺“生不怕京兆尹”、“死不畏閻羅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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