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樂和陳永威把橡皮桶從三輪車上抬下,見里面放著幾根麻袋,“拿麻袋做啥?”
“阿堂伯給我的!”陳永威說著將重迭在一起的橡皮桶取出來,放在地上。
“阿樂,你們把最先壓著的海蜇皮、海蜇頭刨出來裝麻袋里,其他的就堆在一起,等會兒還得過一道秤!”
李母指著礁石旁邊那堆海蜇皮說道。
“好嘞!”李長樂拎著麻袋朝礁石那邊走,陳永威想想跟了上去,“哥,許仙梅在橋頭攔著阿水和玉芳,好像在問他們要錢。”
“家已經分了,得他們自己立起來,當起自己的家才行。”李長樂扒開說罷將橡皮桶放下,“你把最后那點送回去煮了凍起來。”
“哦哦!”陳永威應下走了。
李長樂扒開最壘起來的沙堆,把壓在海沙下面海蜇皮、海蜇頭刨了出來,用力將上面的海沙抖干凈裝進麻袋里面。
原本水汪汪QQ彈的海蜇,這會兒就跟曬蔫了的黃瓜差不多。
過了一會兒,李長水兄妹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哥,我們來晚了。”
李長樂看了看眼眶還有些泛紅的兩人,“沒事,吃過飯了沒?”
“吃過了的!”李長水說罷就蹲下幫著刨沙堆,收拾海蜇皮。
李長樂見他不說也不問,自顧自干手里的活。
“哥,她問我借錢,我沒借給她。”李長水像是解釋,又像是發泄般的說道,“等她老了干不能動了,我會給她飯吃,但不會給她一分錢。”
“給她做啥,再多錢都送去給許建國了。”李玉芳氣呼呼的說道。
李母皺眉看著她,“咋了,才分了家,你阿娘就找你們要錢了啊?”
“嗯!她說我們把糧食分走了,他們不夠吃,讓我們借二十塊錢去買糧食,我們不借,她就追著我們罵。”
李玉芳想到許仙梅說的那些話,心里還氣憤難受的不行,“她就是看到分家后,你們和三伯,還有哥嫂湊錢給我們,才巴巴的找我們借錢的。”
“二伯母,哥、嫂子,你們湊給我們的錢,等我們掙了要還給你們的。”李長水甕聲甕氣的說了一句。
李母憐惜的搖頭,“不用了,給你們就是你們的,給自己爭口氣好好干個名堂出來。”
李長樂拍了他一下,“就是,以后她對你們好,你們也對她客氣點,不好就自己顧自己的,管好自己的家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我記住了。”李長水重重點頭,埋頭干了起來。
李大嫂將沙堆刨開,提起一張海蜇皮,心疼的搖頭,“這東西縮水太厲害了,重量少了一半不止,太劃不來了。”
“這就心疼啦?等用明礬腌漬兩天后,鮮蜇收斂排出來的水分更多,腌好了你再看,海蜇皮干癟癟的,比我這張老臉還要干癟。”
陳阿奶說著,還指了指自己滿是皺紋的臉。
李大嫂看了她一眼,不由得想到自己老了的樣子,“唉!人為啥要老呢?”
陳阿奶和李母聽笑了,“老算啥,時辰一到,還要你命呢!”
李大嫂聽后點了點頭,想想又問,“陳阿奶,我在娘家的時候聽我阿奶說,有一天晚上,半夜三更的,聽到房頂有人在問,王何氏要帶走么?”
“另一個人說,王何氏還有兩年,后面的陳王氏該走了,第二天我大阿婆果然就走了,真的有地府、有陰差啊?”
“怎么沒有,人死了就被陰差用鐵鏈拴走,到地府閻羅王那接受審判,干了壞事的,犯了口孽債的…惡事做盡的下十八層地獄!”
李長樂聽后想到自己,不明白自己連陰曹地府都沒去過,死了又重活的屬于哪種類型?
