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
封況幾人的表現,讓廖昊德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眼瞅著就能找到母親的尸骨,誰知道這幾個小子竟然撂挑子了。
幾個人不肯承認自己膽小,卻是找了個理由,尤其是封況,開口說道:“老舅,這…這要是踩在舅姥姥身上,多不合適啊?”
對于未知的事物,人們永遠懷著畏懼的心理,就像是鬼神之說,雖然誰都沒見過,但是從心里就怕了三分。
一想到腳下有具死人尸骨,這幾個火氣正旺的年輕人,也是心底直冒寒氣,相互推脫著,卻是沒人敢再下去了。
“你們不干,我自己來!”
俗話說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丑,見到幾人臉帶懼色,廖昊德卷了卷袖子,從土坑上慢慢爬了下去,下面可是老母親埋骨的地方,他可不敢直接跳下去,驚擾了母親的安息之所。
“廖爺爺,我來幫你吧…”
葉天說著話,小身體從上面突溜了下去,他晚上在墳場里都睡過覺,尸骨見得多了,半夜三更的時候都不在乎,現在光天化日的,更沒什么好怕的了。
本家的侄子外甥都不幫忙,倒是葉天這個外人下來了,廖昊德不禁有些感動,嘴唇蠕動了下,說道:“好…好,葉天,廖爺爺一定會感謝你的…”
“老舅,我也來幫把手吧…”
見到廖昊德和葉天一老一少的呆在下面,封況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再說他還指望美國老舅幫他出資搞個古玩店呢,這會要是不幫忙,那也沒臉提這事情了。
“棺木已經見到了,下面只能用手把泥土撥開,嗯,黑線以外的地方就不用管了…”
等到封況下來后,葉天給二人講起了要注意的地方,只不過話剛說了一半,葉天的小眼睛突然直直的看著封況背后,顫聲說道:“你…你背后有東西!”
“什么?!”
聽到葉天的話后,封況頓時感到頭皮發麻,渾身的雞皮疙瘩瞬間鼓了起來,屁股上像是裝了火箭推進器一般,“嗖”的一聲就竄到了土坑上面。
“哈哈,哈哈哈…”土坑里的葉天見到封況的樣子,頓時笑得是前仰后合。
“你…你,我揍你小子…”
當封況驚魂不定的回頭望去時,卻聽到了葉天的大笑聲,也明白自個兒是被這小子耍了,看了眼老舅,一張臉憋的通紅。
“行了,葉天,這眼瞅著天就快黑了,早點辦完事情回去吧,廖爺爺讓人殺雞做飯了…”
廖昊德對葉天的行為也是哭笑不得,不過對方是個小孩子,他也不能說什么,只能是連哄帶騙好話說盡。
“好,廖爺爺,你那位置是棺木的頭部,小心一點啊…”
葉天這次沒搗亂,給廖昊德說明了位置之后,拿了個小鏟子,往外撥起了泥土,上面的封況猶豫了一會,也悻悻的下到了坑里。
“哎,葉…葉天,你…你來看看,這…這個是?”清理工作進行了十幾分鐘后,廖昊德帶著顫音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葉天循聲望去,在廖昊德的手下面,出現了一個顏色有些發黃的頭蓋骨,連忙說道:“是頭骨,廖爺爺,您輕點啊…”
江南多雨,加上廖母當時安葬時,所用的棺木并不是很好,棺木腐朽之后,泥土也滲入了進去,其衣服血肉早已被腐蝕掉了。
“媽,兒子來看您了,兒子帶阿爸來看您了…”
見到母親的尸骨,廖昊德悲從心頭起,“噗通”一聲跪在了泥土里,五十六歲的人,竟然像孩子一般放聲大哭了起來,一張臉上抹得全是泥土。
少年就離開了母親,廖昊德多年對母親的思念,在此刻都化作了悲慟的哭聲,引得封況等人也是抹起了眼淚,嘴里直喊著“舅姥姥”,搞得周圍是哭聲四起。
“小葉子,廖爺爺讓你見笑了…”過了好半晌,廖昊德才停住了哭聲。
“廖爺爺,沒事…”
葉天的眼睛也有些紅紅的,聽到這哭聲,他也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只是葉天不知道,為什么母親會不要自己和父親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被哭聲喚起了真情,廖昊德的幾個晚輩都下到了坑里,幫忙收拾起了尸骨,一個多小時后,整座墳都被清理了出來,尸骨全部被移到了旁邊的棺材里。
至于這座墳的主人,是否為廖昊德的母親,在一支頂端刻著鳳凰模樣的金簪出土后,也失去了懸念。
因為當時廖昊德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母親從前的飾物,廖昊德小時候還曾經幫母親戴過呢,見物思人,說不得又是一陣傷悲。
見到廖昊德遲遲不肯離開,封況上前說道:“老舅,天黑了路不好走,咱們早點回去吧?”
