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拜師是大事,有一全套禮儀,不過蕭伯朗急于拜師,加上多上也有些羞慚,故此簡略了許多,但大至的禮儀都在,特別是那三叩首之后,趙與莒若是接過他的拜師帖,那便算是正式收下他這個弟子了。
趙子曰目瞪口呆地盯著蕭伯朗的動作,又看了看端坐不動的趙與莒,他原以為趙與莒會起身躲閃的,卻未曾想趙與莒竟然沒有絲毫避讓之意。
“難道說小主人真要收下這個弟子?”趙子曰心中暗想。
趙與莒起初也是想避開,但還未起身,另一個念頭便替代了他原先的想法。
這個時代,與后世不同,師道尊嚴是極其慎重的。天地君親師,對于讀書人而言,背叛老師幾乎是不可赦免的罪行,他想用這個蕭伯朗,收他為弟子,倒是保持他一定程度上忠誠的方法。
趙與莒并不以為自己有讓人一見便拜自此忠心耿耿的能力,無論是對家中收養的孩童、使用的下人,還是對胡福郎、歐老根這樣請來的得力人手,他都是用上許多手段,才讓他們衷心服從。對他們說上幾句好話,瞎扯幾句人人平等,胡吹一段民主自由,便可將這些古人變成自己的忠犬,這種想法結果不是被視為瘋子,便是看作大逆不道。
“我不過是八齡稚童,如何能當得你的老師?”他心中雖然允了,嘴上卻還要試探一番:“蕭學究,你起來吧,我不能收你這個學生。”
“學無長幼,達者為師。”既是跪了下去,蕭伯朗也沒多少顧忌的,他大聲道:“學生昨日見了那熱氣球,回去后便一夜難寢,下定決心要學這些機巧,還請大郎收納!”
見他確實至誠,趙與莒向趙子曰使了個眼色,趙子曰從蕭伯朗手中接過拜師帖與紅包,將之呈到趙與莒的書桌之上。趙與莒這才道:“既是你言出至誠,那我便收下你這個弟子,不過,你拜八齡稚童為師,傳出去頗為驚世駭俗,你也不必稱為恩師,只須喚作大郎。”
“謝恩師。”蕭伯朗喜出望外,他又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得了趙與莒應允,這才站了起來。
“省身…”趙與莒看了看他的拜師帖,那上面寫著蕭伯朗的字,這個字倒與后世一位著名的數學家同名,趙與莒微微一笑:“算學為百工之始,要學機巧之學,你先得學算學。你既是知道大衍求一,那算學便是有些功底的,不過我所知的與你以往所學不同…每夜里你可有空?”
蕭伯朗聽他這樣說,知道是要夜里傳自己算學,面露喜色,忙不迭地道:“有空,有空!”
“你家有數里之遠,若是遇著風雨,也是不適的…不如這樣吧,你家中有幾人?”
蕭伯朗聽得糊涂,這位小先生問起話來都是跳躍的,他將自家情形說了出來,不過是家有一妻罷了。
“你將家中收拾收拾,搬到莊子里來,我讓人給你尋個小院,尊夫人可以陪家母說說話,你嘛,白日里就在家中義學里教那些孩童識字,夜里與他們一起學算學。”
趙與莒的安排讓蕭伯朗臉上露出為難之色,搬過來倒沒有什么問題,教那些孩童識字也算不得為難之事,只是和孩童們一起學算學,終究讓他有些不好意思。
“既是連我這個老師都認了,又怕什么羞?”趙與莒笑道:“若非如此,我卻沒有時間單獨與你授課。”
這話一出蕭伯朗立刻投降。
“陪我去吃早飯吧,我餓了。”趙與莒看了看沙漏,輕輕皺了下眉,這種計時器并不準確,若是能造出鐘表來…
想到這,他露出微笑,以現在的技術,非常精確的鐘表自然是制造不出的,但用于一般日常作息安排的,似乎還可以做得出來。
趙與莒的早餐向來是與義學里的孩童們一起吃的,他們當作教室的第四進堂屋,同時也是他們的食堂。經過這大半年時光,這里與最初時有了些變化,那些拼湊出來的桌椅,被統一的長條書桌板凳所代替,在黑板上寫的粉筆,也要漂亮得多——這些都是孩童們下午手工時自己做出來的。趙與莒進來之時,原本坐在位子上低聲說話的孩童們都是起身肅立,倒是讓未曾經過的蕭伯朗嚇了一跳。
趙子曰替蕭伯朗搬來一個馬扎,放在一張空著的桌前,又給他放上兩個碗,雖然對蕭伯朗的出現很奇怪,可是沒有一個孩童回頭看的。
“坐下吧。”趙與莒到了講臺上之后,兩手虛按道。
孩童們又齊刷刷地坐下,接著,門外傳來鈴聲,有八個男孩抬著兩個木桶進來,另有兩個女孩用勺子給擺放在每個孩童面前的碗里盛飯舀菜。蕭伯朗坐在最后,因此最先是給他盛,看到饅頭、稀飯還有兩個煮熟的雞蛋,蕭伯朗只覺食指大動,肚子里似乎也咕咕叫了起來。
“鈴聲響了再吃。”他旁邊的趙子曰見他如此模樣,悄悄說了一聲。
蕭伯朗這才注意到,雖然不少孩童面前也有了飯食,卻沒有誰動手吃的。待得每個孩童面前都有了飯食,趙與莒才動碗筷,而隨著他動碗筷的動作,一個分飯的孩童搖響鈴鐺,其余的孩童才開始進食。
進食時孩童們低聲談笑,說的事情大多也與昨日那熱氣球有關,但沒有一人大聲喧嘩的,也沒有誰浪費糧食。
蕭伯朗暗暗稱奇,顯然,這些孩童雖是趙家買來的僮仆,卻極有教養,與中等人家的子女相比,也絲毫不差。
稀粥很濃,樹根筷子進去不會倒下,饅頭里也是咸菜和肉餡。蕭伯朗暗暗計算,發現饅頭與雞蛋是定數,稀飯卻不是,不少男孩都連吃了兩三碗。他暗暗咂舌,這趙家給僮仆的早餐,便要花去不少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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