一群人說說笑笑的,干起活來也挺快,沒多久就刨了好幾堆出來。
大伙兒正干得熱火朝天,李大哥和李二哥就拉著板車來了,上面還放著一袋明礬和一桿大秤。
兄弟倆提著橡皮桶去礁石坑那邊,四人把橡皮桶裝滿海水抬到沙灘上,抬到板車上放好,陳永威和李二哥拉著板車往回走。
李大哥將裝著海蜇的麻袋用繩子攔腰捆綁好,李長樂拿了根木棒穿過大桿秤繩扣,然后用秤鉤勾住繩子,兩人抬起海蜇皮開始過秤。
周若楠上前將吊著秤砣的漁線,撥到合適的位置,“兩百一十六斤。”
李大哥點頭,“拿本子記好,等把所有的海蜇都過秤后,我來兌明礬腌漬。”
腌制海蜇皮需經過初礬、二礬一鹽、三礬二鹽三道工序。
其中初礬處理,是將鮮海蜇按重量的比例配制明礬,用水溶解后腌漬,使鮮蜇收斂并排出水分,。
二礬一鹽處理,按初礬海蜇皮的體重,加適量的粗粒海鹽,明礬,再腌漬7天—10天,進一步排除水分。
三礬二鹽處理:按二礬蜇皮體重,按照比列加粗粒海鹽,明礬再腌漬十天左右。
經過三次工序后,海蜇皮才能完全脫干水分,逐漸從透明變成淡褐色,然后將海蜇皮裝進用海鹽稀釋后的濃鹽水里面存放。
周若楠點了點頭,從包里拿出賬本記上,接著過第二袋,“兩百一十八斤。”
李長水和李大嫂把裝竹筐里的海蜇拉過來繼續過秤,過秤后的海蜇李二哥跟陳永威拉回家等著腌制。
一群人在沙灘上忙了大半個小時,才把所有的海蜇過完秤,值得慶幸的是,一直都沒下雨。
收回來的海蜇,加上他們自己撈的,脫過一次水后的海蜇皮和海蜇頭,有一萬兩千六百八十五斤。
幾人將剩下的海蜇裝進竹筐和麻袋,搬到板車和三輪車上往回拉。
李長樂蹬著三輪,氣喘吁吁的往回走,到半路才遇到氣喘吁吁的朝這邊跑的葛昌發。
“阿樂,你們動作這么快啊?”
“滾蛋!”李長樂抬腿踹了他一腳,“老子不快點,難不成等你來幫忙干?”
葛昌發訕訕的說道:“我回家換了衣服吃過飯,我哥叫我去水路張看船,就把你這邊的事忘了。”
李母拍了李長樂一下,笑道:“阿發,你別聽阿樂的,阿水和玉芳也在幫忙,十來個人干活,一會兒功夫就好了。”
李長樂沖他擺手,“老子家別的不多,就人多,家里幾個娃也在幫忙,用不著你,趕緊忙你的去。”
葛昌發見他不像生氣的樣子,賠笑道:“那你明早來喊我去山上看木料哈!”
李長樂笑著點頭,“明早再放我鴿子,你給老子等著!”
“放心,絕對不會!”葛昌發和李長水兄妹一起跟著他們走到路口,告辭后朝自己家走去。
李長樂一行到家,見院子里擺著十幾口水缸,李小濤跑出來指著水缸,“阿爸,阿娘,三叔,我們幫著洗的!”
“阿爺說給你買酸梅粉,你才洗的。”李小波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
“叛徒,買的酸梅粉你也吃了的!”李小濤斜著他,兩個眼珠子白的連黑眼珠都看不見。
李小美蹬蹬跑到李二嫂跟前,“阿娘,我也幫忙抹了的,也吃了酸梅粉的。”
“乖!”李二嫂揉揉她腦袋,幫著抬麻袋去了。
李長樂擼了李小濤一把,“乖,等三叔去涂下橋把海蜇腦賣了錢,回來的時候給你們買炊餅。”
李小濤一下就來了精神,“說話算話?”
“臭小子,算話!”李長樂這年頭的孩子就像一塊磚,只要他們干得動的活,就把他們往哪里搬。
干得好,父母心情好的時候還夸獎兩句,干得不好,遇到父母心情不好,說不定還要挨一頓竹片炒坐墩肉。
“噢噢,有炊餅吃嘍!”幾個孩子齊聲歡呼。
李大嫂笑著拍了李小青一下,“大姑娘了,還就跟餓了三天沒吃飯一樣!”
“你又舍不得給我們買!”李小青幫著把背簍往屋里搬。
大伙兒把海蜇全都卸下來后,李長樂癱坐在椅子上,瞇著眼一動不想動。
睜眼見陳永威和李大哥、李二哥像不曉得累一樣,提起水桶將橡皮桶里的海水舀來裝大缸里,又拖著酸脹的雙腿去幫著舀水。
橡皮桶里的水分裝到大缸里后,李大哥算了一下需要的明礬,將明礬過秤后,分別倒進橡皮桶里用海水稀釋。
李長樂扭頭看向李母,“阿娘,三道工序做完,腌好的海蜇有多少斤?”
李母想了一下,“一百斤鮮海蜇腌制好后,還不到十斤,這些已經初步脫水的,腌好后最多能得一千三到一千四百斤海蜇。”
這下李長樂也開始心疼了,“踏馬的,海蜇這東西簡直跟海綿吸滿水了,再擠干一樣。”
李母和李大哥把明礬水兌好后,大伙兒將海蜇皮牽開碼好,海蜇頭單層擺放好,裝至七八分滿,就用交叉綁好的竹片壓在上面,然后放一塊石頭在上面。
李二哥和陳永威拖著竹筐過來,“阿樂,你去酒樓賣海蜇腦那些的時候,順便買幾米篷布回來蓋在上面。”
李大哥看了看時間,“都三點多了,要不你和阿威現在就去?”
“也行,我先稱一下有多少,看看出貨量大不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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