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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渭北渭南

  白渠的水源主要是從涇河而來,在渠首建設了石囷堰口用來分洪排沙,增設干渠與斗門,這與都江堰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關中之民對糧食的追求是竭澤而漁的。

  但人們在面對吃飽還是挨餓的選擇時,人們往往都會選擇吃飽,說什么竭澤而漁,如果人們過得越來越苦,那這個國家的建設意義又何在。

  至少現在,公子扶蘇想讓世人過得更好。

  對公子扶蘇而言,治水貫穿了這個農耕的文明的興衰,這個文明數千年來,因治水而興,也因治水而亂。

  這天下不論怎么變,哪怕是在兩千多年之后,人們依舊為了治水前仆后繼。

  皇帝的車駕從渭北而過,一路沿著白渠從這里往東而去。

  待皇帝的車駕走遠之后,蕭何這才帶著縣民站起來,讓他們各自回家。

  曹參道:“可惜,皇帝沒來涇陽看看。”

  來關中這么多年了,蕭何到現在也沒有見過皇帝,更沒有見過公子扶蘇,聽到曹參的話,蕭何也知道他近來有些志得意滿。

  想了片刻,蕭何吩咐道:“云陽里的幾處屋舍還未建好你去看看。”

  曹參正要去,他從袖子拿出一張紙道:“這是劉季送來的書信。”

  蕭何拿過書信,就示意曹參可以離開了。

  似乎也感受到蕭何的不快情緒,曹參收起了先前有些志得意滿的神情,快步前往了云陽里。

  蕭何打開手中的紙,紙上所寫的是劉季的來信,不過這字跡生澀不像是劉季所寫,看完之后,見到后方的落筆,才知這是劉季的兒子劉肥代筆的。

  劉季說公子高到了楚地,并且與夫子荊住在一起,并且等再過兩年等劉盈再年長兩歲,就將孩子送來關中。

  看罷書信,蕭何將這張紙收了起來,以前也與劉季說過,讓他嘗試考試,近年來參加考試的人越來越多,入仕的人越來越多。

  如果劉季能夠來關中考試,他的人生一定會是另外一個模樣。

  但劉季又在信中拒絕,他說他的學識淺薄,認識字也不多,種地這么多年,他劉季除了種地與混跡鄉里,沒有別的出手的本事。

  選用官吏是看本事的,他劉季沒有這么大的本事。

  一邊拒絕,還讓他的兒子來關中,等再過兩年,劉肥也十歲了。

  蕭何知道劉季此人的秉性,他放心不下的是泗水亭的老兄弟們,他劉季要是走了,泗水亭的老兄弟被新來的亭長欺負了那可如何是好。

  劉季是個重兄弟情義的人,這一點蕭何是明白的。

  所以呀,即便劉季家的家事再過混賬,蕭何還是覺得劉季此人值得結交。

  回到縣府之后,蕭何又寫了一封回信,這一次沒有再勸劉季來關中,而是讓劉季安心將孩子送來,他蕭何在關中已站穩腳跟了。

  寫罷,蕭何將書信交給了烏伯,烏伯會安排人手送去泗水亭。

  天色已入夜了,皇帝的車駕離開涇陽縣之后,一路來到了頻陽。

  得知皇帝來了,王離早早就等在縣外,迎接皇帝。

  皇帝沒有進入頻陽縣,而是在遠處讓章邯停下,扎營休息。

  冬至日后是休沐時節,也沒有國事處置。

  就算是有國事,也都是張蒼與程邈來主持,李斯覺得他這個丞相總有一天要離開丞相府的,這國家大事要交給公子扶蘇。

  火盆被點燃,眼前終于有了暖意,李斯揣著手,在冷風中思索著,風吹得這位丞相的須發有些許凌亂。

  李斯依著車轅而坐,見到章邯正坐在一旁吃著餅。

  這餅該是很硬的,李斯道:“兔肉馬上就熟了。”

  章邯道:“我吃餅就夠了。”

  李斯拿起炙烤好的兔子,撕下一條腿遞給章邯,道:“這關中到了冬季,這兔子最肥。”

  面對丞相好意,章邯接過了兔子,咬下一口肉在嘴里嚼著,他也在想著,聽聞丞相李斯近來將諸多國事交給了公子扶蘇。

  但章邯聽到丞相與皇帝所言的那些,丞相明明對國策一清二楚,就連公子如何治渭北,幾時建橋,橋的名字從何而來,都一清二楚。

  丞相還是丞相,對國家的大事清楚到毫厘。

  這也是應該的,丞相深得皇帝器重這么多年,身為丞相自然要了解所治理的這個國家,了解這個國家的每個關節與每個縣。

  為此,公子扶蘇也是這樣的人,甚至公子扶蘇可以因地制宜,施行治水。

  今天聽了丞相的話,章邯覺得公子扶蘇是十分擅長治水的。

  這大秦還有另一個人擅長治水,此人就是都水長祿。

  李斯道:“章將軍。”

