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澄!我做了巧克力,希望你可以收下!”
冬天日短,夕陽奄奄一息消失在地平線以下,看時間是咖啡店打烊后。
蜜金色長發的美人店員叫住了咖啡師。
“喔,謝謝澪…”
真澄接過澪遞來的綁著蝴蝶結的小盒子。
“這個莫非是情人節巧克力?”
“嗯,是我親手做的,如果能合真澄的口味就好了。”
澪臉泛紅暈,忸忸怩怩地玩弄著指尖,輕聲細語地說道。
想不到她在充滿侵略性的同時,還能保有這么純情的一面,反應有如情人節送出本命巧克力的女高中生。
偶爾表現出與平常不符的反差,這也是女孩子的萌點之一啊。真澄心想。
就像是繼承人小姐扎起馬尾,露出平時被頭發遮住,無緣得見的雪白后頸與柔軟耳朵。
在澪期待的眼神下,真澄拆掉絲帶打開盒子,里面躺著四枚一口大小的巧克力。
每一枚都被制作成了心形,表面裹著可可粉。
“是覆盆子松露巧克力,要精確控制巧克力的融化溫度和覆盆子果泥的混合比例,來維持松露質地特有的綿密口感,做起來還挺難的。”
“原來如此,澪真用心呢。”
聽她詳細介紹制作過程,手上份量輕飄飄的巧克力感覺不由地沉重了幾分。
“制作巧克力的方法是請教了凜音嗎?”
真澄漫不經心地隨口一問。說到他和澪共同認識的人里,最擅長制作巧克力的,有且只有凜音了。
澪的表情頓時蒙上一層陰影。
“明明和我在一起,真澄卻總是把那只偷腥貓掛在嘴邊呢。”
她的語氣酸溜溜的,醋味十足,連巧克力的香氣也不能掩蓋。
“…凜音她也常常把我含在嘴里就是了。”
真澄不經大腦思考,脫口而出細微的呢喃。
“嗯?”
“不!沒什么!”
真澄慌張地在臉前不停擺動雙手。
“啊,現在就來嘗嘗澪的巧克力吧!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他生硬地轉移話題道。
“嗯,希望真澄能喜歡。”
澪暫時放棄計較,纖細的指尖夾起一顆巧克力,以熱情的視線注視著真澄。
“來,真澄,啊”
“啊——”
在她的期待中,真澄只好接受了投喂。
巧克力在口腔里融化開來,可可粉和糖霜的味道很重,像是要掩飾什么一樣,加了幾乎致死的量。
難道我在澪的心里是什么螞蟻人嗎?
除此之外,倒沒什么特別的感想。
是巧克力的味道。
畢竟就是巧克力嘛。
“怎么樣?好吃嗎?”
澪戰戰兢兢地詢問他的感想。
這種時候當然不能讓她的芳心落空,所以真澄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很好吃。”
“真的嗎!?太好了!”
她臉上浮現不可置信的表情。
該怎么說呢…稍微有點太夸張了。
“澪怎么好像很吃驚的樣子?”
在真澄問話的空隙,澪又遞了一顆巧克力過來。
第三顆,第四顆。
直到看著真澄完完整整地吃掉盒子里所有的巧克力,澪才嫣然一笑,她的笑容中洋溢著幸福。
“因為添加了各色各樣的東西,我擔心味道會有點怪…不過真澄覺得好吃真是太好了!”
“各色…各樣…的東西…”
怎么回事?
頭,變得暈暈乎乎的。
真澄的腳步也虛浮起來,又被澪穩穩扶住。
“哎呀,因為真澄的意志力和身體都很強大,所以擔心藥效,就多加了一些,現在看來效果真不錯呢。”
“澪?”
感覺要失去支配身體的能力了,周圍的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逐漸狹窄的視野里,只有朝自己靠近的澪。
她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眸中閃爍著掠食者的光。
踉踉蹌蹌的真澄幾乎做不出什么像樣的抵抗,就落入了捕食獵物的蛛網之中。
“不用害怕,真澄,請繼續慢慢享用這一切吧”
仿佛逼近極限的感覺令真澄恍惚睜開眼,晨光從窗簾的縫隙射入,在床鋪上蕩漾。
熟悉的既視感。
又是夢嗎?每次都是同一樣的套路,創作這個橋段的作者應該向期待這種情節的讀者道歉謝罪吧。
不過真澄才不會期待,只覺得劫后余生般慶幸。
而且澪也不會是做出那種危險行為的人…應該。
話雖如此,剛才那個夢境實在太過真實,就好像真的有一雙手在真澄的身上煽情地游移一樣——該不會是預知夢吧!?
等等,手?
