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江夏郡西陵縣。
袁術出現在了此地。
這兩年袁術就像個街溜子一樣,在江淮一帶到處溜達。
但他實際的駐地還是在汝南老家——西邊與南陽相鄰,南邊與江夏相鄰。
雖然因干掉闕宣而領了破虜將軍,但袁術沒有兼領太守之類的政務官。
眼下招標討稅,而袁術沒當太守,倒是有了好業務可以干。
其實袁術一開始是沒打算參與討稅這個業務的,是汝南太守趙謙來求袁術幫助,說是汝南兵帥劉辟作亂,想請袁術幫忙驅逐劉辟。
但袁術認識劉辟,劉辟以前本來就幫袁家干過活兒…
找劉辟一問,袁術得知劉辟居然搶了好幾個縣的大戶,以此索要汝南的欠稅——如果汝南不把欠稅補齊,劉辟就會一直洗劫汝南各縣的豪族塢堡…
名義上當然是為了“籌集稅款”,實際上就是合法打劫。
劉辟甚至都不接手汝南的欠稅,只派人幫忙“護送監督”,讓汝南上計自己把稅交到臨淄去…
趙謙本來都妥協了,愿意補稅了,但這稅款壓根沒能運出汝南,剛出了郡治安城就被賊人打劫了。
這次打劫是黃邵干的——他和劉辟是一伙的,幫忙“護送監督”的人當然是內部接應的。
袁術一看,這路數不錯啊,立刻就和劉辟商量合作。
劉辟給袁術分三成收益,不騷擾與袁家有關的產業和家族,有事還可以報袁術的名字…
然后趙謙立刻棄官跑路了。
此時劉辟仍然在打劫汝南的豪族塢堡,反正趙謙自己交稅也是交,劉辟幫他交稅也是交,監稅御史在身邊呢,不影響業務。
只要多搶點大戶,把該追討的稅款交齊,然后多搞些牛和馬還給劉備就是了——監稅御史確實會計算糧草軍需的損耗算作借款,但只計算損耗不計算收入啊,搶了多少大戶他們是不管的…
因為搶大戶…嗯,應該叫‘就地征用糧草軍需’之事,本來就是監稅御史指點的,也就是劉備的親信近衛指定目標。
讓豪族們交保護費也行,反正這活兒在冀州干過。
這其實就是一場大掃蕩,像劉辟這樣能快速理解的人,自然能得到最多的利益——這就是私掠許可,但具體掠誰是劉備的人在控制。
控制不住的情況當然也會有,但在撈夠好處之前,很少有團伙會和利益過不去。
也很少會有人在能明著撈好處的時候還非要去賭命——監稅御史就是私掠許可證,如果御史沒回去,或是不還債、不還稅,那這個討稅團伙就屬于謀逆。
謀逆就上招標令唄,自然會有其它聰明的團伙競標的。
理解能力差的肯定也有,也就是老老實實只討稅不打劫的;實力不濟被各郡太守或豪族武裝滅了的肯定也有——但無論是否能收到稅,至少他們能牽制各郡,避免產生大規模聯動。
而袁術就屬于理解能力和實力都很強,而且還能舉一反三的,家學淵源嘛…
劉辟實力不算太強,所以袁術收劉辟三成保護費,大家聯合運營…
袁術自己則溜達到江夏來開辟新市場。
“袁將軍,江夏素來貧瘠,根本收不上來多少稅…”
江夏太守劉祥在袁術面前哭窮:“某已經在籌措了,但去年欠稅要交,今年常稅也要交,某怕是湊不出兩年之稅啊…”
劉祥是零陵人,蒼梧太守劉曜之子,和劉表一樣是宗室出身的名士。
江夏趙慈起義后,劉祥被任命為江夏太守平叛。
趙慈進攻南陽,被羊續斬殺,但江夏當地仍然很亂,劉祥用了兩年多時間才勉強平定江夏,目前江夏確實很窮。
“少廢話…先把你江夏的欠稅交了再說。我只管追去年的欠稅,今年的常稅可不關我事。”
袁術可不管劉祥哭窮:“你自己把去年欠的稅款運往臨淄…你最好別磨蹭,我大軍出動錢糧耗費頗多,每多耗一日,便要就地征用些錢糧軍需…”
對袁術而言,江夏交不交稅其實無所謂,他只是來收保護費的…
追回欠稅最多的能授豫州刺史,這是在朝堂公開發布的,袁術覺得這個活兒倒是很適合他。
對于其他討稅團伙而言,可能要花很多手段,找很多方法。
但對于袁術而言,這事只需要上門索要就行。
袁術本來是江淮黑道大佬,黑道盟主…
劉辟、黃邵以前是袁隗的人,雷簿、陳蘭等黑道大哥本就是袁術的人,鄭寶、梅乾等淮南宗賊也和袁術相熟…
再加上四世三公的家世帶來的遺產——各郡太守和豪族宗帥有很多都曾是袁家門生,如今袁術算是袁家唯一的繼承者,那些門生故吏就算不喜歡袁術,至少也要給點面子。
“是是是…袁將軍有令,祥怎敢不從?祥這便籌備錢糧酒肉給將軍勞軍…”
劉祥哭喪著臉:“可是,將軍,天下之富莫過于南陽,將軍若要討稅,該去南陽才是啊!”
