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是外賣買回來的。
畢竟是搬家，不可能什么東西都帶。
櫻庭雪也沒有那么大的臉好意思去麻煩人家將冰箱里許多庫存都拿來，于是很多東西就只能新買。
雖然在月野弦面前口口聲聲的說自己存款充裕。
但其實根本沒有那么夸張，可以說即將開展的花銷是一筆不小的款項，月野弦這個‘租房優惠’給了自己很大的緩沖空間。
糟糕。
好像又是他幫了自己呢。
這么想著的時候，外賣的啤酒已經拿到了手中。
專業的現代冷鏈讓送過來的啤酒都仿佛是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一樣，相當冰爽。
哪怕現在已經不是那么炎熱的夏天。
“真喝啊？”
月野弦看著對方拿回來啤酒的樣子。
櫻庭雪瞪了他一眼，“都說了難道是假的？不管，現在不喝也晚了，花了我不少錢呢。”
月野弦好笑的說，“放在冰箱里也行啊，這又不是什么保質期很短的新鮮生啤。”
“才不要呢，一個人在家里喝酒，怎么想都很可憐吧？”
櫻庭雪走過來。
房間內舒服的毛絨地毯也是準備好的，可以讓人很舒服的坐在地板上，更舒適的應對面前的茶幾。
背靠沙發就行。
月野弦一邊看著對方拿出啤酒，一邊說，“也沒有那么可憐吧？我倒是覺得一個人喝酒是一種享受，尤其是在放學回家，或者是工作結束之后回家的午后。吃著東西就著啤酒，一個人也可以很舒服。”
櫻庭雪思考了一下。
“說起來還沒有來昭日的時候，我覺得我是一個很需要陪伴的人，忍受不了孤獨。所以來之前做了很多心理建設，甚至給自己立下目標要交到多少好朋友之類的。”
“那現在呢？”
“毫無疑問這個計劃破產了，至今沒有幾個能帶回家一起吃飯喝酒的好朋友，不過好事情是我似乎沒有那么害怕孤獨。”
“等下，我不就在這里陪你吃飯喝酒嗎？那我是什么？”
月野弦故作生氣的問。
卻讓櫻庭雪內心一顫。
是啊，自己下意識的將這個少年排除在朋友的選項之外，那么他是什么呢？在自己心里將他想成了什么呢？
“那個.你當然是我的學生啊，我是你的老師！想什么呢？”
她也故作生氣，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顯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眾所周知沒有什么影子是會面紅耳赤的，就像是她現在宛如盛開的表情一樣。
月野弦哦了一聲點點頭，“原來只是老師和學生啊。”
似乎還十分可惜。
聽到這個語氣，櫻庭雪的心情就更加復雜紊亂了，就像是沒有休息好，熬了不知道多少個夜，卻又喝下一杯咖啡開始亂跳的心臟一樣。
“不是老師和學生你還想是什么？”
這句話說出來的瞬間她都覺得自己腦子已經丟掉了。
有病吧？
這是你能問出來的問題？
要臉嗎！
你是老師啊櫻庭雪！你在期待什么？難道你還期望他像是傾慕一個異性那樣對你抱有特別的情緒？
月野弦卻看向她，帶著微笑說，“不是有亦師亦友這種詞匯嗎？我還以為我們更靠近這樣的關系，原來不算是朋友啊。”
原來是這樣啊 說不出來的輕松，然后變成煙霧，化為實質，堵住胸口，堵住喉嚨。
難以下咽，卻又不吐不快。
不應該可惜，不應該憤怒，不應該委屈.
“少來這套，我們當然是朋友，只是”
“只是什么？”
“沒什么，快喝酒啦，都要冷掉了。”
“不是本來就是冷藏的嘛？”
“你話好多！干杯！”
“砰。”
濺出的啤酒花，仿佛是她越來越滿的心湖，已經快承載不下要滿溢的情緒。
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可憐又糟糕的人。看上去沒有煩惱，看上去隨意應對，看上去笑臉相迎每天都有好情緒。
實際上難以下咽，難以自我消化的焦慮和自我對抗的消耗，已經是根本裝不下了。
說出來覺得矯情，說不出來就像是噩夢纏身。
她很討厭無病呻吟，但是越來越明白，這個時代的‘無病呻吟’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人就像是病了。
要包括自己。
所以.才那么愛喝酒吧？
一大口下去，暢快無比。
簡直將那些堵塞全都疏通了一遍似得，喝下這一大口，仿佛才能將剛才堵塞的情緒稍微壓抑下去，整個人都變得輕盈一些。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正在慢條斯理喝酒的月野弦。
比起自己他好像更像是女孩子一樣，喝酒也不會發出那種明顯的感慨聲，但是喉結隨著酒液的下咽在滾動。
加上他微微仰起頭的角度，微微閉上的眼睛，那挺翹修長的睫毛也在隨著震顫，加上這雕塑一般美感的五官 突出的喉結.
