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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蒙恬的大勝

  黑夜里,戰馬圍繞著河灣穿行,稂已分不清眼前的方向,一眼看去眼前都是穿行的騎兵,他只能跟著眼前的百長策馬而行。

  寒風依舊刺骨,當眼前百長拉住韁繩,馬兒停下。

  稂也迅速拉起自己的韁繩,身后的戰馬也紛紛駐行。

  天色已快要亮了,東邊的天空已開始泛藍,慢慢地眼前的景象也開始清晰起來。

  身為伍長,稂的戰馬比較靠近,他見到了被秦軍合圍的匈奴人在一架架弩的威脅下,他們正在后退。

  在隊伍的最前方還有戰馬在穿行,匈奴人想不到秦軍會在夜里急行軍前來襲擊河灣地。

  他們以為秦軍不會在寒冬的夜里出長城,因為他們覺得秦軍沒有這樣的勇氣?

  要知道,自列國變法爭霸以來,秦軍是最不怕死的。

  當初蒙恬大將軍能去北河襲擊匈奴人的馬群,現在也能夠出奇兵襲擊此地。

  急行軍一晚上,稂感覺到身邊的戰士騎在馬背上已被凍得在發抖,從鐵盔中露出來的一些胡須都已經有了白霜。

  稂在寒風中呼出一口氣熱氣,目光看向前方。

  匈奴人的戰馬踩著河灣地的水洼,水洼中的碎冰與水混在一起,大概是被秦軍圍得太過憋屈,他們策馬沖了上來。

  弩機齊發,前方的匈奴人一個接著一個倒下。

  很快這片河灣地就被他們溫熱的血染紅。

  其實當秦軍突襲此地時,匈奴人是有戒備的,可他們戒備的人還未走遠就被秦軍的追上了。

  當百長大吼一聲,“殺!”

  全軍都沖上了上去。

  稂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眼前每每有一個匈奴人他便揮劍砍下,戰馬也不知撞倒了多少人,只是看到有不少活人或者是死人都被戰馬踩死了。

  太陽逐漸升高,稂俯低身子,甚至不再用手中的劍,眼前的戰場越來越擁擠,甚至匈奴人的后方出現了人擠人的情況,慘叫聲與戰馬的嘶鳴聲,不絕于耳,甚至泥地與血味混在一起十分的難聞。

  戰馬跟著前方的戰馬還在往人群中,似乎是前方的匈奴人無路可退了,戰馬踩過人群,這讓稂感覺他像是在走過一處狹窄的巷道,而這個巷道內擠滿了人。

  他的目光向側后方的地面看去,見到有渾身是泥的匈奴人想要站起來,但后方的馬蹄迅速踏下,他的半個頭又被踩進了泥地里。

  稂騎在馬背上,只覺得呼吸時,鼻腔中滿是泥土味與血味,甚至不知飛濺到臉上的究竟是泥還是血,應該是泥與血混合的東西。

  后背感覺到了陽光的暖意,天氣真的轉暖了,甚至讓人有了汗意。

  當大軍殺到河灣地的河邊,秦軍圍成一個圈,隔著河與匈奴人對峙著。

  稂大口出著氣,抬眼看去見到了蒙恬大將軍與一群精銳騎兵在最前方,正手執長槊,對峙著匈奴人。

  而在他們腳下,是更多的匈奴人尸體,難怪戰場這么擠,原來這些匈奴人身后就是已經化凍的河灣,河水重新開始流淌了。

  河水中還有一些正在游著的匈奴人,但很快悉數都死在了秦軍的箭矢下。

  蒙恬大將軍抓住了河水解凍這個關鍵的契機,打了一場突襲戰。

  起初匈奴人拿下這片地時,這里的河灣并沒有解凍,戰馬是可以踩著河的冰面進入這片河灣地的。

  而現在,冰面開始解凍,河水重新開始流淌。

  秦軍的將外圍的匈奴人或驅趕,或者是圍殺,只留了河灣地中心的一群匈奴大軍。

  稂見到了正在發怒的匈奴人首領,問向身邊的百長,道:“他是匈奴王頭曼?”

