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緩緩前行，李長樂兄弟仨揉了揉手腕手臂，打起精神拿起刀給大魚放血，這才發現橡皮桶已經裝滿了大魚，就連貨艙、活艙都堆滿了魚。
三人將放血后的大魚，隨意往甲板上一扔。
陳永威在褲子上擦了擦手，“還是大魚過癮，一條就有八九十斤，這么多大貨，發了！”
“賣完了就讓你嘗嘗，數錢數到手抽筋的感覺！”李長樂看著船上的魚，就像看著一張張鈔票。
李大哥笑道：“現在就開始抽筋，等會兒連錢都抓不住。”
陳永威看看自己已經伸不直了的手，點了點頭，“哥，今天的銀鯧魚這么多，海鮮行的收購價肯定要跌。”
李大哥點頭道：“跌價也沒辦法，行情就那樣，只要哪個品種多，哪一種就不值錢！”
“哥，臺風才過，海鮮行庫存的海鮮也消化的差不多了，好貨、大貨還是值錢的。”李長樂補充道。
李大哥聽后覺得也有道理，“等到了碼頭再按等級分揀出來。”
李長樂看著那些小魚，“我看半斤以下的小鯧我們就別賣了，留下曬鮳頭賣怎么樣？”
“好啊，反正要請親家母賣海蜇皮、和家里那些鮳頭、鰻鲞，咱們就多曬幾個品種的。”
陳永威也連點頭贊同。
三人把那些大魚全都放完血后，累得連最后一點精神頭也沒了，一屁股癱坐在甲板上，靠著船舷抖著手大口喘氣，看著滿船的魚一臉滿足的傻笑。
李長樂緩過一口氣，抖索著手，吃力的從衣兜里掏出香煙，一人給了一支，“兄弟們，來支煙，加點油！”
“來！”
李大哥伸過腦袋將煙叼住，陳永威也扭頭叼住香煙。
李長樂掏出火柴，哪曉得手抖的像帕金森，連火柴棍都捏不住，暗嘆，現在的他比前世弱多了。
“小后生，一看就是缺少鍛煉，以后還得多加鍛煉才行！”
李大哥說著接過火柴，穩穩的拿著火柴棍，往擦火皮上一劃“呲啦”一聲就劃燃。
李長樂湊上前把煙點燃，“還是久經沙場的老大哥厲害！”
“我跟你二哥剛上大船，第一次到大漁場捕撈那次，也跟你和阿威差不多。”李大哥想到大船上的日子，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以前覺得跟阿爸在近海捕撈苦，后來跟了大船，去荒洋走過，經歷過冬汛，才曉得啥叫真正的苦。”
李長樂上輩子經歷過，當然明白，冬季帶魚汛期捕魚的滋味，那種冷，簡直就跟冷到骨頭縫里似的，每次干完，要喝一大碗黃酒煮姜汁，才暖和的過來。
但拿到工資的那一刻，什么苦都忘得干干凈凈。
陳永威激動的扭頭，“大哥，大漁場汛期來的時候，也像今天這樣，一眼看去都是魚啊？”
“要是這樣的苦我不怕，我怕苦死都掙不來錢，被村里那些人看不起不說，還累得我阿奶跟著我受人白眼。”
李長樂聽后抬頭呼出一口香煙，心里明白，阿威說的沒錯，現實就這樣，有錢人放個屁都是香的，窮人連大聲說話都是錯。
錢是窮人的尊嚴，男人的底氣，更是家里父母、女人、孩子的臉面。
李大哥吸了一大口煙，沉默了片刻，說道：“旺發的大漁場比今天還要壯觀，一眼望不到邊的魚群，成百上千的漁船聞訊而至。
漁船在洋面上擠得密密麻麻，跟下餃子差不多。大船的網大，一網撒下去得七八個人一起拉，運道好一場下來就是萬元戶。”
“難怪老話說，欠賬如牛毛，海水著一潮！”陳永威一臉向往的說道。
抽完一支煙，李長樂又讓兩人學他，按摩胳膊和雙腿肌肉，不然第二天，胳膊和雙腿的肌肉，會更加酸痛，嚴重的還會造成肌肉損傷。
放松肌肉的事，李大哥他們在大船的時候老做，他揉著手臂不解的看著他，“阿樂，你又沒這樣捕撈作業過，你怎么曉得第二天更痛？”
“我上次跟阿威遇到魚群拉拖網胳膊就疼過，我問項老頭，他教我的。”
“哦！”李大哥點頭道，“今天太累，揉揉只是好一點，明天拿筷子都拿不住。”
“那才好呢！”李長樂嬉笑道，“咱們就坐在那，過一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李大哥無語了片刻，沖他翻了個白眼，“懶狗懶道理多！”
船到竹山島海域，李二哥停下來將柴油加滿，休息了一個多小時的兄弟仨，已經恢復了一些元氣，三人各就各位，將最后一網拉到了船上。
陳永威解開網袋繩子后，大大小小的魚兒就像曬谷子一樣，鋪在魚堆上面。
皮皮蝦、螃蟹、紅眼…然后就是金槍魚，梭子魚、馬鮫，最多的還是銀鯧魚。