  章邯咽下口中的肉食,回道:“末將在。”

  李斯用小刀切著兔肉放入口中嚼著,一邊道:“皇帝要去渭南。”

  “從渭北到渭南的路不遠,末將這就去準備。”

  見章邯要離開,李斯道:“皇帝不止一次說過去隴西看看,上一次西巡已有數年,該再去看看了。”

  章邯站在原地,行禮道:“聽憑丞相吩咐。”

  李斯道:“老夫會寫書信給公子,西巡護送的事依舊由你主持。”

  章邯聽到丞相的許諾,回道:“是。”

  見章邯離開之后,李斯面帶笑意,用一只兔子腿自然不能收買章邯,若說章邯能如此配合,應該是自己是公子老師的緣故。

  天氣實在太冷,剛從火上取來的烤兔肉被風吹了片刻就涼了。

  李斯又只好將余下的兔肉分給一旁的幾個守衛,而后身上披著大氅走入帳篷休息。

  翌日,皇帝的車隊從渭北一路南下,路過了商顏山。

  章敬與兩位小公子就在商顏山上,看到了遠方的皇帝車駕。

  遠遠望去,皇帝的車駕在一片雪地上,安靜且緩慢地朝著南面移動著,黑色的旗幟迎風招展,光是看著就有一種肅穆感。

  公子衡與公子禮對這位爺爺都很陌生,在成長的過程中,他們只有在重大的節日時,會被父親帶著去見爺爺。

  公子禮坐在一塊石上,他雙手撐著下巴道:“以后父親也會這么巡視關中嗎?”

  衡道:“以后,我們要與父親去巡視天下。”

  禮道:“父親說過,當年爺爺與父親東巡,耗費的糧草與民力甚多,如今的大秦需要休養國力。”

  言至此處,禮又道:“兄長,等以后我們長大了,一定要幫著父親治理國家,就像父親幫助爺爺那樣。”

  衡道:“老夫子常說我是他老人家教過的弟子中最笨的一個,我比父親差遠了,田爺爺說我與父親孩童時也一模一樣,可田爺爺從未說過我們的父親十歲就會背論語,十二歲時就會默寫孟子,墨子等諸多名家名篇,十五歲時就已通曉諸子百家,幫助李斯成為丞相。”

  禮又垂下了腦袋,小臉滿是沮喪,這根本比不了。

  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能夠在十歲背誦論語全篇。

  兩個孩子都覺得他們的父親實在是太強了,強的不像一個人。

  與之相比,這兩個孩子都覺得自己很平庸,沒有繼承父親與母親的天賦。

  章敬覺得兩位小公子已很出色了,反正不比自己差。

  只是天賦異稟的人不常有,要是人人都天賦異稟,這天下還得了?

  禮又道“兄?”

  衡道:“何事?”

  禮又道:“我們是不是不夠好學,不夠刻苦?”

  衡道:“嗯,我們該更刻苦一些。”

  皇帝的車駕從商顏山而過,一路進入了渭南地界,沿著一條寬敞的弛道而行,見到的依舊是成片的阡陌。

  天氣依舊很冷,寒冬時節的積雪還未化開,遠遠看去依舊是一片白茫茫的積雪。

  眼前雖說安靜,但遠方的村子飄來了炊煙,跟著很遠就能聞到人們的飯食香,這味道很香,有肉,還有米面香。

  嬴政道:“這渭南建設得如何了?”

  李斯回道:“自敬業渠修建好之后,渭南就一直如此,之后公子將眾多的人力與物力都用在了建設潼關城,潼關城是公子扶蘇留在關中最重要的心血。”

  “這一路走來,朕看到最多的就是人。”

  皇帝的話語慢且低沉,李斯低著頭安靜地聽著。

  “朕記得以前的關中沒有這么多的人,也沒有這么多屋舍,二十年前渭北還是一片荒涼,從渭北走到渭南,千里地不見人煙,他們說是天氣太冷了,人都躲在屋子里窩冬,那時朕還年輕,真的聽信了他們的話。”

  “李斯,你現在看看,從渭北而來,房屋成片成片,田地一望無際,這關中變得多好啊,這關中的人也多了,在冬天也有生機了,六里地一片村舍,十里地一個縣,渭北渭南人口富足,這關中能如此,朕的心踏實了。”

  皇帝的話語隔著車駕的車簾傳來,李斯跪坐在車轅上,安靜地低著頭。

  “朕知道這是扶蘇的心血,這些事沒有你李斯辦不成,這些年你也好,張蒼也罷,還有王賁,你們都吃了不少苦,換作是扶蘇在這里,他多半會說這里的人們很不容易。”

  李斯道:“臣所做的這一切,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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