  百長回道:“不是,他是白羊部的一個首領而已。”

  又有另一個年輕的百長對稂解釋道:“匈奴王頭曼的王賬,不在這邊,肯定是躲在北邊了。”

  “大將軍有令,焚尸!”

  “稂,你帶著你的人與刑徒軍一起收拾尸體。”

  “是!”

  稂也不知道蒙恬大將軍與大隊的匈奴人是如何對峙的,他在后方指揮著刑徒軍搬運著尸體,一具接著一具的尸體被拉出來焚燒。

  每每搬運尸體時,稂就會想起當初李由大哥在商顏山下與他說過的事,那時李由大哥常說死人是很重,真的很重。

  每一次,稂與士兵搬運著尸體的時候,他就會十分理解李由大哥的話,真的很重,很累人。

  將尸體堆起來,焚燒時已是夜里。

  秦軍依然圍著那些匈奴人,秦軍不敢喝河灣地的水,而是喝著自帶的水。

  白日里的草原還有些燥熱,到了夜里又寒風刺骨了,秦軍重新披上了羊皮大氅,因是夜里輕裝急行軍,眾人沒有帶輜重只帶了水與干糧。

  秦軍在草地里聚在一起,與匈奴人對峙,看看誰更能挨凍。

  甚至還有秦軍與匈奴人隔著河對罵,匈奴人說著匈奴話,秦軍說著關中話,或者是各自的鄉音。

  匈奴人覺得一定會有其他部落的匈奴騎兵來救他們。

  蒙恬將軍在外圍的草原,每隔一里地都會布置斥候,并且每過一個時辰前來稟報。

  一天一夜過去了,依舊沒有其余部族的匈奴人來救他們。

  反倒是秦軍后方送來了輜重補給,以及營帳與糧食,干草。

  秦軍可以從遠處運積雪來煮水喝,但困在河灣地的匈奴人不行,當他們吃完了雪,已經開始喝秦軍都不敢喝的河灣地的水。

  秦人是能食雪行軍的,稂自覺不算博覽群書,可他是自小看老秦人的故事,在商顏山讀了七年的書,看了七年的老秦軍的故事。

  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七年。

  又過了三天,依舊沒有別的部族的匈奴來營救,而被圍困河灣的匈奴人開始大片大片的生病,還有的已躺下不能起來了。

  而秦軍依舊有干凈的水源與干糧能夠果腹。

  眼看時機已到,在蒙恬大將軍冰冷的軍令下,秦軍開始放箭矢,投石,或將藤球點燃,投向匈奴人。

  一場冷靜又無情的殺戮持續了數個時辰,直到稂看到了隔著整片河灣地,對面的秦軍,零星的匈奴人也開始逐漸倒下。

  其實也不用秦軍放箭矢,這些匈奴人也會被疾病與饑餓耗死。

  蒙恬大將軍用最小的成本奪下了這片河灣地,斬首匈奴一萬有二。

  大軍休整了一天之后,離開了河灣地,一路朝著北而去,最后與另一支從長城出來的秦軍會合,這是蒙家軍,是蒙恬手中的精銳騎兵。

  還有上萬的戰車兵,有時稂會覺得秦軍最強大的并不是有多么兇悍,而是秦軍強大的建設能力,以及嚴格的調度制度,讓秦軍在戰場上獲得足夠的裝備,秦軍的后方大營總是會有大量的工匠與民夫。

