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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趙與莒第一個朋友,其余的孩童,至少名義上都是他買來的僮仆,在他面前,就遠沒有霍重城那般隨意。
“若是霍家與孫五也有瓜葛?”趙喜有些擔憂。
趙與莒卻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想著心事,自穿越以來,他便立下大志要逆轉氣數,改我中華四百年胡虜蹂躪百五十載洋夷擄掠的國運,他原先的目標,本是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這般人物,可一年以來,那些鄉村宗族、市井行會卻成了他的絆腳石。如今連這些黑社會都算不上的流氓無賴也打起他的主意,這讓他如何不憤怒。
“三年,再給我三年!”他在心中暗自發誓,三年之后,他便是十一歲,在這個年代里,便有了許多自由。那個時候,若他還被這些莫明其妙的人或事束縛,那也用不著鐵木真及其兒孫,他自己便了結自己。
“大郎,大郎?”
半晌未曾得到趙與莒回復,卻見到他在咬牙切齒,趙喜擔憂地問道。
趙與莒微一沉默,然后笑道:“我料霍佐予必不會如此愚昧,他雖是貪財,卻不是個蠢人,與那地痞合起來算計我,得不償失,倒不如與我合作…”
說到這,他停了停,猛然想起一事來。
自他穿越起,之所以一直麻煩不斷,很大程度上便是因為郁樟山莊實力太弱而掌握的利益卻足以讓人眼紅。無論是豐余堂或者是羅家,還有如今的孫五都是如此。既是自身實力太弱,為何不拉攏一批盟友,只要利益一致,自有這些盟友去幫自己擋風遮雨。
至于盟友會不會反噬——他又不需要這些盟友能幫助太久,只需撐過三年時光便可。
要尋盟友,自然是要尋可靠的,這個時代里,親族比外人總是要可靠些。他父親這邊一族極是不堪,故此他父親死后,母親守不住家產。可母親那邊親族則不然,至少他的外祖父全保長…
方想到外祖父,趙與莒立刻在心中否認了這個人選。據他所知,權相史彌遠之所以將他選為皇子,與他父母兩方親族都無甚財勢有關。他現今有了座莊子,這已經是不打消史彌遠念頭的極限了,若是母家親族過于醒目,史彌遠必生忌憚之心。
那么霍佐予倒是個不錯的人選,貪財而有眼光,做事應不會過于莽撞。
“我自己去拜見霍四叔。”趙與莒改變了主意:“老管家,為我準備好禮物便成了。”
趙與莒的到訪讓霍佐予頗為意外,據他所知,趙與莒輕易是不離開郁樟山莊的。倒是霍重城,見著趙與莒之后極是歡喜,最初見到他坦率的笑容,趙與莒心中隱隱還有些不適,總覺得是自己利用了他,但現在,他已經習慣了。
日后要實現他的目的,還有諸多手段要施展出來,莫說是利用朋友,便是一些極其骯臟的事情,總也要有人去做。
“賢侄來得正好,我聽得一個消息,正要給你送去。”霍佐予是個聰明人,聰明人自然是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道理:“三柳橋的孫五,正在四處尋人打聽郁樟山莊的消息。”
趙與莒非常配合地做出吃驚的模樣:“這孫五是何許人也,打聽小侄家的消息又是何故?”
“這個愚叔就不知了。”因為霍重城既與趙與莒正式論交,霍佐予便在趙與莒面前擺出了長輩姿態,自稱也變成了“愚叔”。他捻須微微一笑:“不過這位孫五倒不是好人家,賢侄休要理會他,免得吃了他誆騙。”
趙與莒點了點頭:“既是霍四叔如此說,小侄記下了。小侄此次來,是想問四叔,霍四叔見多識廣,可知這紹興府有什么能工巧匠么?”
“能工巧匠?”霍佐予眼前猛然一亮,他自然知道當初羅村與郁樟山莊起爭執,原因便是郁樟山莊有新的磨坊,據說是郁樟山莊得了魯班的秘法。他身體微微前傾:“愚叔倒是知道幾位巧匠,不知賢侄有何事情?”
趙與莒做出思忖的模樣,霍佐予也不焦急,過了好一會兒,趙與莒才道:“霍四叔可曾聽過水運儀象臺么?”
“水運儀象臺?那是何物?”這個名字,霍佐予確實未曾聽過。
“哲宗元佑紹圣年間,蘇正簡公(注2)所造之觀星測時之器。”趙與莒道:“當時奉蘇正簡公之命主持制造此物者乃韓公廉,小侄近日為家中義學所請的教授蕭伯朗,他手中便有這位韓公廉所書一卷九章勾股測驗渾天書和蘇正簡公所著新儀象法要(注3)一卷,蕭教授只是好機巧,小侄卻是好財貨。”
霍佐予雖然不曾聽說過水運儀象臺,卻是知道蘇頌這位神宗、哲宗時名臣的。他與蕭伯朗雖不相識,卻也知道附近有這么一位喜好奇技淫巧旁門左道的書生,心中也不生疑:“既是被作臺,便是極大之物,怎能生出財貨來?”
“小侄見時下以刻漏沙漏計時,每每常有出入,而蕭教授說這水運儀象臺計時甚準,小侄便起了心思,若是能將之改小,富貴人家必會趨之若騖。小侄年幼,見識短淺,卻不知這左近有哪位能工巧匠能將之改小的。”趙與莒笑著道:“小侄想起四叔交游廣闊,必是知曉的,便來問四叔了。”
霍佐予制止霍重城的好奇發問,皺著眉思忖了會兒:“賢侄可是成竹在胸?”
“成竹在胸不敢說,總須試上一試。”趙與莒慢慢地道。
對于趙與莒所說之物可能會帶來多少利益,霍佐予此時還未有清醒認識,但在他想來,他只不過是幫忙替趙與莒尋個人,又用不著他投入太多,自然不會有什么損失,因此便道:“此事愚叔放在心上,這幾日恰好有空,替賢侄留意便是。”
“如若得成,小侄無以為抱,愿將這計時器物之利分為十份,取其三與重城兄。”話說到這里,趙與莒便開始利誘:“兄弟有通財之誼,我與重城兄情同手足,還請四叔萬勿推辭。”
霍佐予聽得一愣,然后微笑道:“你二人至交,愚叔雖是長輩,卻不便干涉。”
趙與莒目的達到,又閑聊了幾句便起身告辭。送走他之后,霍佐予禁不住大笑道:“重臣,這趙大郎畫得好大一個餅。”
霍重臣有些不豫:“與莒倒是有些小瞧俺了,要請爹爹幫忙應付那孫五,直說便是,何須畫出這個大餅?”
“倒未必是個假餅。”霍佐予又思忖了會兒,否定了自己方才的判斷:“這位趙大郎,你不是說他言語不多卻每發必中么,且看來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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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周密南宋市肆紀中有這類騙術記載。
注2:即蘇頌,謚號正簡,曾任宰相。
注3:兩書皆為史實,這個水運儀象臺擒縱結構原理,與后來歐洲鐘表匠制做的鐘表如出一轍,卻比之要早二百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