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133、與第三廳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正常來說,像克拉耶夫斯基這樣的文學權威當然要同上流社會的先生們坐在一起,但眼見米哈伊爾將他的大手伸向了《祖國紀事》旗下的一位又一位編輯和作者,克拉耶夫斯基多少還是有點沒繃住。

  于是在跟身邊的先生們告罪一聲后,他便急匆匆地來到了書房,找到一個顯眼的位置坐下。

  而他這么一坐,《祖國紀事》旗下的編輯和作者便稍微清醒了一些,不敢再跟米哈伊爾聊得太深入,最多只是打了一個招呼后便自動聚集在了克拉耶夫斯基附近。

  但有一個人卻是例外,那便是《祖國紀事》目前推出來挑戰別林斯基的青年評論家瓦列里安·邁科夫,他在跟米哈伊爾打過招呼后,眼見這位《現代人》的老板對自己并沒有什么敵意,這位青年評論家也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和敬意,熱情地跟米哈伊爾聊起了天,并且非常稱贊米哈伊爾的那些以及那篇文學評論。

  他是說的很開心,但坐在對面的克拉耶夫斯基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黑,就連米哈伊爾他們這邊的人,看向這位青年評論家時其實也微微帶點敵意。

  不管是哪個圈子,小山頭眾多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而這位青年評論家竟然膽敢挑戰別林斯基,那么即便他現在是在稱贊米哈伊爾,有些人也是不愿意給他好臉色看的。

  只不過米哈伊爾似乎并沒有這樣的‘門戶之見’,即便是競爭對手也并不妨礙他跟其它雜志的編輯和作者交流,倘若再聯想一下他剛才說的那些話,那大概就是他對自家的雜志有著絕對的自信,而這種絕對的自信自然也催生出了一視同仁的氣概。

  想到這里,克拉耶夫斯基也就不好直接讓他們雜志的評論家回來,畢竟這個樣子倒是顯得他小氣了一般.

  現在的年輕人是真能吹牛逼啊!

  一想到米哈伊爾剛才說的那些話,克拉耶夫斯基的臉就忍不住微微有些漲紅,換個人他早就開始對對方評頭論足了,但是一方面米哈伊爾的作品似乎確實要在巴黎發表了,另一方面米哈伊爾剛才的語氣實在是過于平淡,一點盛氣凌人的意思都沒有,讓人想找茬都不知道從哪個地方談起。

  于是克拉耶夫斯基只能是沉著臉坐在那里一句話不說,然后擺出一副派頭十足的架勢,偶爾才回應一下身邊人的話。

  而他畢竟是文學界如今的文學權威,圍在他身旁的人確實不少。

  只是當米哈伊爾跟別人打完招呼后,他也是被《現代人》雜志的成員簇擁著坐下,由于書房位置并不多再加上有些人在聽完米哈伊爾的那些話后確實連坐都不想坐了。

  于是在《現代人》這邊,幾乎所有人都在站著,只有那位有著黑色眼睛的年輕人靠在了椅背上,十指交叉,一條腿放到了另一條腿上,而他那原本很是溫和的笑容,在眾人眼里已經變為了一種富有神秘意味的微笑,當他露出這副表情不說話的時候,似乎沒人能夠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既然是文藝沙龍,那么在場的人也就不乏有名的畫家,當他們看到這幅場景時,有人難免就有點手癢,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他們說不定就真要為這位年輕的作家畫上一副肖像了。

  當然,實際上米哈伊爾單純只是跟人說話說的有點累了,因此當別人讓他坐下的時候,他也就沒怎么多想,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結果搞半天他們這一堆人里面就他一個坐下了,別人想跟他說話的時候還得彎著腰湊到他的耳邊。

  為了避免跟別人的臉撞上,再加上跟他說話的人兩邊都有,米哈伊爾索性是連頭都不轉了,只是微微側了點身子去聽別人講話。

怎么說呢,整得人還怪不好意思的  要不是可能會讓別人感到尷尬,米哈伊爾現在肯定直接就一個彈射起步,重新站起來了。

  但是克拉耶夫斯基在看到米哈伊爾的這副樣子后,心里面頓時就又是一陣無名火。

  好大的派頭!