  當看到大隊的戰車兵,稂便深感秦軍之強大。

  關中又送來不少長槊,這一次稂也分到了一柄。

  原以為拿下河灣地之后會就地駐扎或者是筑城,大抵…匈奴人也會這么覺得,折損上萬的騎兵或許本就不是大事,匈奴人也會覺得秦軍不會在河灣地久留,而是會退回長城。

  當時蒙恬大將軍突襲北河,而后又退回了長城。

  只要秦軍回了長城,匈奴人就會覺得河灣地依舊會是他們的。

  可是秦軍依舊在北上,稂就在隊伍中。

  傳令兵策馬在各個軍陣中傳令,秦軍下一個目標是白羊部的大營,奪下白羊部后直撲頭曼王帳。

  一隊隊騎兵開始分散,稂聽命行事,他并不知道這一仗該如何打,只是聽說前面發現了匈奴人的斥候。

  他們發現了秦軍大軍北上,自然會有防備。

  其實已走了三天,如今才被白羊部的斥候發現,此地殺向白羊部只需要半天,秦軍的騎兵又一次開始了急行軍,殺向白羊部。

  白羊部的所聚的地點叫作阿拉達,在古時那是義渠王的舊王庭,秦惠王曾拿下北地,殺了義渠王,將那里設北地郡。

  現如今秦軍又來了,他們要殺了白羊部的匈奴王。

  騎兵沖鋒在草原上,天氣才轉暖不久,草地上還有不少積雪。

  白羊部的匈奴人已出了他們的營地,朝著秦軍的沖鋒而來。

  稂就在最前方的秦軍騎兵中,他帶著自己的隊伍手執長槊,面對同樣沖鋒而來的匈奴人騎兵,朗聲道:“殺!”

  箭矢如雨水,向著匈奴人覆蓋而去。

  而匈奴人的箭矢也沖著秦軍而來,雙方都有不少騎兵倒下。

  “咚…咚…”兩支匈奴人的箭矢刺中自己的皮甲,稂十分清晰地聽到了兩聲悶響。

  雙方騎兵交匯一瞬間,稂以最快的馬速沖入匈奴人的騎兵群,手中的長槊刺出,昏天黑黑地感覺再次壓下來,只覺得身邊是數不清的人,稂殺瘋了,秦軍也殺瘋了。

  身上的甲胄時而被刀劃,時而被重重地撞擊,當秦軍的戰車沖來,在匈奴人的大軍中硬生生撕開了一道道口子。

  提著鉤鑲長戟的秦軍甲士在戰陣中割著馬腿,這種帶著血槽的戟頭,殺傷極強,長戟刺來,匈奴人的皮甲無法防御。

  直到廝殺聲漸漸減少,眼前的再沒有站著的匈奴人,稂從泥濘地草地上重新站起來,他撕開已破爛得不成樣子的甲胄,大口呼吸著。

  夕陽照得這片戰場慘紅一片,此地只剩下了幾千秦軍站著。

  稂感受著皮膚上的疼痛,汗水與血混在一起,疼得直齜牙,洗干凈之后才確認沒有重傷。

  第二天,難免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稂聽了幾位百長講話,遠來大軍分成了好幾隊,同時開戰還有另外三支大軍。

  從長城夜奔河灣地,再到北上閃電戰,秦軍三天滅白羊部萬騎,繳獲牲畜三十萬。

  閃電戰打了一個匈奴人措手不及。

  秦軍宰殺牲畜制成肉干,用來充作軍糧,稂又一次見到了蒙恬大將軍,秦軍大勝了,滅了白羊部,斬首三位匈奴王,其中就有赤峰匈奴王。

  秦軍的下一站是頭曼城,也就是最厲害的那位匈奴王頭曼單于。

  幾天之后,蒙恬又一次見到了吳公,吳公帶來了公子扶蘇送來的消息。

  收到公子扶蘇的消息之后,蒙恬下令建設陽山障,建設大營,再造戰車。

  三個月之后,大概是關中的夏季,草原上的秦軍再一次行軍,稂嘴里還在嚼著肉干,便翻身上馬,手執長槊再一次行軍。

  經過河灣地與白羊部兩場大勝,這一次匈奴人集結了大隊騎兵,勢要殺光蒙恬的蒙家軍。

  吳公對稂道:“公子讓人送來書信,讓我來看看你是不是還活得好好的。”

  稂道:“我斬首六十有余,我的戰馬踩死的匈奴人不計其數,公子會給我何種賞賜?”