“好,回去…”
由于國內這會的政治環境,對于封建迷信的打擊力度還是很大的,在收拾好尸骨后,一行人將棺材重新抬到了馬車上,悄無聲息的返回到了村里。
封家晚上的飯菜,做的特別的豐盛,七八斤重的大鯉魚,正在下蛋的老母雞,就算平時過年也都是吃不上的,此刻擺了滿滿一桌子。
“葉天,吃,多吃點…”廖昊德不斷的給葉天夾著菜,似乎只有用這樣的辦法,他才能表達出心中的謝意。
而同在桌上的封況等人,看向葉天的目光,也是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實在超出了他們所能理解的知識范疇。
葉天也不客氣,一頓狼吞虎咽之后,伸手拍了拍小肚皮,說道:“廖爺爺,夠了,我吃飽了…”
“小葉子,你說…讓廖爺爺怎么謝你啊?”完成了父親的遺愿,廖昊德也放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
不過同時,廖昊德也背了個大大的人情,葉天可不是行走江湖的術師,他只不過是個孩子,但是正因為如此,廖昊德才感覺到難辦。
如果是從業的風水先生,那該給多少酬勞,給多少酬勞就行了,但葉天偏偏是個孩子,給錢少了,那是欺負小孩,廖昊德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但是錢給多了的話,廖昊德又感覺不合適,他了解過國內現在的情況,普通工人一個人才幾十塊錢,要是葉天或者葉天家里多出一筆“巨款”的話,對于他們而言,并不一定是好事。
葉天可沒那么多的想法,聽到廖昊德的話后,有些奇怪的問道:“廖爺爺,你不是答應師父幫他修繕道觀的嗎?”
“這…這是兩碼事,小葉子,你想要什么啊?是要錢,還是要東西?”
廖昊德聞言愣了一下,他還真沒將這兩件事扯在一起,一來那道觀已經有人在修繕了,自己也花不了多少錢,二來在廖昊德心里,這件事情從頭至尾都是葉天出的力,和那老道關系并不大。
見到廖昊德態度很誠懇,葉天歪著小腦袋想了好一會,開口說道:“嗯?那廖爺爺,你就再給我一百塊錢吧…”
“多?多少…一百塊錢?”
聽到葉天的話后,廖昊德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去,他怎么都沒想到葉天提出了一個如此之“大”的數目。
在廖昊德心里,父母合葬是比天還要大的事情,葉天幫他完成了心愿,就是掏個十萬八萬的他也愿意。
而且話說回來,如果是在港臺地區請個頂級的風水師,那也是要這個價碼的,是以葉天開出的條件,讓他一時間感受到了巨大的落差。
看著廖昊德的神情,葉天還以為是自個兒獅子大張嘴了,當下弱弱的說道:“一百塊錢…多了嗎?要不…五十也行!”
要知道,在葉天心里,一百塊錢那就是一筆很大的“巨款”了,可以給自己和父親還有老道,嗯,再加上個于清雅,每人都做一件新衣服了。
“別,別說了,小葉子,這些錢你先拿好了…”
沒等葉天把話說完,廖昊德就從身邊的包里面掏出了一疊十塊的工農兵,直接塞到了葉天的手里。
“這…廖爺爺,太多了吧?”
葉天被廖昊德的舉動給嚇了一條,這厚厚的一疊錢,怎么著也要一兩百吧?自己只不過幫他尋個墳,半天功夫都沒花到,難不成吃著喝著還有這么多錢拿?
“不多,一點都不多…”
廖昊德擺了擺手,想了一下之后站起身說道:“小葉子,走,我送你回家,封況,你也來…”
和葉天這小孩子說不清楚,廖昊德這是想找葉天的父親,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而且就在剛才他心中也多出一些別的想法,需要和葉天的家長去談的。
“回家?好…”
葉天聞言愣了下,隨即把那疊鈔票塞到了自己的小書包里,和師父的羅盤放在了一起,不過這會在葉天心里,那鈔票要遠比羅盤重要的多了。
坐在封況趕的馬車上,葉天的心里卻是多了一絲明悟,看來給人堪輿風水看相算命,似乎是一件很有“錢途”的事情啊?
當然,這種想法不過僅僅是在葉天心里產生了那么一絲萌芽。
作為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每天學習**好榜樣的這一代人,葉天同學的理想,還是做一個科學家,為祖國四化做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