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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自古以南伐北者,少之又少

  偏殿。

  新帝、內閣大學士、禮部尚書、鴻臚寺卿,起居舍人,西夏使者,十余人齊聚于此。

  舉目望去,無一例外,皆是面色肅然。

  “自古以來,從未有北伐功成者。”

  嵬名漫遇立正身子,望向那道異常年輕的紫袍身影,沉聲道:“反觀北伐失敗者,中原大地,數之不盡。江少傅,汝為中原人士,應是讀過史書才對。”

  這句話,就是在回答江昭說的“本官既能大敗夏軍一次,便有第二次”。

  大敗一次兩次,證明不了什么。

  遍觀史書,古往今來從未有過任何北伐成功的例子。

  南方政權,可能有小幅度的勝利,可從大局觀上就是失敗者。

  歷史證明,南方必敗!

  新帝、幾位內閣大學士暗自皺眉。

  誰都知道嵬名漫遇的觀點有問題,可客觀事實的確是呈現他所說的問題。

  南方政權,幾乎必敗!

  至于為何會是這樣?

  幾乎找不出緣由!

  一方政權,體量實在太大,要想找出具體的亡國緣由,實在不太可能。

  真要是硬找一個理由,那也只能歸咎于戰馬、天氣等問題。

  游牧民族的戰馬甚是雄壯有力,南方戰馬相對瘦小,難以支撐長時間作戰。

  亦或者,北方寒冷,南人難以適應北方環境。

  即便如此,也頗為牽強。

  戰馬自是重要,可要是說就因為戰馬就亡國,那斷然是不可能。

  天氣亡國,更是無稽之談。

  漢武帝時期,那不就吊著匈奴打?

  幾位內閣大學士相視一眼。

  都已經是權力巔峰的存在,幾人胸中自有一口名為“自信”的氣度。

  誰也不會真的認為政權居于南方就一定打不過北方,地理位置就決定一切。

  不過,內閣大學士有此覺悟,不代表其他人也有此覺悟,要是應對不當,事跡傳開,怕是得滋生一大批消極投降派。

  大相公韓章皺眉,望向得意弟子。

  實在不行,也唯有詭辯。

  十余人注目,史官提筆。

  江昭面色不變,呵斥道:“言之謬誤。”

  “愿聞其詳。”嵬名漫遇淡淡一笑,頗有得意。

  “觀使者言行,定是了解中原史書?”江昭問道。

  嵬名漫遇點頭,并不否認。

  中原大地,淵源流長,孕育的文化自有獨特魅力。

  相比起實行南北面官制度的遼國,夏國甚至更早步入“半農耕半游牧”狀態。

  “那么,使者可否告知江某一些北伐失敗的例子?”江昭望過去,緩緩道。

  “最為出名的不外乎是諸葛武侯北伐失敗,東晉桓溫北伐失敗,南朝陳慶之北伐失敗,以及——”

  嵬名漫遇故意拖長語氣,面上含笑:“周太宗趙光義北伐失敗。”

  江昭點頭,又問道:“使者可知幾次北伐失敗面臨的敵人是何等狀況?”

  一言落定,幾位內閣大學士已然知道了江昭要說什么,精神齊齊一振,嵬名漫遇則是眉心微凝。

  “蜀漢偏居益州,疆域狹小,人口兵力不足,重臣名將相繼病逝,敵人則是日益強盛的曹魏。”

  “桓溫的敵人是前秦苻堅,前燕的慕容垂。彼時,東晉腐朽而前秦初立,蒸蒸日上,前燕則恰好是國力的巔峰期,不乏名將能臣。桓溫失敗,不足為奇。”

  江昭搖搖頭,一一解釋道:“陳慶之實為以少伐多,孤軍深入而無后援,有此一敗,實為情理之中;太宗皇帝時期,大周初定不久,根基不穩,不幸落敗,不足為奇。”

  “此四者,皆是以弱伐強,勝之固然上佳,失敗亦實屬常情。”

  說著,江昭抬抬眉,平和的望了過去。

  言下之意,一目了然。

  所謂南不勝北,不外乎無稽之談。

  沒有南不勝北的定律,有的僅僅是弱不勝強!

