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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再言東巡

  扶蘇坐在殿內,無視了這兩個孩子幾次投來的求助目光。

  直到這兩個孩子洗衣裳,洗得雙手通紅,田安與王婆婆真的心疼了,才讓這兩個孩子回到殿內。

  田安站在殿外,對身邊的王婆婆道:“公子年少時就很懂事。”

  王婆婆低聲道:“孩子不都這樣,誰家的都一樣。”

  田安也懶得去和王婆婆爭辯,因公子扶蘇小時候就是與尋常人家的孩子不同,那時的公子從來不會吵鬧,只會安靜的看書,做事。

  那時的公子自小孤僻,但也十分地早慧。

  來到蘄年宮的第三天,祭祀就正式開始了。

  在祭祀的臺下,扶蘇讓兩個兒子拿著玉璧走上祭臺,在祭臺之上叩拜。

  扶蘇站在祭臺下,想到了當初的自己也在這里叩拜過。

  看到一旁黑伯的神色,扶蘇道:“往后,這里祭祀我都會親自來主持。”

  黑伯道:“好。”

  扶蘇在黑伯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同情。

  沒錯,就是同情與可憐。

  在黑伯或者是其余的雍城人眼中,或許這個公子扶蘇沒有叔伯照顧,是可憐的。

  但扶蘇并不覺得自己有多么不好,其實這樣反倒安心,祭祀與禮法,都比國事簡單太多了。

  今天的祭祀結束,還可在雍城住半月。

  這半月間沒有國事,也沒有軍務,更沒有往來的官吏。

  這是格外輕松的半月,對自己而言,在雍城的這半月是難得的假期。

  關中又下了一場凍雨,雨水隨風而落,一粒粒冰粒落在地上,像是一層層沙子,直到天上不再有冰粒,只有雨水。

  這場雨下了一夜,衡與禮坐在溫暖的蘄年宮殿內。

  兩個孩子坐在凳子上,一起吃著面,一起聽著雨聲。

  “兄長,何時去軍中?”

  “父親說,等我年滿十五。”衡一邊嚼著面,手還拿著有些長的筷子,費勁地將寬寬的面送入口。

  禮用力嚼著面,他道:“我也好想長大啊。”

  衡吃完之后,就將碗交給站在身旁的田安,他一手撐著下巴,又道:“等我長大了,我就要去北方打匈奴。”

  禮道:“兄長,匈奴人都凍死了,怎還要去打。”

  聞言,田安忽然一笑。

  這倆孩子在白天時很鬧,到了夜里就會睡得很早。

  到了深夜時分,雨勢越來越大了,田安舉著油燈走在蘄年宮的大殿內,他抬頭看著大殿的屋頂,看看是否有漏雨。

  這蘄年宮一年才來一次,其余時間都是無人居住的。

  每年在來此地之前,都會安排人將蘄年宮修繕一番。

  今年也修繕的很好,也沒有漏水的跡象。

  看了兩圈,確認沒有下雨,田安這才放下舉著的油燈,心里舒坦了才能睡得著。

  翌日,雍城還濕漉漉的,還在飄著細雨。

  原本,今天是要離開雍城去上林苑的,這個季節的雨水太冷。

  雨水落在地面與屋檐都快結成冰了,兩個孩子帶著斗笠,讓田安帶著去放羊了。

  禮在冷風中縮著脖子道:“冷!”

  衡也被凍得直縮脖子,他道:“這點冷都怕,以后還怎么去軍中。”

  兩個孩子一邊凍著直哆嗦,一邊去城外放羊。

  他們哪里會放養,都是出來挨凍的,只有田安管著羊群,順便管著這兩個孩子。

  這場雨下了三天,這兩個孩子在這里放了三天的羊。

  黑伯笑呵呵道:“兩位小公子,我的羊可還好養?”

  衡道:“好養。”

  “嗯。”黑伯頷首道:“不好養的羊都殺了吃了。”

  “我養了他們半個月,怎么能輕易就殺了吃了…”

  衡心中多有不愿的嘟囔了一句。

  黑伯笑呵呵道:“這羊的用處就是用來吃的。”

  怕這兩個孩子對羊群產生了感情,田安讓黑伯當天夜里殺了一頭羊,當活著的羊成了羊肉。

  當羊肉放入銅管中涮了涮,禮吃得驚喜地睜大了眼,道:“兄長,這肉好吃。”

  衡已在大快朵頤地吃著。

  田安心滿意足地點頭,他都覺得他給兩位小公子上了好的一課。

  冬至日之后的一個月,公子扶蘇先是去了雍城祭祖,而后又去了上林苑準備農禮,需要在上林苑種地。

  聽說是皇帝年邁了,皇帝的兒子公子扶蘇在上林苑行農禮,祭祀之后還種下兩畝田。

  這個季節種糧食還早,天氣也還未完全轉暖。

  公子又在上林苑住了一個月,直到天氣轉暖,到了立春時節,這才準備離開上林苑要回咸陽城。

  在回咸陽之前,扶蘇特意從咸陽橋回咸陽城。

  路過咸陽橋時,衡看到了站在橋邊的章敬。

  “父親,是章敬大哥。”衡在馬車內,指向外面。

  扶蘇認識章敬,章邯的兒子一直都是叔孫通最得意的弟子,而衡在叔孫通眼里,是最愚笨的孩子。

  “去吧,你也不用先回咸陽…”