  現在的年輕人不僅會吹牛逼,裝起權威人士來也是裝的像模像樣的!

  克拉耶夫斯基這么想的時候,米哈伊爾身旁的人也不只是跟他說話,沒過多久,他們中就有人給米哈伊爾倒了一杯茶,更有甚者,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根有點粗的雪茄就要給米哈伊爾點上。

  米哈伊爾:“?”

  雖然這種時候來根雪茄吞云吐霧好像是挺裝逼的,但是很遺憾,米哈伊爾是大學生,暫且還未學會這種技能,至于雪茄這種高檔貨就更沒怎么接觸過了。

  不過事到如今,米哈伊爾肯定已經是在什么上流人士的聚會里見過好多次了。

  煙草對于歐洲而言其實并非是本土物種,直到十五世紀,哥倫布將它從南美洲帶了回來,由此便在歐洲王室和貴族之間迅速風靡,并且一發不可收拾。

  但由于當時的歐洲宗教將吐出煙霧的行為視為“著魔”,甚至將吸煙者定罪并監禁,可這些禁令自然難以抵擋煙民們的熱情,于是另外一種更為精致的無煙煙草制品廣受追捧,那就是以干燥的煙葉磨粉制成的鼻煙。

  而貴族們將盛放鼻煙的容器稱之為鼻煙盒。

  在此期間,貴族們為了彰顯自己的地位和財力,也是將所謂的鼻煙盒玩出花來了,往往采用鉆石、綠寶石、瑪瑙等名貴寶石鑲嵌,彩繪、陶瓷、琺瑯、金質等工藝更是屢見不鮮。

  不過到了十九世紀,雪茄算是重新回到了貴族們的社交舞臺,這一點在俄國也是如此。

  而俄國歷史上著名的葉卡捷琳娜大帝就是雪茄的忠實愛好者,也是一位地道的老煙槍,抽的相當猛,據說一天至少要抽兩位數以上的雪茄,對此米哈伊爾只能說這是真愛抽。

  就在米哈伊爾委婉拒絕別人的雪茄的時候,場上一些其他并無什么明顯立場的文學家以及其它雜志的老板也是開始行動起來了,對于他們而言,當然就是盡量想在那些權威人士或者同行那里混個臉熟。

  而《祖國紀事》的老板克拉耶夫斯基的話,對于很多人來說其實早就不陌生了,畢竟他確實經常出現在社交場合當中,但像《現代人》的老板米哈伊爾,雖然他們剛剛接手雜志還沒幾個月,但是有一點已經毫無疑問,那就是《現代人》現在已經是圣彼得堡訂戶最多的雜志之一。

  這種情況下,就算在場的人歲數普遍都要比米哈伊爾大個好幾歲乃至十歲往上,但他們還是毫不猶豫地走過來同米哈伊爾問好。

  事已至此,米哈伊爾很快就重新忙碌了起來,跟別人應酬應酬倒是沒什么,為雜志做點事情也是應該的,就是這些人中間有人的恭維話著實讓米哈伊爾有些難繃:

  “米哈伊爾·羅曼諾維奇先生,我早就想見到你了,你已經在我的夢里出現過很多次了!”

  “我的夫人也非常喜歡您的那些作品,歡迎您來我們家做客!”

  “在聽了屠格涅夫講您的在巴黎所受到的歡迎的事情后,我只想說還不夠!巴黎的那些先生們還是不夠謙遜,他們應該將你高高舉起來才是!”

  米哈伊爾:“.”

聽起來感覺你們這群人里面好像有不少串子的樣子  陸陸續續跟這些人打過招呼后,米哈伊爾也是很快就在奧多耶夫斯基公爵的帶領下,去見了那些已經偷偷觀察了他好一會兒的上流社會的先生們。

  正常來說即便米哈伊爾的容貌和氣質都稱得上一句不錯,但這些先生們也未必就會高看米哈伊爾一眼,但有了屠格涅夫的鋪墊,尤其是那句:“長久以來,我們俄國在文化上似乎都有點像是歐洲那些國家的附庸,但有這么一個人的出現,說不定能夠完成那用劍都完成不了的事業。”

