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尤妮爾著手整頓人員。她撤銷了人數最多的結構建造部,將剩余人員被重新編組為三班輪值制,并分配了各項船上的執勤任務。
有相關經驗的組員被打散分配到各個班,形成廣泛的“老帶新”組合。
由于蘇冥此前抽調了一小半人離開,所以尤妮爾重新完善編制。也是借此機會,讓更多成員接觸現代化設備的知識與概念。
與此同時,艦艏部位的MK71艦炮安裝作業,也正式啟動。
得益于之前從白三角號拆解時,保持了整體結構,這門重炮的安裝工作量,得以最大幅度的簡化。
數十名法師協同,吟唱起懸浮術咒文。綁扎在骨架支撐結構中的沉重炮身,在奧術光芒中緩緩升起。一群亡靈在下方奮力推、撬、扛、頂,金屬炮座與甲板碰撞出低沉的悶響。
歷經多次角度調整,這尊鋼鐵怪獸,終于精準落位于基座。
過程中,十幾具僵尸不幸被傾側的炮管壓碎軀干。亡靈法師們靜默致意后,將工傷僵尸們的殘骸重組為骷髏兵——這些新生的骨架勞工,立刻又投入炮座支撐加固的工作。
不時還直接掰下肋骨,充當材料。
蘇冥已經習慣了這種讓地球的資本家看到,都要頂禮膜拜的施工現場。他的主要工作是對這門火炮進行現代化改造:加裝炮瞄雷達,與智能火控系統。
在炮瞄雷達架設完畢后,他去艦橋找了個視野開闊的位置,開始初始化火控系統,構建雷達、隨動系統與自動裝彈機之間的數據鏈。
當蘇冥完成一個階段的工作時,斯黛西在身后出現,遞上了一杯熱咖啡。
“謝謝!”蘇冥略感意外,“你那邊不忙嗎?我看傷員還是時不時的送過去。”
盡管都是超凡者,但學員們干活相當魯莽,且缺乏基本常識。例如之前的輪機艙作業中,總有人徒手去摁蒸汽——在許多人眼中,那不過是“燒開水冒出的氣”罷了。
“還好的。”斯黛西回答,“醫療組人手充足。你提供的狼毒藥劑配方效果顯著,90以上學員的濕疹已經消退。”她邊說邊露出微笑,“今早還有人問,能否多配些當潤膚膏。”
“…這東西,過量使用可是有毒的。”蘇冥苦笑道。
“在亡靈法師的概念里,萬物皆含毒性。”斯黛西回應。
蘇冥低頭,啜飲著咖啡。
斯黛西也在他附近坐下,端起另一杯咖啡,兩人間的空氣一時陷入沉默。
蘇冥側首看了看身旁的斯黛西,思忖片刻,還是開口問道:
“你來找我,是有什么事想說?”
“這么明顯嗎?”斯黛西反問。
“不然?”
斯黛西沉吟了一下,下定決心道,“我來,是想詢問一件事。這次光明神殿的指揮官泰奧多,請問有辦法除掉他嗎?”
“很難說。”蘇冥立刻回答,他早已研讀過泰奧多的戰史,并做出了多個預案,“這個人極其謹慎,即便我方在戰斗中取勝,也很難生擒或擊殺他。”
無論是此前遭遇的季米特,還是眼前的泰奧多,都深諳謹慎之道。若非如此,他們恐怕也活不到如今的年歲,更無機會來到蘇冥面前交鋒。
“我在神威獄時,多數情況下處境還算不錯,畢竟我有足夠的價值。”斯黛西突然轉換話題,“但有一天,一位神殿高層到訪,指名道姓地要見我。”
“就是這個泰奧多?”蘇冥問。
“嗯。”斯黛西點頭確認,“我被帶到他面前,隨后泰奧多便屏退了在場的所有人,只留我們兩個。”
蘇冥心頭一凜,下意識地看向斯黛西。
這位醫療學者敘述這些往事時,面容保持著一種近乎解剖標本般的平靜與精準。
斯黛西的容貌并非令人驚艷的類型,卻有種沉淀的溫潤氣質。她身形清瘦,灰褐色卷發在腦后綰成利落的髻,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沉靜如水。盡管實際年歲已逾五十,超凡者的特質使時光的侵蝕變得模糊,只在她眼角留下幾道淺淡的、仿佛被知識浸潤出的細紋,整個人猶如一片淡黃的銀杏葉。
“我很抱歉聽到這些事。”蘇冥聲音沉下去,指關節無意識叩擊著控制臺邊緣,“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對這些令人作嘔的神殿高層,他從未想過手下留情。
斯黛西卻略顯詫異,“你有什么好抱歉的?”
她問完,便立刻明白了蘇冥的誤會,“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樣。泰奧多,他沒那個能力。”
見蘇冥一臉困惑,她補充說明了一句,“泰奧多,也是脫發癥患者。”
蘇冥瞬間了然——脫發,那么紫堇那專坑神約派的生發神術,必然已經將他繳械。
“那他找你做什么?”蘇冥更不解了,還特意去屏退左右。難不成泰奧多是要玩一些——
“治病唄。”斯黛西理所當然道,“一個手握權柄又無法啟齒隱疾的男人,去找一位著名醫生,還能是為什么?”
“OK,請繼續。”蘇冥雙手抬起作投降狀。
“那時我心如槁木,本就打算求死。”斯黛西的視線落在虛空某一點,“泰奧多主動撞上來,我便想,拉一個神殿高層墊背也不錯。于是我告訴他能治,列出一張看似尋常的煉金材料清單…然后,我把它們配成了一劑劇毒。”
蘇冥稍一思索,結合手頭資料迅速推演出了后續,“以泰奧多的性格,他拿囚犯試藥,對吧?”
斯黛西點點頭,很輕,指尖卻掐入掌心,“我當即承認是毒藥,但泰奧多卻當著我的面,強行將藥物灌給了波吉斯。讓我看著他嘔吐鮮血,一點點地咽氣。”
她深深吸了口氣,空氣仿佛帶著鐵銹味,“波吉斯…他是我在那片死水般絕望的監獄里,唯一還能說說話的人。之后他們把我吊起來,示眾鞭打了三天三夜。可惜,神威獄終究舍不得殺我,畢竟我還有價值。”
斯黛西站起身,嘆氣一聲道,“諷刺的是,這份痛苦,反而讓我開始想著如何向這群人復仇,暫時忘卻了求死之念——直到你們的救援,宛如神跡般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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