莫名的性感。
讓人想要一直看下去，口干舌燥的欣賞下去。
“怎么了？”
直到月野弦放下酒瓶看向女人。
后知后覺的櫻庭雪趕緊挪開視線，然后說。
“對了，有些事情我或許不該問，但是.”
“沒事，想問就問吧，我身上也沒有什么不能問的。”
畢竟真正的秘密都不會說自己不想說，只會說沒有這回事，或者找其他的東西掩蓋。
從這一點上來說，月野弦沒有特別之處。偽善的相當普通。
“你應該沒有在校外從事什么危險的事情吧？就是那種”
“黑社會是吧？”
月野弦好笑的看著對方。
櫻庭雪有些尷尬，但是更多的是好奇，看向少年。
怎么說呢。
這個少年的確特別，否則也不可能解決那么多自己束手無策的問題，從這點而言，自己所謂的經驗老師的職業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但是自己偏偏又很固執的不希望這個少年涉及那些讓人看不起的事情。
或者說自己不希望月野弦成為一個讓人害怕的人，而是一個繼續讓人感覺美好的存在。
“沒老師想的這么可怕，怎么說呢正好我幫過他們一些忙，所以他們也愿意幫我一些忙。就是這么簡單的事情。放在這個社會里大概就是人情關系，相互利用。沒有什么利益的往來。”
“說的也太官方了，壓根聽不懂嘛。”
櫻庭雪嘟囔著。
月野弦笑著說，“你不是老師嗎？這種話都聽不懂？”
“老師也不是什么都會的，否則干嘛還分成什么數學老師英語老師國文老師。”
“嚯，看不出來，櫻庭老師你還挺有自己的道理。”
“當然了，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不都是遵循著自己的一套法則來生活的嘛，當然要有自己的道理。”
“這話倒是沒錯。”
“那你的生活法則是什么？”
拿著酒瓶的女人好奇的詢問。
月野弦喝了口啤酒然后搖搖頭，“沒有什么法則，應該說沒有自我總結過。或許是要遇到什么事情的時候才知道吧，畢竟人是善變又雙標的，一套規矩不可能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合適。”
“的確是這樣，就像是在學校里我總會對你”
說到這里戛然而止，女人的眼神陡然移開，然后毫無目的的亂轉。
月野弦好笑的看過來，“對我什么？”
“沒什么，喝酒。”
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伸出手來又要碰杯。
這樣子讓月野弦覺得特別像是那種犯了錯的孩子被發現了‘犯罪現場’的時候，最好的方式就是伸出手來試圖喚醒母愛避免懲罰。
不過他還是很有‘父愛’的，伸出手來和對方碰杯。
然后看向櫻庭雪那張富有知性魅力的面龐，只是可惜現在沒有戴眼鏡，要不然那股味就更加充足了。
“我發現櫻庭老師你有的時候挺可愛的。”
“可愛？”櫻庭雪愣了愣，這么直接，讓人有些措不及防。這是把自己當成小姑娘在調戲嗎？
“是啊，挺像是小孩子的。”
哦，原來是小孩子的那種可愛啊。
也行吧，至少也算是夸自己嫩了。
“我像小孩子的話那你就是胚胎了。”
她嘟了嘟嘴，被說成小孩子就下意識做了小孩子的動作。
月野弦忍不住笑，“你這就是純粹的抬杠了。”
“哼哼，誰允許你隨意說老師像小孩子的？沒大沒小知不知道。”
“那你身為老師還讓一個高中生陪你喝酒，你有所謂的邊界感嗎？”
月野弦反唇相譏。
櫻庭雪現在才不管這些，人嘛，總是要發瘋的，只是突然發瘋會有些尷尬，所以要喝點酒啊什么的，成為一個發瘋的借口。
“哪有什么邊界感？就像是之前我那些鄰居那樣，根本就不了解我，也可以對我的生活我的一切指指點點。我再也不要什么邊界感了。”
“老師，我提醒你一下，你才喝一瓶，還沒有到借酒發瘋的酒量。”
“哦，那我再喝不就行了？”
于是當著月野弦的面。
這個女人徹底發瘋。
先將手中的一口喝完，然后打開下一瓶，就‘咕嚕咕嚕’，迅速馬上喝下。
月野弦看的一愣一愣的。
“不是，你要干嘛？”
臉蛋已經紅潤起來的櫻庭雪瞇著眼睛看向月野弦，然后伸出雙手，往后一趟，靠在沙發邊緣。
仿佛是放棄人生的樣子，看著天花板感慨的說。
“我挺沮喪的。”
“為什么？”
“因為覺得身為你的老師，我的經驗和年紀對你的成長不僅僅沒有任何幫助，反而需要你幫我解決許多問題。好像我之前的人生都是白費了，是一場荒蕪。”
她以為月野弦會拿出平時的溫柔來安慰自己。
但是他只是淡淡的喝了口啤酒然后說，“我覺得你有病。”
“干嘛罵我？”
女人不服氣的問。
月野弦看向她。
“因為正常女人只會慶幸身邊有這樣的男人，只有你在這里矯情。”
“我”
“自己前半生都是白費，那我給你帶來幸福不好嗎？”
要給自己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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