  話還未說完,衡就跑下了馬車,跑下了咸陽橋,去了章敬身邊。

  禮望著兄長離開的方向,問道:“父親,兄長為何這么急。”

  扶蘇道:“等他年長幾歲,就要去吃苦了,不如讓他先高興幾年,那是比放羊與種地還辛苦的生活,還要持續六年。”

  王棠兒忍著笑意,看著小兒子的反應。

  禮又問道:“那我是不是也要吃苦。”

  扶蘇頷首。

  禮委屈,又有些結巴且費勁地問道:“那…那我現在不玩不鬧了,我能不吃苦嗎?”

  扶蘇神色嚴肅道::“不能。”

  禮苦著一張臉看向了母親,見母親也不理他,他只能坐在中間苦著臉。

  不過孩子年紀還小,說不定等他有衡這個年紀了,等到以后也會忘了今天聽到的話。

  始皇帝三十七年春。

  當扶蘇回了咸陽,正是農忙的時節。

  放了兩月的假期,扶蘇又要投身到國事中。

  回了咸陽之后,又去了北郊看望父皇。

  北郊的行宮中,嬴政的面前站著李斯。

  程邈就站在殿外,今天倒是風和日麗,可是諸多大臣的臉色不太好,因皇帝又說起東巡了。

  勸了一次又一次,今年似乎勸不住了。

  程邈上前道:“公子,丞相已在勸諫了。”

  聞言,扶蘇先是頷首,而后給了眾人一個放心的眼神,就去了殿內。

  殿外的大臣紛紛看了看對方,只要公子扶蘇回來了,群臣的心里也就安定下來了。

  大殿內,扶蘇邁步走來,見到了扔在地上的卷宗,以及站在原地的丞相,還有坐在上首的父皇。

  撿起地上的卷宗,扶蘇道:“父皇,今天下安定,何苦東巡。”

  嬴政沉聲道:“齊地有人起兵作亂,逃去了海外。”

  扶蘇看了眼卷宗的內容,又道:“父皇這不是作亂,田氏兄弟已捉拿多年,被抓到了才會作亂。”

  嬴政道:“楚地也有數十個人拒絕了軍役。”

  扶蘇道:“此事兒臣與丞相會做出安排。”

  嬴政望著眼前兩人,又道:“你覺得朕不該東巡嗎?”

  扶蘇又道:“若國事穩定之后,兒臣親自陪著父皇東巡。”

  嬴政頷首,離開了大殿。

  大殿內,扶蘇面向李斯,行禮道:“丞相放心,我會勸父皇的。”

  李斯道:“夏無且說皇帝身體有恙,不宜遠行,讓我們多勸勸皇帝,若遠行途中再得病,恐不好醫治。”

  扶蘇也不知道父皇的身體如何了,一直都是太醫令夏無且在照看。

  而夏無且對父皇又是極其忠心的,父皇具體身體情況,就算是自己這個當兒子的,也不能打聽。

  畢竟嘛,這是始皇帝。

  始皇帝的病情,就連家屬也不能知情。

  因其事關天下穩定。

  等丞相帶著群臣離開,扶蘇走入后殿。

  在前殿發了一通火之后,在后殿的父皇依舊是心平氣和。

  扶蘇走上前道:“父皇,不過齊地的田氏兄弟作亂,早晚能抓獲的,不用急于一時。”

  “你也如此認為?”

  “丞相曾經說過,父皇說這天下的反賊抓不完,殺不完。”

  嬴政看著魚池中正在游動著的魚,緩緩道:“朕沒有真的生氣,只是想出去散散心。”

  扶蘇道:“在雍城的黑伯時常看著咸陽方向,他以為今年父皇會去祭祀的。”

  “朕確實許久沒去雍城,那里還好嗎?”

  “都挺好的。”

  “上林苑如何?”

  “農禮一切順利。”

  父子倆低聲交談著,在魚池邊的松樹還有著旺盛的生命力,扶蘇也希望父皇的生命力也能夠更好一些。

  扶蘇在北郊行宮留了兩天。

  這兩天一直與皇帝說著國事。

  李斯每天都會來北郊行宮求見皇帝。

  今天,李斯沒有見到皇帝,甚至連公子都沒有見到,在林光宮的大殿外,他見到了太醫令夏無且。

  夏無且道:“也不知道公子對皇帝說了什么,皇帝的心情好了不少。”

  李斯道:“該是很好的事。”

  夏無且又道:“好在皇帝不再想東巡了。”

  公子還能與皇帝說什么,該是一些對未來的許諾吧。

  李斯懂皇帝在想什么,皇帝也懂他李斯的心中所想,皇帝老了,他李斯也老了。

  在林光宮外,李斯送別了夏無且,他依舊等在殿外等候著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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