很顯然,劉祥也是理解能力很強的,知道袁術的心思。
“哼哼…聽聞南陽出了賊人,又聽聞孫文臺招攬了那些賊人,還聽聞孫文臺取走了南陽所有財貨…南陽都已經沒錢了,我還去南陽有何用?難道去賑濟貧困嗎?”
袁術顯然是消息很靈通的,當然,這種大事本來也傳得很快。
“將軍既然知道此事,何不去找孫文臺?”
劉祥就著話頭繼續勸:“袁將軍,江夏除了宗賊便只有水匪和蠻夷,就算再怎么逼迫,也拿不出多少財貨。可孫文臺從南陽所獲,卻是無算啊…”
“…嗯,只待從江夏備足軍需,我便去尋孫文臺…孫文臺回長沙應該是從江夏過路的吧?你可知道他從南陽得獲了多少財貨?”
袁術想了想覺得也是,南陽一個郡就能抵一個州,孫堅得了南陽庫存,肯定比江夏肥得多。
“車馬數千,車轍皆極深,想來皆是貴重金貨。”
劉祥看起來也有些羨慕:“將軍,孫文臺援救南陽,說服水賊王晟接受招安,前后不過用了兩三日,倉促間孫文臺必然無法帶走南陽糧草,帶走的應該全是金庫之財。”
南陽的‘金庫’其實是指銅鐵庫,不止一個,里邊儲存的都是銅錠、銅錢、鋼材、鐵器等物。
南陽是大漢的冶金中心,官方鑄幣廠和全國最大的煉鋼場都在宛縣一帶,早些年天下還算安定的時候,六百石的南陽鐵官是大漢最肥的美差,比九卿還肥。
“南陽的賊人是王晟?”
袁術突然想起了劉祥提到的名字:“對啊…王晟也是富春人…好個孫文臺,看來使人行間已是慣常之事了!”
王晟曾在袁術軍中,還曾自請去闕宣那里做內應,闕宣死后王晟就不見了,劉備提醒過袁術追查此人。
如今聽聞南陽的賊人是王晟,袁術當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將軍,那王晟本就是水匪,或許確實與孫堅有舊。那孫堅本就一身匪氣,只是其人驍勇,又常舍財招兵買馬,如今其部兵強馬壯,我等皆不敢言…”
劉祥再度勸袁術趕緊離開江夏:“將軍四世三公,聚海內之望,又有雄兵在手,想來必可懾服長沙…何必在江夏耗費時日呢。”
“況且孫堅手里有數千車金貨,若是去得晚了,孫堅必會廣撒財貨招攬兵馬,也可能會以財貨投獻右將軍…到那時,將軍也未必能動他分毫了。”
這倒也是,袁術想了想,瞟了劉祥一眼:“那劉府君你欲如何?”
“劉某自然以袁將軍馬首是瞻…”
劉祥沒有片刻猶豫,趕緊躬身下拜。
袁術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既然孫堅沒有取走南陽存糧,那你便去南陽替我籌措糧草,我也就無需在江夏自取軍需了。”
“南陽?”
劉祥愣了一下,但隨后便低頭應諾:“…祥領命。”
嗯,這就是全都要的意思,既然南陽有糧,而且沒有受太大的兵禍,那袁術肯定是要去取糧的。
劉祥離開后,主簿閻象對袁術說道:“主君,劉祥此人看似讓主君去尋孫堅晦氣,實則更像是與孫堅同心,需得防備啊…”
“召他兒子來我身邊吧…其子頗有才名,正該與吾兒為伴。”
袁術點頭:“去給劉祥說一聲,也免得說我擄人親眷…”
這也是慣例了,既然說了投奔之言,那就得交個孩子當人質,畢竟相互之間沒啥感情基礎。
劉祥的兒子名叫劉巴,眼下十五歲,確實已經有些才名了,袁術在汝南都聽說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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