  吳公又道:“我可不敢說。”

  稂道:“你可以不與我們一起行軍的。”

  吳公又道:“丞相讓我記錄戰事。”

  “怎么?蒙恬大將軍寫得不夠詳細嗎?”

  “很詳細。”吳公頷首,他沒說的是…只有兩份戰報一致,丞相才會信服。

  皇帝是信任蒙恬大將軍,只是丞相會多疑而已。

  大軍行軍過了陰山,遠處就是匈奴王頭曼的頭曼城,在那里還有頭曼單于的主力。

  “大將軍有令,斷水焚草!”

  稂回應道:“是!”

  當蒙恬大將軍軍令下達,數萬頭繳獲而來的牛,帶著火焰,被趕出軍營。

  它們圍繞著頭曼城以及周遭的樓煩部的匈奴人群居地焚燒草地。

  在這個盛夏,有風吹過時,吹起草地上的黑色飛灰,草地成了黑色的飛灰,他們的羊群沒了可以吃的草地。

  蒙恬大將軍伐木建設攔水壩,斷了頭曼城的水源。

  秦軍沒有去攻打頭曼城,而是奪取了此地的水源上游,截斷水源。

  現在,秦軍連草都燒光了。

  直到入秋,稂跟隨著幾位軍中百長帶著兵馬來到了高闕塞。

  高闕塞有一個暗紅色的山峰,這里是北方草原通往河套的要沖之地。

  他們是來伏擊的,稂的目光盯著山谷,兩千兵馬在此地從夜里等到第二天的午時。

  稂得知,蒙恬大將軍已帶著大軍攻打頭曼城,也不知道前方戰事如何。

  終于,他們的眼前出現了一隊匈奴人。

  眾人提起了弩機,埋伏在兩側山上,當匈奴人走到山谷最中央,似乎前方的匈奴人察覺到了什么,當他們抬頭看向山上,見到了拿著弩機的秦軍。

  但此刻已來不及,兩側的弩機齊齊作響,箭矢灌入山谷之中。

  稂沒有去正面戰場,不過很快就有騎兵趕來,他聽到了全勝的消息,秦軍拿下了頭曼城,匈奴王頭曼北逃。

  蒙恬大將軍帶著騎兵追擊三百里,此戰斬首三萬級。

  此戰,秦軍拿下了陰山南北,河套全境。

  遠方的西域。

  西域的秋天,并不是什么好季節,這里也有一支匈奴人,這支匈奴人的首領是一個叫作冒頓的匈奴王,匈奴人稱冒頓單于。

  冒頓得到了頭曼大敗的消息,他低聲且咬著牙,用匈奴語道:“我愚蠢的父親!”

  此刻的咸陽城,正值關中下著煩人的秋雨的時節,扶蘇抱著兒子,眼前放著的正是北方送來的捷報。

  田安的臉上帶著笑意,又道:“捷報送來,聽說丞相府的人都很高興。”

  扶蘇道:“除了丞相吧。”

  田安頷首。

  “這也沒辦法,我的老師就是這么一個人,他會猜忌蒙恬也是正常的,其實這也不是壞事。”

  扶蘇對著兒子說道。

  公子衡正笑著。

  這孩子正值只會傻笑與哭的年紀。

  扶蘇把孩子抱給田安,雙手才得空能拿起筆繼續寫著禁私學令的對策,這是丞相下半生的又一件大事。

  注:近代考古得知,秦與匈奴戰爭,首戰復河套,冰面急行軍,在零下二十度夜里行軍,刑徒軍裹羊皮潛行(榆林秦墓出羊皮襖)。

  三日殲白羊部萬騎,繳獲牲畜40萬頭(云夢秦簡《編年記》)

  高闕塞決戰公元前前214年,“斷水焚草”計:秦工兵伐林制筏截斷河流,焚毀漠南牧場,考古證明,近代考古蒙恬焚毀牧草導致沙化萌芽(地層孢粉分析證草類銳減)

  敕勒川墓群匈奴人骨現缺鈣癥狀(肉奶斷供導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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