  似乎真的觸動了這些先生們,再加上詩歌這一塊的名氣,這些先生在同米哈伊爾說話的時候都快稱得上有點熱情了。

  而即便這些先生米哈伊爾一個都不認識,但打起招呼的時候他也是一口一個久仰大名,但是等奧多耶夫斯基公爵為米哈伊爾介紹到其中一位先生時,米哈伊爾的微笑多少就僵硬了那么一下:

  “這位是丘赫爾伯克先生,他目前正在第三廳任職。”

  “您好。”

  這位年紀已經不小、同時看上去有些粗野的官員有些矜持地沖米哈伊爾點了點頭,盡管他看起來不像是會對文學作品感興趣的人,但眼見前面幾位先生都談了點米哈伊爾的詩歌,這位先生索性也是裝模作樣地開口道:

  “我也聽說過您,您的詩歌和都很不錯,我從中能感受到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

  這樣的話,他當然也是從前面那些先生嘰里咕嚕的一番話當中聽來的。

  米哈伊爾:“?”

  “您說的再正確不過了。”

  聽到對方的話,米哈伊爾先是愣了那么一下,接著就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嚴格意義上來說,在俄國這樣一個高度專制的國家的官僚體系中,什么東西最多?

  當然是蟲豸最多。

  我都大權在握了且很大程度上都不受監督,那我還跟你說個幾把?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愿賭服輸!況且就算是輸了,無非也就是回到自己的貴族莊園里繼續過自己的小日子。

  這樣的說法也并非是毫無根據,就在米哈伊爾他們的文學圈里,其實就有這么一個現成的例子。

  簡單來說就是文學圈里有一位名為弗拉季斯拉夫列夫的家,他在沙皇俄國的憲兵總部任副官。

  他在寫作這方面并沒有什么才能,但他卻出版了名為《朝霞》的叢刊,結識了一些文學家的同時,他也巧妙地利用自己的職位,以相當可觀的數量推廣自己出版的刊物。

  大部分人是根據憲兵當局的命令買到這種文藝叢刊的,而憲兵當局違背自己的原則行事,卻反而激起了俄國公眾對于文學的興趣。

  而與此同時,他出版文藝叢刊從不付給作家們一分稿酬,并且還在那些幫助他發了財的文學家們面前表現得不可一世,這在某種程度上大概是他對自己的職位感到非常自豪的緣故。

  與此同時,他對克拉耶夫斯基的關系非常密切,據說在《祖國紀事》創辦初期,他還通過第三廳協助推廣刊物,但等到了1851年形勢比較嚴峻的時候,第三廳反而是查禁了刊載過赫爾岑幾篇文章的幾期《祖國紀事》,并予以集中銷毀。

  不過這種典型的左腦搏擊右腦的事件在政治當中其實不難看到。

  只能說在如今的俄國,形勢好的時候那都是該撈就撈,不然這個位置不就白坐了嗎?

  等關于文學界的審查徹底嚴格起來的時候,還是要在1848年之后。

  在此之前,第三廳的更多精力似乎還是放在了革命者、政治思想犯以及宗教異端組織身上,畢竟這些才是如今沙皇最在意的東西。

  想到這里,米哈伊爾多多少少就放松了一些,跟這位先生閑扯了幾句后,也是自然而然地看向了下一個人。

  而跟米哈伊爾結束閑聊后,這位并不想被人認為沒有文化的丘赫爾伯克先生也是稍微松了一口氣,在想了想米哈伊爾給他留下的印象以及之前從同事那里聽來的一些話,這位先生也是在心中搖了搖頭道: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性情溫和、頭腦機敏的年輕人,在他身上看不出什么憤世嫉俗的意味,跟自己個別同事說的那樣似乎并不沾邊。再說了,這樣一個大學生,他能做什么?

他這樣想的時候,米哈伊爾也終于是暫時結束了自己的社交活動,事情進行到這一步,米哈伊爾是真離累趴了不遠了,好在是晚宴終于是正式開始,于是米哈伊爾也是盡量坐在了一個并不顯眼的位置上,然后開啟了最后的戰斗

大熊貓文學    我在俄國當文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