真澄不動聲色,瞇細了眼,感受到刺在臉上的視線。
在他的近旁,蜜金色長發的美人溫柔地注視著自己。
就算不直視她,真澄也能想象澪現在的樣子,一頭美麗的蜜金色長發恰到好處地覆蓋大半個雪白胴體。
澪的肌膚細膩,是顯白的冷白皮,完美無瑕。
她時而神情專注地端詳真澄的臉,時而伸出手,撫摸真澄從肩膀到指尖的曲線。
肌膚與肌膚直接相貼的觸感,讓真澄再次反省自己的境況。
不是吧!?難不成那不是夢?
真澄想到這里再也沒辦法淡定地裝睡下去,倏地從床上挺直了身子,澪吃了一驚。
“真澄!你,你從什么時候開始醒的?”
“剛剛。”
“那我做的各種各樣的事,你都看到了?”
“…保險起見,我可以先問一下剛才都發生了什么嗎?”
“沒什么。”澪像是松了一口氣,旋即彎起眉眼笑著說:“我只是在享受真澄而已。”
“這種曖昧的說法聽起來感覺真讓人放不下心。”
“誰讓真澄睡得那么沉,怎么都叫不醒。”
澪鬧別扭似地嘟起雙唇。
“這種理由如果在法庭上是站不住腳的喔。”
“不,只要有愛就不算有罪啦”
“澪的發言各種意義上都很有犯罪者的感覺耶。”
真澄說完就瞧見澪從床上支起身,像只大型犬一樣靠過來。你要做什么?
真澄戰戰兢兢地看著她在自己的身上找到了屬于她的歸宿。
“…我只是想多一點和真澄在一起的時間而已。”
是感受不到任何虛偽和矯飾,溫順的嗓音。
用動物類比的話,澪果然是忠犬類型的角色。
從各種方面都能深深體會到這點。
因為缺乏自信而偷偷往上瞄真澄的反應,讓真澄看到痛苦的樣子,但也有因此樂在其中的一面,感覺得到很努力,也體現出澪的默默奉獻的性格。
聽到澪明亮的聲音,真澄暗自松了一口氣。
太好了,到目前為止澪都還很正常。
目前還感受不到能做出像是「下藥」「非法監禁」「強制」等行為的病嬌化的氣息。
她的心情看起來也不壞,要是能就這么保持現狀就好了…真澄忍不住這么希望。
“真澄最近兩天都沒去晨跑呢。”
“嗯,因為上次路滑扭傷了腳。”
拜此所賜,真澄久違地睡了幾天懶覺,然后經常能在早上醒來時看見某個女生。
“還沒恢復嗎?”
澪很擔心地蹙緊眉頭。
“早就恢復了,其實只是單純犯懶而已。”
過了一月的神戶仍然徹頭徹尾都是冬季,稍微松懈下來眼皮就會變得沉重。
畢竟所謂冬天,就是不管睡了多久,還是會特別容易打瞌睡的季節。
莫非是身體想要冬眠嗎?真澄覺得有辦法冬眠的話,那樣也不壞,就是要小心在熟睡的時候會有其他女生過來享受他。
“這樣啊。”澪展顏一笑,“要是這樣的時間能永遠持續下去就好了呢。”
“我今天沒打算不上班哦。”
“只是比喻而已啦。”她嗔怪道。
“畢竟真澄不是甘愿受人擺布的性格嘛,要是想那樣,估計只能給真澄下藥之后監禁了。”
澪若無其事地說出了驚人的發言。
“…咦?”
“老實說,真澄之前一直那么抵觸我的親密行為,如果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準備采取強制手段了。”
“等,等一下!”
真澄立刻制止她,應該說只要接受了現代社會的普法教育,無論是誰都會阻止她吧。
這段話可完全不是掩耳盜鈴,當作沒聽過就能輕飄飄揭過的樣子。
“怎么了?真澄,有什么事?”
澪不明就里地抬起了頭。
“不!突然之間說什么「下藥」「監禁」也太可怕了吧。”
真澄背后直冒冷汗。
“因為我和真澄都同住一個屋檐下這么久了,還沒發生更進一步的關系,實在是太不講道理了!”
她振振有詞地說道。
“呃,我看不出這件事和澪說的存在什么關聯。”
就因為同住一個屋檐下就要發生關系,這是哪門子成人漫畫的世界觀啊。
“因為我們又不是合租室友那樣的關系,雖然我和真澄現在的確沒有締結戀人關系,但毫無疑問也是處在曖昧期吧?”
澪一針見血地質問道。
“點明了曖昧期的曖昧期還能叫曖昧期嗎?”
真澄試圖用聽起來很繞的話干擾她的思考,但完全無濟于事,不如說是又添了一把火。
“既然如此,干脆就直接進入下一步好了!”