  丹陛之上,趙策英無聲舒了口氣。

  以江卿的實力,但凡正常發揮,的確是能壓著任何人打。

  相比起虛無縹緲的南不勝北,弱不勝強幾乎是“真理”,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末位,嵬名漫遇眉心緊皺。

  南北之論,乃是他想了許久的“歷史規律”。

  這一下子就被江昭輕松反駁,著實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足足沉默了十息有余,嵬名漫遇目光微恍,問道:“那少傅可否告知小臣,以南勝北的先例?”

  言下之意,他自是不能證明以南伐北必敗是真理,可江昭也不能證明以南伐北必敗不是真理!

  除非,能夠舉出先例!

  “使者何其之蠢?”

  江昭不免搖頭,這是什么鬼邏輯?

  “依使者的意思,要是江某說西夏要亡國,使者亦是得自證?”江昭質問道。

  嵬名漫遇一怔,連忙道:“小臣失言。”

  約莫幾息,江昭瞥了一眼,緩緩道:“以南勝北,并非沒有先例。”

  嵬名漫遇望了過去。

  他說的“以南勝北”可不是單一的一場勝利,而是政權之間大局觀上的勝利。

  南方政權滅掉北方政權,方為以南勝北!

  “這就要看使者是如何認為以南勝北。”江昭徐徐道:“楚漢之爭,算不算?”

  “自是不算。”嵬名漫遇否認道。

  楚漢之爭,楚國勢力偏東、偏北,漢國勢力偏西。

  要是硬說,肯定有以南伐北的色彩,但主流觀點肯定是以西伐東。

  “項羽伐秦呢?”江昭又問道。

  “自是不,”

  話出一半,嵬名漫遇硬生生的止住,面色微凝。

  江東項羽,討伐暴秦。

  其中,項羽的勢力核心無疑是南方。

  核心一戰,巨鹿之戰也是以南擊北。

  “不算,”嵬名漫遇搖頭道。

  項羽伐秦,的確是南方政權滅掉北方政權。

  可從本質上講,項羽的勢力是從秦國內部反叛,算是起義類型,并非真正的政權對峙。

  “劉裕伐北魏、后秦,可為北伐否?”江昭三問道。

  東晉時期,劉宋偏安江南,北方政權中的北魏和后秦內部爭斗不休,劉裕抓住機會兩度北伐,破北魏、滅后秦,復洛陽,這是妥妥的以南伐北,并滅掉北方政權。

  當然,差就差在沒有大一統!

  (如圖:劉裕猛人,妥妥的以南伐北)

  嵬名漫遇緊皺眉頭,沉默起來。

  過了十余息,他干脆不再爭辯,轉頭向著趙策英重重一禮。

  “小臣惶恐。”

  “不過,新君登基,料來定是根基不穩。”嵬名漫遇平和道:“伏望陛下垂簾,既是為兩國子民考慮,亦是為神器寶座考慮。”

  趙策英面色微沉,望了一眼少傅,擺手道:“來人,送使者下去歇息吧。”

  江昭的言論,甚是合乎他的心意。

  何來的南邊必敗之說?

  有的,僅僅是以強勝弱!

  吐蕃俞龍珂部十萬青壯,邊疆二十萬士卒。

  以西夏的國力,頂了天就一二十萬大軍。

  即便真的打起來,大周也根本不怕。

  英國公、忠敬侯、顧廷燁、王韶、種諤等人,都是名將之姿。

  要是這些人不行,那還有江昭!

  甚至,他未嘗不能御駕親征!

  反正,已經解除了的恥辱和議,他不可能再應下來。

  先帝的恥辱和議,熙河開邊兩千里已經徹底洗刷干凈。

  他可才剛登基呢!

  一登基就應下已經解除的和約,他成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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