李長樂兄弟仨提刀將需要放血的魚都放了血，這時后面有幾艘追了上來，三艘是外村的，沙頭村的幾艘船并頭前行。
李四叔一個人佝僂著身子，孤零零的站在駕駛位，還沒甲板上那些魚顯眼。
金輝站在船頭，滿臉笑容的沖他們揮手，扯著嗓門喊，“阿樂，你家今天捕撈到上萬斤魚獲了吧？”
賴老二接過去說道：“阿輝，阿樂家去的最早，兄弟四個都是壯勞力，加上拖網船，今天的魚獲一萬斤打底！”
李長樂看了他家船上的魚獲一眼，“賴二哥，你家的魚獲也不差的！”
“這倒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大家都在玩命的撒網。”
賴老二說著看向李阿四，“你家阿水怎么沒來啊？來的話，起碼多撈一兩千斤，可惜了。”
“那個逆子，說他做什么？”
李阿四看了看同村漁船上的魚，又扭頭看了看自家的，想到分家出去的阿水，想到自己累死累活就捕撈到這么點，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怨氣。
怨三個哥哥多管閑事，怨許仙梅不知足，逼得阿水鬧分家，害他們錯過這么好的機會。
李大哥見他沉著臉，沖他笑道：“四叔，你一個人也捕撈到這么多啊，回去讓四嬸做幾個好菜，打一壺好酒。”
“阿四！”旁邊一艘船的船老大笑道：“家里的飯菜有什么吃頭？鎮上的飯店味道才好，挑兩條好魚，給兩個錢請人幫加工一下。
點兩個肉菜，再來一壺好酒，吃飽喝足了，再去發廊找個小妹按摩一下，那才是神仙日子。”
李長樂一聽就曉得這位是常去的，沖那位船老大豎起拇指，“這位老大才是會享受的！”
“哈哈哈！”那人得意的大笑起來，“小后生，你家運道最好，吃了船小的虧，魚獲才沒鐵皮船和大船捕獲的多，但也要排第三位。”
賴老二笑道：“阿樂，這里哪個都沒你對鎮上熟，有啥好玩的帶我們也見識見識。”
“賴二哥，你就別調侃我了，窮鬼頭一個，哪來的鈔票去玩好玩的？”
“阿樂，你兄弟幾個今天起碼上千塊的收入，還愁沒鈔票玩啊？”
“何止上千，你看船上那些大貨，估計上萬都有了。”
其他幾家也是來湊熱鬧，吹牛逼，上千的收入直接吹到了上萬。
兄弟幾個雖說也曉得大家是在吹牛打屁，但心里還是樂滋滋的，因為今天的魚獲再創新高，以后的日子可能都難突破這個高度！
李大哥曉得李長樂在說笑，曉得他改了很多，但想到他那不著調的性子，還是忍不住警告他。
“阿樂，掙錢多辛苦，你也曉得了。你要跟他們一樣，手里有點鈔票就上飯店、找小妹按摩，阿爸不拿著棍子追著你打才怪！”
“哥，你看我像那種人么！”李長樂嬉皮笑臉的看著他，“家里還有三座大山壓著，我要敢去，就是混合三人打！”
“阿爸、阿娘要舍得打你的話，你早就成器了！”李大哥說著又白了他一眼，“還混合三人打，弟妹才沒你說的那么不講理！”
“對，我哥就是欠教訓，阿堂伯和伯母還有嫂子，早點舍得打他的話，家里的新樓房早就建好了。”
“哎哎哎！”李長樂瞪眼，攬著他脖子，“你到底是哪一國的？”
“呵呵！”陳永威憨笑，“我站在道理那一國，誰有道理我就幫誰！”
“阿威說的對，咱們是幫理不幫親！”
李四叔看著說笑的兄弟幾個，忽然想到跟阿水一起出海，自己哪用得著這么苦？
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加足馬力，柴油機“噠噠噠”冒著黑煙，快速超過他們的船，一溜煙跑了。
其他的船見狀也趕緊開足馬力，船像箭一樣沖了出去。
都想早點趕回碼頭賣貨，這么多銀鯧魚，回去肯定轟動整個碼頭，還不曉得魚價會不會跌呢，得趕早回去賣個好價錢。
“哥，你說李四叔腦子是不是有問題？”陳永威看著跑遠了的船，忽然來了一句。
李長樂笑道：“不是有問題，是有大問題！”
金家的漁船追上了李長樂家的，跟他并頭前行，“阿樂，今天的銀鯧魚肯定要跌價，你家打算送哪兒賣啊？”
“碼頭阿東家。”李長樂看了看他家的，“你們有多少斤？”
“我們來的晚，只有三四千斤。”
“今天在這一片海域的漁船，少的也有上千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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