澪借題發揮,手掌按在真澄的雙肩,他猝不及防地被推倒在床上,跟面前的澪形成騎乘的姿勢。
她身上是一套很有高級感的蕾絲刺繡內衣。
因為現在是除了麻美外人人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冬季,所以曝露于空氣中的白皙肌膚,很容易就能給人造成視覺上的沖擊感。
“這件就由真澄親手脫掉吧。”
澪微微提起唇角,任誰看來都是可人的甜美笑容。
“等下!為什么情況突然演變到這個地步了!?”
昨晚的果然是預知夢嗎?
“沒關系喔我已經跟稚日女尊請示過了,那位神明大人一定會保佑我跟真澄生下一個繼承父母音樂才華,身體強壯的孩子的。”
“我覺得孩子只要健康平安地長大就好…不對!澪也太急了吧!不是說是今年之內嗎?”
“可現在已經是二月了,人家都說懷胎要十月呢。”
從頭頂上空垂下來的蜜金色發絲,好像用來裝飾附有蓬頂的床鋪的流蘇一樣,閃閃發光。
“不行不行!我還沒有做好擔負養孩子的責任準備啊!而且我還沒準備好要和澪做這種事。”
“我倒是一直都想和真澄這么做了呢。”
“畢竟澪在大己貴命面前就許了這樣的愿望嘛。”
“真澄既然知道,就對人家也發發慈悲啊。”
她咬著唇,泛著水光的眼眸露出祈求的神情,在這種情況下擺出這種表情根本是犯規。
“年關時泡溫泉那次,真澄不是也沒有抗拒嗎?”
“唔,那個是,不可抗力的情況啦,再說澪當時也不是很痛苦的樣子嗎?”
真澄支吾其詞解釋的功夫,澪一口氣縮短彼此的距離,像是要把兩人之間的空隙都吞噬一般,緊緊地抱住真澄。
“沒關系,只要真澄快樂,我的痛苦就也能轉化成快樂了呢。”
“那是什么成人漫畫的設定啊!絕對辦不到吧!澪到最后不還是一直嗆水?”
“…我愛你,真澄。”
“別在找不到借口的時候就用這種話搪塞!”
因為真澄呼喊的聲音足夠大,這種時候,差不多該有人來了。
果然。
“真澄…好吵…”
穿著企鵝玩偶服的海月揉著惺忪的睡眼,出現在門前。
原本半睜半閉的眼眸突然睜開一點,仿佛在確認什么似的,視線在真澄跟澪之間流轉。
“唔…這種時候…要去告訴凜音…”
水母少女頭也不回地走了。
“該結束了吧?澪,海月已經去找凜音了耶。”
“以那只水母慢悠悠的速度,從三樓到一樓去叫凜音,兩個人再走上樓,大概要三分鐘。”
澪冷靜地分析道。
“…咦?所以呢?”
“所以說,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她說著狠狠地壓了過來。
“咦!?三分鐘!不行的啦!”
“…真是一點都不能大意呢。”
冷不防地,從門口傳來一道凜然的聲線。
凜音用冷冰冰的眼神注視著他們,身上散發出強烈的寒氣。
“我不過是讓澪去叫真澄起床而已,你這只犬類,在趁虛而入這一點上也毫不懈怠呢。”
漆黑的氣焰籠罩全身,凜音從纖柔的唇瓣吐出冷淡刻薄的言辭。
澪也反唇相譏。
“偷腥貓有什么資格說我!我只是把你對真澄做過的事完整地做了一遍而已。”
突然她唇角微勾,以意在言外的語氣說道。
“哦我知道了,你會生氣,就說明在凜音的潛意識里,也認為自己的行為很過分吧?”
“我的事輪不到澪來指摘。”
“那么我也一樣!”
咖啡店每次貓狗大戰都是慣例那幾種套路的臺詞,連真澄都有點審美疲勞了,但她們兩個人好像完全不會厭倦。
應該說只要真澄這根導火索存在,戰爭就不會停火。
因為導火索只有一根。
趁著兩人爭吵的功夫,真澄像是抖落衣服上的灰塵一樣,把身體上附著著的澪的綺念給抖個干凈。
好危險,差點就要在吱吱作響的床上唱尾崎豐的《ILoveyou》了。
話說回來,度過新年之后,就感覺時間的流速一口氣加快了不少。
真澄看向手機上的日歷,視線自然而然地停駐在某個日期上。
──2月14日,情人節。
那天既是咖啡店一定會忙得不可開交的日子,也是真澄有預感,一定會很累人的日子。
但愿不會像夢里那樣,收到添加了各色各樣的東西的奇怪巧克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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